第140章 宮闈(上)

祥瑞宮

絳紫色的輕紗帷幔,層疊的垂於屏風之外,初春的清風,緩緩吹來,揚起了層層漣漪,隱約可見內室躺臥着一個人,卻又看不清楚。

秋容立於輕紗之前,猶豫着該不該稟報。午後,是太后看書、休息的時候,一般不讓人打擾,若是別人,她早打發回去了,可是今日來的人,卻是太后多年的至交,她可得罪不起。躊躇了好一會,秋容才小心的掀來一點輕紗,只見太好半躺在榻上,手裡拿着書,輕輕翻着,輕輕抒了一口氣,還好太后沒睡,秋容緩緩放下輕紗,輕聲的說道:“啓稟太后,軒轅夫人求見。”

一會兒,內室裡傳來一陣悅耳卻暗藏威嚴的女聲:“宣!”

“是!”秋容使了一個眼色,讓旁邊的宮女將輕紗攏起,自己則趕緊出門迎領軒轅夫人進來。

今日,軒轅夫人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着個其貌不揚的綠衣女子,靛青的長裙,讓她本就修長的身形,顯得更爲清瘦。墜地的青絲只是輕輕挽起,看穿着打扮,倒不像是主子,可是看氣質神韻,又不似奴僕,一時之間,秋容也不知這女子的身份。

領着軒轅夫人進了內室,只見太后仍是坐於榻上,不過已經坐只了身子。秋容半跪着說道:“太后,軒轅夫人到了。”

宋凌秋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說道:“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慕容舒清也如她一般半跪着行禮,只是低頭沒有說話。

顧倩雲嘆了一口氣,起身來到宋凌秋面前,拉起她的手,無奈的說道:“好了凌秋,和我還這麼多規矩,你好久沒進宮陪我聊聊天了。”自從進宮之後,纏繞着她的,永遠都是這樣老什子的規矩,雖然凌秋性子爽利,也仍是要被着規矩所困。像年少時那般,凌秋,她,月兒,三年跌在牀上,笑鬧的時光,彷彿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宋凌秋順着她的手,站了起來,倒也不拘謹的笑罵道:“我不是忙嘛,那個臭小子,幫他定下的親事,拖了這麼些年,現在又風風火火的說要馬上成親,折騰死我了!”

顧倩雲看她說的誇張的樣子,搖頭輕笑起來,她是恨不得軒轅逸早點成親吧!這風風火火,說的該是她自己纔是!幾十年了,倒是一點沒變。

這時,顧倩雲才發現,地上還有一個女子低頭半跪着,她是和凌秋一塊來的吧,顧倩雲疑惑的問道:“你是何人?”

慕容舒清暗笑,這就是所謂的皇家禮儀,沒有允許,可以讓人長跪不起。而他們,以此爲榮!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民女慕容舒清參見太后。”

慕容舒清?顧倩雲想了一會兒,看見宋凌秋,恍悟道:“月的女兒?”

宋凌秋微笑的點點頭,顧倩雲再次看向慕容舒清,說道:“到哀家這來。”這就是月兒的骨血嗎?

慕容舒清慢慢起身,膝蓋有些疼,這些高人一等的規矩,在這深宮之中,表現的更爲淋漓盡致。或者,顧倩雲對於這些所謂的規矩也曾痛恨萬分,但是長久的禁錮下,她已經漸漸被它們同化,甚至,不能選擇的成爲後宮中的代表,這或許就是環境的魔力。

習慣了直視別人纔是禮貌的慕容舒清,站起身之後,便對上了顧倩雲探究的眼,這時,慕容舒清纔想起來這後宮,沒有恩准,不得窺探天顏的規矩,不過,她卻不想現在再故做慌張的低頭,因爲,沒有必要。

淺笑着緩步來到顧倩雲面前,細看之下,慕容舒清嘆道,這太后應該四十多歲了吧,保養的卻很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只是,一身的華貴氣質,讓她看起來威嚴而高高在上。

好沉靜的一雙眼,裡面沒有惶恐,無知,討好,就只是這樣平靜的如一汪清泉,不卑不亢。在這後宮之中,她有多就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睛了,這樣素淨到幾乎淡去的女子了。她和月很像,有一種飄渺的氣質,但是,又很不像,她身上沒有憤世嫉俗的孤傲。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不過很快,顧倩雲緩過神來,微笑着問道:“今年二十了吧。”

“恩。”慕容舒清輕輕點頭,沒再繼續接話。

顧倩雲拿起手中的清茶,問道:“素霓裳是慕容家的產業八。”

“是。”

“哀家對那份壽禮很滿意。”那樣精緻的一副千手觀音土,確實深的她喜歡。

“太后喜歡就是慕容家的榮耀。”慕容舒清嘴上客套的虛應着,其實她根本不知道秦茯、秋顯他們繡的是什麼,素霓裳一向都歸他們管理,基本上,她很少過問,還好那兩個傢伙,沒有送什麼奇怪的東西!

顧倩雲對於眼前的女子,是充滿了好奇了,前不久,才聽林航誇獎慕容舒清如何聰明能幹,才情出衆,今日看來,確實讓人期待,顧倩雲笑問:“聽說,你很能幹,這慕容家的很多產業都是你在當家?”

慕容舒清微眯眼,溫婉的搖搖頭,淡淡的回道:“慕容家當家的,當然是爹爹,女兒家對刺繡不免喜歡,所以爹爹才准許我在素霓裳裡出出主意。”天知道,她連針都拿不好!

哦?僅此而已嗎?她聽說的,可不止是這樣而已。依她看,這個慕容舒清比林航所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着痕跡的再次看向慕容舒清,顧倩雲掩下眼裡的精光,依然慈眉善目的說道:“恩,確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銳利,慕容舒清自然是看見了的,這宮裡的女人,沒有智慧的,只怕也留不到今天。心裡嘆了一口氣,慕容舒清微微點頭,回道:“大後過獎了。”

顧倩雲將視線轉向宋凌秋,笑道:“你今日進宮,不是來陪我聊天的吧?!”她既然把慕容舒清帶了。必是爲了婚事了。

宋凌秋也不隱晦,直接說道:“聽聞皇上下旨招舒清進宮學習禮儀,本來是好事,只是這請柬已然送出,若是推後,怕是不好吧。”

賜婚的事情,她知道,學禮之事,她卻是不知,皇兒似乎對他們的婚事特別上心,看了一眼靜立於一旁的慕容舒清,顧倩雲心下一驚,莫不是——皇兒也看上她了!!雖然舒清長相普通,但是這一身的風華確是整個後宮都沒有的,如果是,也不無可能,但是若真是這樣,皇兒爲何還要賜婚?!

一時間,未能想明白其中的情由,顧倩雲沉吟一聲,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我也不曾知曉。既然是聖旨,婚禮推個幾月,也無大礙,這匆忙準備的婚禮,不免草率,也委屈了舒清,在宮中好好學禮,準備好了,在舉行大婚,豈不更爲妥當。”

宋凌秋也是官宦人家長大,這宮中禮儀她也是知之甚多的,倩雲今日,怕是要護着兒子了,既然日次,那她就和她講“禮”了:“你說的也在理,只是自古以來,學習禮儀,爲期一月已是最長的,舒清在宮中呆三月,怕是要招人議論的。”

“這?”顧倩雲皺起了眉,凌秋所言,句句在理,這臣妻長時間住在後宮確實不妥,這讓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兒到底欲意何爲?!

宋凌秋卻不容她多下,說道:“你能不能和皇上商量,時間縮短爲半個月,讓舒清住在你這裡,既能研學禮儀,還可以陪陪你,豈不更好?!”既然聖旨已下,入宮是必然的,時間越短便是越好!

慕容舒清輕輕揚起嘴角,原來她這個未來婆婆,不僅坦率直爽,也一樣是機敏過人啊!

凌秋所說的,未嘗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是皇兒會提出三月之期,必是有其原因的。嘆了一口氣,顧倩雲只得說道:“我與皇上商量看看吧。”

良久,她們都沒再說話,祥瑞宮顯得格外安靜,顧倩雲和宋凌秋都若有所思,只是慕容舒清似乎心情還不錯,這樣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慕容舒清就注意到一個小太監匆匆的在一個宮女耳邊嘀咕着什麼,說完,立刻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秋容立刻進了內室,在顧倩雲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她臉上居然有些微變,片刻之後,說道:“聽說逸兒也在皇上那裡,不如我們過去看看,也好一起討論討論他們的婚事。”

慕容舒清輕輕挑眉,看太后的臉上,玄天成和軒轅逸談得很不愉快是一定的了,她只是不明白,這時候,太后讓她們過去湊這個熱鬧,是作爲何來?!

宋凌秋卻似乎也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點頭回道:“這樣也好。”三月之期,本就荒唐,就是皇上,怕也一樣是解釋不了吧!

於是,慕容舒清只得跟着一行人朝御書房迤邐而去——

第141章宮闈(下)

兩個同樣優秀的男子,對面而立,一個是九五之尊,威嚴尊貴的一國之君,一個是霸氣凜然,手握重兵的護國將軍,氣勢上,不相上下,卻又兩不相讓的對峙着。兩人靜而不動,然,較量卻已然開始!

童阜扶着墨硯的手抖的厲害,皇上和將軍的臉色,都陰霾的嚇人,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這樣的情形,他還沒有見過,雖然將軍一向桀驁不羈,但是君臣之禮卻從不荒廢,皇上也一直欣賞將軍的行事作風,今日是怎麼了?!

“太后駕到————”

一聲高亢的通報聲,讓童阜高懸的心放下一半,只是看向對峙中的二人,童還是嚇了冷汗直流,兩人外放的氣勢,並未因這聲通報而有所收斂。

顧倩雲進入御書房時,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皇兒親政差不多十年有餘,極少如此外放的惱怒,而軒轅逸毫不妥協的姿態也讓這場君臣之爭變得火藥味十足。

慕容舒清走在最後面,也看見了這兩隻發狂的獅子,兩人已經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意,卻還是把周圍的人嚇個半死,固然身爲皇上,喜怒哀樂是不被允許的,雖然看不見太后的臉,但是光是背影就可以感覺到她的憂慮,慕容舒清在心裡搖了搖頭,若是讓她知道他們這樣都是因爲她,估計她瞬間被列爲褒姒、妲己之流!

轉頭看了看宋凌秋,慕容舒清暗暗好笑,相較於顧倩雲的擔憂,宋凌秋看上去就輕鬆很多,甚至,臉上還流露出絲絲驕傲?!也是,這天下間有誰有這個膽量與實力,和天子對峙!這個未來婆婆的爽利膽識,她是越來越喜歡了!

眼中只有對方的兩人目不斜視,太后只得輕咳一聲,打破這曾魔咒,狀似輕鬆隨意的笑道:“逸兒也在呢?!”

良久,軒轅逸才斂下目光,玄天成也默契的轉過頭去,別開視線,似乎剛纔的一幕只是她們眼花而已。

軒轅逸微微躬身,抱拳請安道:“臣參見太后。”

太后也順勢擡手,當剛纔的一切不存在一般,隨意的說道:“不必多禮了,剛纔你母親來和哀家聊天,聽說皇上讓舒清進宮學習禮儀,哀家就順便帶着舒清一塊來給皇上請安了。”

被點到名,慕容舒清只得半跪下身子,輕聲說道:“慕容舒清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淺的聲音,讓軒轅逸和玄天成同時將視線放到她的身上,軒轅逸是毫不掩飾的炙熱,玄天成則是隱忍的關注,直到慕容舒清覺得腳有些酸了,玄天成才冷冷的轉過頭去,說道:“平身!”

他竟覺得這聲“皇上”聽得刺耳,他不需要她對他下跪行禮,恭敬謙卑,這些,一點也不適合她,他希望能與她如在凌山一樣,暢所欲言。只是,每次,她都是那麼急於逃離他!

玄天成隱含痛苦的目光,讓顧倩雲徹底意識到,皇兒對這個慕容舒清怕是有所糾葛的,可是她是軒轅逸的妻子啊!皇兒怎麼這麼糊塗!軒轅逸乃是東隅的鎮國將軍,國家半數以上的兵力都掌握在他的手裡,他若是對朝廷有異心,將是皇室最大的災難!

稍稍穩住心神,顧倩雲依然微笑的問道:“皇上這是在和逸兒討論國事嗎?”

此時的軒轅逸雖然已經斂下了張揚的氣勢,但是口氣卻依舊有些冷硬的回道:“臣與皇上正在討論清兒入宮學禮之事。”

顧倩雲看兩人的表情,也知道談的定是不愉,只是希望,皇兒還沒有失去作爲一個帝王應該有的理智,於是對着玄天成輕聲問道:“皇上以爲呢?”

玄天成擡頭看着慕容舒清,聲音不大,卻是不容誤聽的說道:“聖旨既已下,依旨意行事。”

慕容舒清哀嘆,他說就說,看她幹什麼?!如此明顯的挑釁,軒轅逸怕是也不會坐以待斃了。果然,這一眼還是激怒了軒轅逸,玄天成話音纔剛落,軒轅逸立刻冷然的回道:“臣明日成婚,正是依旨行事。”

好不容易回落的緊張氣氛,因爲這一句話,又被點燃了!

慕容舒清微微低下頭,這裡一個是一國之君,一個是後宮之主,還有一個是扶國之將,沒她什麼事,也沒她說話的份,所以她非常安分的看着自己的腳尖,聽着他們暗潮洶涌的對話,只當是見識見識宮廷風雨。反正在這宮裡待一段時間,已成定局。

顧倩雲有些頭疼的看着這兩個一身是火的男人,嘆了一口氣,只得從中調解道:“逸兒,哀家剛纔也與你母親商量這事了,既是皇家賜婚,這婚禮必是隆重熱鬧些的好,明日成親,太過倉促,也委屈了清兒。不如,讓舒清在哀家身邊一段時間,以示對軒轅家的重視,待你們準備好了,再成親不遲。”說完,顧倩雲順勢問道:“皇上是這意思吧?”

玄天成終於轉過身來,輕輕捋了捋衣袖,臉上,已是一派的平靜和威嚴,現在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帝王的樣子,慢慢踱到龍椅上坐下,玄天成郎聲說道:“滄月受降,非將軍不可,將軍處理好了軍務,再回京成親,纔是兩全其美,難道將軍想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認爲,軒轅家是會爲了一己之私,罔顧百姓之家?!”

低沉的男聲,擲地有聲,慕容舒清閉目養神的眼,微微睜開,玄天成的這招棋下的狠,如果光是治軒轅逸個什麼罪名,只怕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屑一顧,而今玄天成這是以軒轅家的名聲來壓制他,還是當着他母親的面,就是軒轅逸再怎麼桀驁,也不能不顧及父親的名譽!

果然,軒轅逸的雙手不自覺的緊緊握了起來,一時卻只得無語。

這是,一直如舒清一樣靜立於一旁的宋凌秋稍稍上前一步,向玄天成行了一個禮後,纔不急不慢,但是卻吐字清晰的說道:“皇上說得在理,只是,有一事臣妾不明?”

宋凌秋在先帝在位時,就被冊封爲一品誥命夫人,故此,就是大殿之上,都是可以說話的,玄天成雖知她所問,必會是他不願回答之事,但是,嘴上仍是要說道:“夫人請說。”

宋凌秋郎聲說道:“入宮學禮,爲期一個月已是極限,這三月之期,雖是皇家對祁家和我軒轅家的莫大恩寵,但是卻於理不合,改爲半月,豈不更爲妥當?!”

雖算不上咄咄逼人,但是宋凌秋所言,顯然也是要求玄天成更改旨意,只是這話,不僅讓玄天成皺起了眉頭,就是軒轅逸的臉色也不怎麼好,母親所言,既是同意了舒清入宮,只是時間多少的問題。

慕容舒清也知道,這是目前解決此事的一個最好方法,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玄天成對她,竟是如此的堅決。雖然說一切交給軒轅逸處理,慕容舒清本來也打算一切隨他,只是這局勢,在說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因此,慕容舒清自進殿以來,第一次擡起了頭,對滿臉陰雲的軒轅逸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慕容舒清有些緊張的盯着他,害怕他會依然故我,只是好在,眼光對視良久之後,軒轅逸閉上了眼睛,緊握的手,也慢慢鬆開,慕容舒輕終於輕呼了一口氣。

進宮三個月,確實於理不合,玄天成似乎也沒有立場堅持,顧倩雲也想這事快快解決掉,也遊說道:“皇上宣舒清進宮學禮,也只是做給百管看的形勢而已,半月足已。”

終於,玄天成冷冷的丟出一個字:“準!”

宋凌秋也爽利的說道:“謝皇上,那臣妾半月之後,進宮接舒清。”

顧倩雲暗暗鬆了一口氣,笑道:“好了,就這樣定下來了,舒清就住在祥瑞宮裡陪陪哀家,你們放心,哀家會好好照顧她的。”這話自然是說給軒轅逸聽的,希望這半月不會出什麼差錯,不冉,只怕軒轅家絕對不會善了。

玄天成拿起書案上的毛筆,不再看向殿內的衆人,一邊寫着,一邊對着軒轅逸說道:“將軍可以去準備滄月之事了,方瞳已經快到臨風關,將軍儘早處理吧。”

只有在一旁磨墨的童阜看到,皇上握筆的手,是多麼用力,彷彿要把它折斷一般!

軒轅逸並未多言,只是冷冷的回道:“臣告退。”在經過慕容舒清身邊時,稍稍停頓了一下,舒清擡起頭來,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還小聲的說了一句:“等你回來!”

軒轅逸緊繃的臉,才慢慢舒緩些,大步離開了御書房。

待宋凌秋也請辭離開之後,顧倩雲也沒有讓玄天成有和慕容舒清說話的餘地,有些疲憊的對着她說道:“舒清,隨哀家回宮吧!”

“是。”慕容舒清慢慢的跟在顧倩雲身後,她想,從今天起,她在太后眼中,恐怕是一個相當讓人頭疼的人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奼紫嫣紅(上)

清晨

初春的早晨,陽光溫暖而輕柔,祥瑞宮正對東方,正好可以將陽光引入室內,坐在室內,就可以感受到春光無限。殿外的風光也可以一覽無

遺。

慕容舒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草木新香撲面而來,還是南方更適合她一些,滿目的新綠,總讓她覺得神清氣爽。再過一個月,滿院的

梨花就應該開了吧,到時滿樹雪白芯蕊,必定是一番讓人心動的美景吧!

“舒清平時在家,都經常做什麼?”內室的矮几前,慕容舒清和顧倩雲對面而坐,矮几上,放着一壺新茶。幾縷陽光透過薄紗,隱射在茶壺

之上,爲白玉般的壺身染上流光異彩。

看賬本!眼睛看着陽光下絢麗的茶壺,慕容舒清在心裡輕笑着回答,但是嘴上可不好這麼說,只得淺笑着回道:“看看書,有時會練一會兒

字。”其實她也不算說謊,剛到慕容家的時候,她每天基本都是在看賬冊,和掌櫃們開會中度過的。後來有了馮毅,覃銳他們,星魂也漸漸長

大了,她自己也就管的少了。

顧倩雲滿意的點點頭,微笑着說道:“哀家聽說了,你在祁相壽宴上寫的一幅對聯,在文武百官之中,可是頗受好評。”前些年,老是聽初

雲這丫頭說舒清怎麼無才無德,她當時就奇怪,月兒雖說去的早,也不至於女兒如此不堪吧,現在看來,定是初雲嫉妒,信口胡說。

當時若不是形勢所逼,她也不會出那個風頭,現在可好,三人成虎,這倒是成了她多麼了不得的才藝了。慕容舒清對此也不願多說,淡淡的

回道:“是大家看在外公的面子上,纔好意褒獎而已。”

壺裡的茶香已經幽幽的飄散出來,算算時間,茶葉應該已經完全舒展開了,若是現在不喝,再泡下去,口感就會微澀,茶湯也不鮮亮了。那

便是浪費了這壺上好的龍誕新茶。

素手輕擡,將壺中的茶水倒出,浸泡白玉杯,片刻之後將杯子撈起。將茶完全倒出來之後,再倒入沸水。執起茶壺以圓型手法輕晃壺身,讓

茶葉與熱水更充分接觸,動作輕柔舒緩。最後爲太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慕容舒清將茶杯輕輕的推到顧倩雲面前。

淡淡的鵝黃茶湯,在白玉杯裡,隱約泛着淡淡的新綠,幽然的茶香並不十分濃郁,清雅怡人,顧倩雲輕撫茶杯,溫度剛剛好。

她這一生,見過多少女子,光是這後宮之中的,哪一個不是各具風姿,心思玲瓏。但是看着靜坐於眼前,嘴角似乎永遠輕輕揚起的女子,顧

倩雲承認,她是女人中的精品,與樣貌無關。難怪軒轅逸恨不得馬上把她娶進門,就連皇兒也---只是,這究竟是福是禍,還不得而知。

茶湯入口,味甘回甜,沁香心脾。顧倩雲看她嫺熟的動作,笑問:“舒清還會泡茶?”會喝茶的小姐,她見過很多,會泡茶的,倒是少之又

少,更別說,做的這麼有美感的,就更不多見了。

慕容舒清輕泯了一口,才大方的回道:“平時喝的多了,自然懂得一些。”說起泡茶,還是綠倚更有天份,自己只教過她一些,她卻自己揣

摩研究,現在她泡出來的茶,纔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恰到好處。

兩人都沉浸在茶香的甘美之中,秋容在屏風外小聲的稟報道:“太后,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冷妃娘娘、蓉嬪、冬嬪、柳嬪,慧

昭儀、顏昭儀、舞婕妤、欣婕妤、黎美人,在門外候着,來給您請安了。”

可惜了這壺好茶,慕容舒清輕輕起身,這樣的場合,她並不適合再坐着,退到旁邊宮女所站的位置,慕容舒清才站定。顧倩雲似乎也有些意

猶未盡,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的說道:“宣吧。”

不一會兒,秋容身後,跟進來一羣人,是的,一羣!

雖然說,玄天成作爲一國之君,在位將近十年,只有十幾個嬪妃,已經是數量很少的了,除去他還是太子時就已經納的皇后及德妃、冬嬪不

算,他稱皇帝之後,只納了不到十名后妃,並且將三年選秀改爲五年一選,可見他是一個不貪戀女色之人,可是這十幾人加上各自帶的宮女,

一齊走進來,就是相當壯觀的事情。

慕容舒清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這滿室的綵衣錦緞,珠寶金飾,晃得她眼花繚亂,眼前可謂環肥燕瘦,美女如雲,就是她們身邊的宮女,

都各個如花似玉。只是真的應了那句花多眼亂,她幾乎看不清她們的長相,不想在虐待自己的眼睛,慕容舒清輕輕垂下了頭,安靜的站在秋容

身後。

以品級宮位站好之後,除了皇后和三妃只是半跪着,其他嬪妾及宮女全都雙膝跪地,整齊的說道:“給太后請安,太后貴體安康。”

太后微微點頭,說道:“免禮!賜坐。”

“謝太后。”衆人又一次整齊的回答,然後各居各位的坐好。一切,彷彿演練過無數次一般熟練。

慕容舒清雖然一直低着頭,但是她們的動作她還是隱約可以看見的,心裡不免有些好笑,這些人人羨慕的高貴女子們,也不過是生活在一堆

規矩禁錮的美麗牢籠裡罷了。

“今兒是初一還是十五?”

一道溫潤的女聲輕輕回道:“回太后,今日二月初一。”

很動聽的聲音,聽的人通體舒暢。按位置看,應該不是皇后,就是三妃中之一了。

太后彷彿恍然記起什麼一般,笑道:“嗯,初一了,那浩兒的生辰就快到了。”

順着太后的話,自然是要有人應和的,另一道也十分悅耳的聲音接着說道:“是啊,太后,我們就是想來和您商量商量,這浩皇子的週歲生

辰,要怎麼慶祝纔好呢?”

顧倩雲滿意的點點頭,愉悅的問道:“是要好好慶祝一番。皇后有什麼想法啊?!”

又是那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太后,臣妾想,雖然我軍力戰滄月得勝,但是國庫負擔已經頗重,這生辰就不用過於鋪張了。”

原來是皇后,果然是賢良淑德,有這樣的皇后把持後宮,玄天成應該沒有後顧之憂了。一直聽聞當今丞相之女畢芯穗才情過人,德藝雙馨。

今日聽來,傳聞倒也算屬實。

慕容舒清忽然也想要看看這位皇后是怎麼佳人,輕輕擡起頭,坐在最前邊,着一身暗紅牡丹流蘇長裙的應該就是皇后了吧,長相在這奼紫嫣

紅的後宮之中,並不見得出彩,但是那一身的文雅之氣,倒是和她高貴的身份很相配。

隨後,一道頗爲爽朗的聲音自後面傳來:“皇后說的在理,可是這浩皇子的週歲生辰,可怎麼也不能馬虎不是?”

慕容舒清微微眯眼,纔算看清了說話之人的長相,圓潤的臉上,笑容顯得格外親切,一雙大大的眼睛,像貓一般,很招人喜歡。她的品級,

該是嬪吧,一般是沒有說話的份的,看她年紀略長於其他人,慕容舒清猜想,她該是最早跟着玄天成的蓉娘,因爲出身不高,也只誕下二女,

最後只能封爲嬪。

太后沉吟了一會,這後宮之中,最難的就是如何保持平衡,當年淑妃誕下第一個皇子時,普天同慶,場面浩大。今浩兒是正宮所出,雖然

皇后自己提出不要鋪張,但是該做的還是得要做到位啊!

顧倩雲輕輕擡手,原來小聲討論的衆人都住了口,顧倩雲慈祥的看着皇后,微笑着說道:“皇后說的有理,但是,蓉嬪說的也是對的,再怎

麼說,這生辰還是要過的,而且還要過得熱鬧,只是就不用太過於奢侈就是了!”

太后的話才落,衆人又齊口同聲的回道:“是!”

慕容舒清懶懶的低下頭,沒有興趣繼續看下去,其實在座的哪一個,都知道這些所謂的商量,最後也就是這樣的結果了,品級低的,沒有說

話的份,只要應和就是了,能說上話的,誰也不想沒事得罪皇后,莫說是滄月之戰勝了,就是敗了,這皇子週歲,也沒有敢說不慶祝,所以,

一切不過是形式而已。

慕容舒清正想着這種規律性的請安還要持續多久,該不會還要留下來吃個午飯什麼的吧?!如果是這樣,她的腿可就要遭殃了。

正在慕容舒清漫不經心的胡亂臆想的時候,太后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舒清,過來見過各位宮妃。”

慕容舒清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秋容這時候顯然要比她機敏的多,聽到太后的話,立刻往後退了兩步,於是,慕容舒清避無可避的出現在衆

人面前。

第一百四十三章奼紫嫣紅(下)

祥瑞宮裡,有片刻的寂靜。慕容舒清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中,有好奇,有驚訝,有疑惑,亦有了然!雖然並不想面對這一羣高貴

的女人,但是她還是禮貌的微笑着擡起頭,微微曲膝行禮道:“舒清給各位娘娘請安。”

這樣請安並不合規矩,顯得過於敷衍。只是,她是真的記不得那麼多品級,這些或許是她們身份的象徵,可是在她看來,卻是無聊之極。

雖然慕容舒清並未行跪禮,請安也草草了事,但是在座的衆人卻沒有誰去在意這些,只是盯着眼前這個素顏青衣,墨發微挽的女子。一句話

也說不出來。

這皇宮內苑,衆多女子,或爲皇恩榮寵,或爲奪人眼球,或爲彰顯身份,不將自己打扮的精緻華美,絕不踏出宮門一步。就連一向以冰雪冷

傲出名的冷妃,身上的物件也不比別人少。即使是宮外大臣的愛女嬌妻,進宮來也都是精心裝點過的。而眼前的女子,彷彿不屬於這皇宮一般

的赫然出現,讓她們不免驚疑錯愕。

良久之後,淑妃首先回過神來,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太后,這位是?”

太后悠閒的喝着茶,高貴優雅的淡笑不語,正在她們面面相覷的時候,皇后溫婉的聲音柔和的笑道:“想必是祁家的千金,未來的鎮國夫人

吧!”慕容舒清進宮學禮,內務總管昨日已經稟報過她了,前些日子也聽父親說,慕容舒清是一個風采過人,氣韻天成之人,眼前這女子,擔

得起這八個字。畢芯穗輕輕擡手,對着慕容舒清笑道:“慕容小姐快平身吧。”

慕容舒清苦笑着站直身子,回道:“謝皇后。”她算是瞭解爲什麼宮裡的女子,都熱衷於往上爬了,如果是她,爲了少跪幾個人,她也會努

力的!

宮裡的女人,大多都是朝廷重臣之女,對於朝堂之事,雖不敢幹預,但是多少還是瞭解的。慕容舒清的名字她們或許不知道,但是祁家和軒

轅逸,就不會不知道了。瞭解了慕容舒清的身份,她們也算是明白,她憑什麼不跪,憑什麼敷衍了。

淑妃細細打量着慕容舒清,嘖嘖稱道:“從小就聽聞當年祁月小姐是個神仙般的人物,今日見了慕容小姐,纔算真正知道什麼是出塵脫俗啊

!”難怪軒轅逸放着初雲這個美人不要,求旨賜婚呢!

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淑妃娘娘謬讚了,舒清不及母親萬一。”對着這些虛禮稱讚,慕容舒清不願多談,甚至於已經有些不耐。

“舒清奉旨入宮學習禮儀半月,對這宮裡也不熟,你們多照應着她些。”太后輕揮了一下手,秋容立刻爲慕容舒清端來一張椅子,排在皇后

的身邊。

衆人紛紛點頭回道:“是。”祁家的寶貝千斤,鎮國大將軍的愛妻,這樣的身份,今天就是太后不說,也沒人敢爲難她啊!

輕輕閉上眼睛,顧倩雲有些疲倦的說道:“好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吧。”

“是。”果然都是名門之後,儀態優雅,數十人行了禮之後,退出去的動作迅速而悄然無聲。

慕容舒清也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正打算起身到後院好好享受暖陽微風,手卻被輕輕的抓住。慕容舒清回頭,對上了畢芯穗溫婉

的眼。

“本宮覺得與小姐甚是投緣,不知小姐可願到本宮處小坐?”

投緣?她倒不覺得自己和這位後宮之主有什麼投緣的地方,只怕是和玄天成脫不了關係吧,就是不知道,她知道多少?!

“去吧,皇后是後宮楷模,你和她多呆會兒,比和那些嬤嬤學幾天都強。”慕容舒清正在猶豫着該怎麼拒絕的時候,顧倩雲的一句話,讓她

只好點頭回道:“是。”

有些心不在焉的跟着皇后一行人,一路上閒庭信步,沒走多遠就到了皇后的飛鳳宮。

宮殿的大小,和祥瑞宮差不多,建築風格也基本相似,也是無一例外的裝飾的華麗高雅,慕容舒清隨意的看了一會,就沒有興趣再欣賞下去

捧着手中剛沏好的熱茶,皇后既然不開口,她也不打算說話,閒閒的撥弄着手中的新茶。花廳裡奴才宮女站了一室,竟也安靜的恍若無人。

就在慕容舒清無聊的快要睡着的時候,皇后終於開了口,只是問的是:“慕容小姐平時有什麼消遣?”

輕咳一聲掩飾着嘴角的笑意,這宮裡的女人,一開口都喜歡問別人平時幹什麼嗎?!慕容舒清微笑着回道:“看書。”

慕容舒清答得籠統,畢芯穗也是個蕙質蘭心之人,已經知道她對於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於是轉而說道:“聽說慕容家素霓裳所出的天蠶絲綿

,質地細緻輕薄,瑩潤凝澤,還冬可禦寒,夏可防暑,是絲之極品,穿在身上,可安神寧心,神清氣爽。小姐今日穿的就是吧!”一般人穿着

素衣,尤其還是一身的綠,看上去,都會顯得單調而壓抑,而慕容舒清身上這件則不同,看上去顏色清亮舒爽,且通過光線的折射,呈現出

深淺的不同的變化。輕薄的質感讓它彷彿無風自動一般,紛飛飄逸。

慕容舒清好笑的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果然衆口鑠金,若是一件衣服就有如此神效,那也不需要醫藥了!慕容舒清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

坊間謬傳,讓皇后見笑了,絲綿除了布質確實輕柔,穿着舒爽之外,並沒有那麼多功效。”

皇后卻搖搖頭,親眼所見,這布確實光彩奪目,不管有沒有傳言中那麼神乎其神,她都是喜歡的緊,微笑着說道:“慕容小姐過謙了。只是

不知這絲綿如何才能購得呢?”

早就聽說絲綿的好處,在浩兒出生的時候,就想爲他制幾件柔軟的衣飾,可是找遍京城,居然沒有,素霓裳裡,也沒有出售,後來多方打聽

,才知道,這絲綿只是素霓裳爲慕容舒清一人所制之物。

慕容舒清淺笑着回道:“天蠶絲棉數量較少,也難以上色,漂染複雜,所以素霓裳從不對外出售天蠶絲棉。”皇后對絲綿如此上心,必是已

經打探清楚了,明知沒有賣,還問她,不過就是要她送她一些,如果她叫自己來飛鳳宮的目的就是這樣,那麼送她一些又何妨。慕容舒清大方

的笑道:“若是皇后喜歡,舒清送三匹給浩皇子,以賀皇子週歲生辰。”

果然是心思玲瓏之人,畢芯穗微微點頭,客氣的笑道:“如此,謝過小姐了。”

慕容舒清回以一笑,送給了皇后,後面免不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問她要了。看來,她該督促秦茯以其他蠶絲研製出一種新型絲棉,專門賣

給這些達官貴人,最好,是限量發售。物以稀爲貴,她要讓絲綿賣出黃金的價格。而小皇子,就是絲綿最好的代言人!!

慕容舒清腦子裡正盤算着如何推出絲綿的方案,沒辦法,商人當久了,不免有些職業病。這時,一個宮女慢慢的走了進來,在皇后面前半跪

着說道:“皇后娘娘,小皇子醒了。”

原本端莊優雅的皇后,連忙欣喜的說道:“快帶過來給本宮看看。”

慕容舒清隨着皇后的視線,看見殿外走進一個微胖的嬤嬤,手裡抱着一個粉嫩的小孩。小孩長得很可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最爲亮眼,看

得人心生憐愛。皇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來迎了上去,接過婦人手中的孩子,開心的親着孩子粉嫩的臉頰。

現在的皇后,滿臉寵溺的笑容,和所有的母親一樣,不過,這宮裡的母親,卻比外面的母親可憐的多,不允許自己餵養孩子,晚上,皇子皇

女們必須離開母親的寢宮,白天才可以過來請安。若是母親犯了錯,還會被剝奪看望孩子的權利。

隨着年紀的長大,皇子們在母親身邊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陪伴他們的,更多的,是嬤嬤,是奴才。不知道這樣的體制,是爲了折磨母親,

還是折磨孩子。

慕容舒清看着小皇子在皇后懷裡調皮的笑着,手舞足蹈,心裡想起了家中的新月,今年,小新月就五歲了吧,她剛到東隅的時候,新月還沒

有小皇子這麼大吧!

想着新月嬌憨撒嬌的模樣,慕容舒清的臉上,也揚起了柔和的笑容,只是這樣的笑容,很快被一聲響亮的通報聲打破---

第一百四十四章蹊蹺(上)

“皇上駕到!”

隨着一聲通傳,飛鳳宮裡的奴才宮女們已經自覺的跪了一地,皇后手裡抱着小皇子,迎到殿門口,皇后微微彎着腰,恭敬的等待着皇上的駕

到,就連一直手舞足蹈的小皇子,也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乖乖的呆在母親懷裡。

慕容舒清有些好笑的看着這陣勢,整個房間裡黑壓壓的人頭,都匍匐在腳下。難怪皇上要自稱寡人,果然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有些無奈的

半跪屈膝,慕容舒清在原地等待着迎接“偉大”皇上!

一個有力的腳步聲踏進殿內,皇后溫婉的聲音也悄然響起:“臣妾給皇上請安。”

玄天成淡淡的說道:“平身吧!”說着話,玄天成從皇后手裡,抱起小皇子,悅耳舒緩的聲音哄着懷中的孩子:“來。浩兒,父皇抱抱。”

這一刻的他身上環繞着父愛的光環。

玄天成抱着小皇子,進了殿內,一眼就看見那個靛青的身影,在慕容舒清面前站定,他一句話也不說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慕容舒清仍是頭也

不擡的半跪着,假裝感覺不到玄天成的目光。

畢芯穗暗暗觀察着兩人,他們完全沒有交流,卻又好像非常熟悉?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從上次她知道皇上爲了慕容舒清的畫像大發雷

霆之後,她就留意這個慕容舒清了,只是,皇上又是賜婚,又是學禮的,倒是把她弄糊塗了,他們究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畢芯穗微笑着站在玄天成旁邊,試探着介紹道:“這是,慕容小姐。”

慕容舒清還是沒有擡頭,輕聲說道:“慕容舒清給皇上請安。”

玄天成盯着慕容舒清的眼光移到小皇子的身上,隨意的說了一聲:“平身。”就抱着小皇子到主位上坐下了。對着跟在身後的皇后說道:“

今日禮官提醒朕,還有五日就是浩兒的生辰了,準備的怎麼樣了?”

皇后滿臉欣喜的微笑着說道:“回皇上,今日太后還和我們討論了呢,已經在準備了。”

“恩,那就好。”

看了看天色,皇后期待的問道:“皇上午膳在這裡用吧。”

玄天成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小兒子香甜的笑顏裡,只是隨意的“恩”了一聲,慕容舒清能感受到皇后的心情非常的愉悅,和自己的丈夫吃個

飯,對她來說,竟然也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

慕容舒清輕嘆了一口氣,輕聲在皇后身後說道:“皇后娘娘,舒清中午答應太后回去用膳,就不打擾皇上和娘娘了。”她可沒有興趣陪他們

一家人吃飯。

皇后看了一眼皇上,見他還是專心的逗着小浩兒,於是皇后轉過身,微笑着對慕容舒清說道:“好吧。下次再到本宮這坐坐。”她總會弄清

楚她和皇上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皇后不知道,在她轉身之後,玄天成也轉頭看向慕容舒清,但只是一眼,又很快的轉了回去。

慕容舒清有些不解?他這是害怕皇后知道什麼嗎?那他爲什麼那天在太后面前,卻是毫不避諱?這是爲什麼?!慕容舒清微微躬身,回道:

“舒清告退。”

待皇后點頭之後,慕容舒清轉身出了飛鳳宮。

今天的玄天成,有些不一樣,剛纔那匆匆的一眼,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眼神中甚至可以說的上是,透露着絲絲的愉悅?!前兩天才被軒轅

逸氣得血氣上揚,今天卻一副輕鬆愜意的神色,是因爲他的小兒子讓他的心情很好的緣故嗎?還是因爲別的?!或者他已經有了新的計劃?!

慕容舒清一路上走走停停,一邊閒庭信步的走着,一邊思索着玄天成的種種,微微低着頭,慕容舒清走的緩慢,感覺面前走來一個人,一雙

白的刺眼的靴子映入眼簾。估計能穿着這樣的靴子,走在皇宮內院的,不是某個王爺,就是內戚了,沒有心情應和這些人,她向旁邊移了移,

只是,這雙白靴子卻直直向她走了過來,頭頂傳來一聲爽朗而略發揶揄的男聲:“慕容小姐!好久不見。”

這人認識她?慕容舒清擡起頭,看見了笑的陽光的玄天刑。一身的純白錦緞配上金絲所繡的滾邊流雲圖案,襯得他英姿颯爽,紫金打造的發

冠,也將他的尊貴身份展露無疑。慕容舒清可以說是有些放肆的將他由上到下看了個遍,才慢慢半跪着行禮道:“慕容舒清見過榮寧王爺。”

她才微微屈膝,玄天刑就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將她扶着起來,待慕容舒清站好了,玄天刑纔不解的說道:“小姐何須多禮。”上次在祁家,

她是多麼的風雅瀟灑,不拘俗理,也正是她今日這身與皇宮格格不入的素雅青衣,讓她遠遠就看見了她的身影。看她下跪行禮,他心裡就覺得

特別彆扭,一點也不像她!

慕容舒清本來也沒想要行跪禮,藉着玄天刑的力,她很快站直了身子,輕輕捋了一下衣袖,慕容舒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副無奈的樣子,

微笑着說道:“我是也不想多禮,可惜這就是一個講“禮”的地方!”

慕容舒清刻意加重的禮字,讓玄天刑恍然大悟,原來她不是真想給他行禮,她這麼做,不過是在調侃他,也是在諷刺這皇室禮儀!

玄天刑一邊苦笑着,一邊回道:“差點忘了,你就是進宮學禮的。”

慕容舒清隨意的點點頭,越過玄天刑,慢慢的向前走着,淡淡的說道:“是啊,今天算是見識過了。”

媳婦見婆婆,需要跪地行禮,妻子見丈夫,也要卑躬屈膝,這就是所謂的禮儀嗎?

玄天刑看着輕輕滑過身邊的靛青身影,微風吹得她的衣袂紛飛,清瘦的身形似乎隨時可以隨風化去一般,瀟灑的似乎不屬於任何地方。玄天

刑輕嘆了一口氣,對着慕容舒清背影說道:“其實我很欣賞你,在祁家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開始。”

清朗的男聲輕柔的傳進耳朵裡,慕容舒清停下了腳步,微微的揚起嘴角,要不是她可以感覺的到,他所謂的欣賞應該並不是男女間的情意,

她會認爲自己今年走的不是桃花運而是遇上了桃花劫。

慕容舒清輕鬆轉過身來,再一次輕笑着上下打量着玄天刑,笑道:“你的下一句話該不是要說——對我一見鍾情吧!”

玄天刑一愣,而後大笑起來,故作神秘的搖搖頭,走近慕容舒清身邊,低聲說道:“愛上你,會很辛苦,也是劫數難逃。好在我比軒轅逸,

還有-他幸運。”

他?!這世上,果然沒有密封的牆。慕容舒清有些無奈的笑道:“你心裡想說的,應該是我沒有這麼倒黴吧!”

兩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玄天刑和她並排的走着,良久,玄天刑輕聲說道:“半個月,或許只是很長一段日子的開始而已。”

慕容舒清腳下一頓,但是隻是片刻,很快她又繼續悠閒的與玄天刑漫步在花間小道之中。不緊不慢的說道:“王爺似乎話裡有話。”

或者,他知道,玄天成到底想要幹什麼?!

玄天刑看了慕容舒清一眼,如她一般悠閒的走着,輕笑着在慕容舒清耳邊說道:“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或許是一個恢宏大氣,運籌帷幄的明

君,但是,他從小就有一個習慣,只是他隱藏的比較好。”

他一副賣關子的樣子,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慕容舒清輕輕挑眉,想了想,輕笑着說道:“只有他不要的,沒有他得不到的。是嗎?

這其實是軒轅逸身體力行的“至理名言”,慕容舒清只是覺得現在用在玄天成身上,真是貼切!

沒有想到,玄天刑因爲慕容舒清的話,驚訝的瞪着她,慕容舒清看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就算沒有說出玄天成的原話,也相覷不遠了。

好笑的輕撫前額,慕容舒清看向玄天刑,一副十分疑惑的樣子,調侃道:“你有沒有懷疑過,他和軒轅逸才是親兄弟,一個是將霸道外露無

疑,一個是深植於心!”

玄天刑大笑起來,這個見解真是太精闢了,虧她想的出來。嘆息着搖搖頭,玄天刑笑道:“還好我沒有更早遇見你。”不然,他也不能保證

,自己會不會給了她的聰穎明慧,瀟灑氣度而失了心,丟了魂。

慕容舒清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着玄天刑,淡笑着問道:“那麼你今天告訴我這些,是打算幫我還是打算看好戲?”

玄天刑攤開雙手,笑道:“我以爲你會讓我看一場好戲的。”

從祁相生辰那天開始,他就注意這個引起他好奇心的女子,她的種種,不敢說了若執掌,也算是頗爲了解了,他今天會主動和她說這些,一

是覺得,她真的不適合被禁錮,二是,他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突出重圍。

慕容舒清卻微笑輕輕搖頭,將食指懶懶的指向玄天刑,一字一句輕柔的說道:“來不及了,我會----拉你下水。”

第一百四十五章蹊蹺(下)

玄天刑好笑的睨着慕容舒清,說道:“你認爲,我會幫你?”他自己並不認爲和皇兄作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他欣賞她,卻不一定會

爲了她,冒這個險。

“你會。”

慕容舒清簡潔的回答,倒讓玄天刑好奇起來,她憑什麼這麼斷定,自己一定會幫她呢?玄天刑盯着慕容舒清自信的笑臉,問道:“是什麼,

讓你這麼自信?”

慕容舒清擡頭看了看正午的陽光,雖然是春天,也曬的她有些暈,走到花園旁邊的梨樹下,慕容舒清靠着背後粗壯的樹幹,對上玄天刑疑惑

的眼,慕容舒清不緊不慢的回道:“第一,你既然會告訴我,就已經說明,你在心理上是站在我這邊的。第二,國家的軍權與皇權發生衝突,

應該不是王爺想看到的吧。”

軍權與皇權衝突的確非常可怕,而皇兄和軒轅逸之間,確實有能力引發這樣的危機,但是,玄天刑卻並不認爲他們會如此的不理智。走到慕

容舒清面前,玄天刑雙手在胸前,不置可否的笑道:“或許,你把自己估計的太重要了,他和軒轅逸不一定會爲了你,不顧國家和百姓。”

“是嗎?”慕容舒清並沒有因爲玄天刑的話,而變了臉色,反而更加舒服的依着樹幹,用着依然輕柔的聲音,一邊點頭,一邊回道:“好,

說的也很有道理。”

玄天刑正想笑問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說服他的時候,慕容舒清卻不等他發問,將頭靠在樹幹上,眼睛愜意的眯着,聲音越發輕柔的說道:“

最後一點。你說,經過滄月這場大戰,國庫糧食空虛之時,恰巧糧倉失火,所有的優質糧食的種子無一倖免,今年的春耕怕是無望了吧。這時

,又這麼不小心東隅的糧食大量外流,秋收之時,只怕王爺還是有飽飯吃的,苦的就是這些百姓了,不知道那時候,饑民肆起,國家是不是還

可以安定,畢竟-----王者以民爲天,而民以食爲天!”

慕容舒清輕柔的話,瞬間讓玄天刑臉上的笑意轉化爲不可思議的驚恐,她的話音才落。玄天刑已經低吼道:“你不能——”

精光畢露的眼,冷然的低語,都讓玄天刑不自覺的毛骨悚然,她不能嗎?玄天刑很清楚,作爲東隅糧食大家的慕容家,她當然能。玄天刑忽

然抓住慕容舒清的肩膀,激動的說道:“你不會這麼做的。你知道,那會死多少人嗎?”

慕容舒清微微皺起眉,肩膀被玄天刑抓的生疼,但是她卻沒有掙扎,只是冷漠的看着他,淡淡的回道:“我知道,你更知道,所以,我要聽

你的答案。”

她在賭,她在賭玄天刑的愛民之心,以民間對容寧王爺的讚譽,她相信,他絕對不可能讓她這麼做的,看他現在滿臉的痛苦之色,慕容舒清

想,她這次會贏的。

感覺到玄天刑抓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放鬆,玄天刑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你贏了,我答應你。”

慕容舒清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來,雖然在宮裡也安插了些人,但是畢竟是三年前才做的,比不上玄天刑在宮裡的人脈。身在宮中,得到他

的支持,她相對的就站在了一個有利的位置。

還好他答應了,不然,她也不可能真的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要了那麼多人的性命,不是因爲悲天憫人,只不過是她過不了自己的心這一

關。慕容舒清真心的說道:“謝謝了。”

玄天刑收回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慕容舒清對面的大樹上,問道:“你想我怎麼做?”反正已經答應幫她了,他想聽聽,她有什麼計劃。如

果可以,他還是不希望和皇兄有什麼正面衝突。

“在宮裡,你的耳目比我多,我想要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她有預感,他這次,似乎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計劃。而她,現在還摸不清楚

虛實。

玄天刑搖搖頭,回道:“我不一定能查得到。他身邊可用之人太多了。”畢竟是皇兄在位已經快十年了,早就培養出了自己的勢力,尤其是

那些神秘的暗士,他要查出皇兄的意圖,希望太小了。

他說的不無道理,慕容舒清想了想,笑道:“這種時候,他一定會用最親近可靠之人,那就非鍾閻莫屬了!”

“你知道他?!”這讓玄天刑驚訝的站直了身子,那個神秘的鐘閻,他也是這兩年才知道的,而且還沒有機會見過,只知道他是皇兄暗士的

統領,想不到慕容舒清竟然知道。

“交過一次手。”看來這次,會再交一次,她和鍾閻也算是挺有緣的了。

慕容舒清看出玄天刑的難處,嘆了口氣,微笑着說道:“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幫我關注這宮裡的一切,在這宮裡,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你

卻可以。至於其他的,我自有辦法。”她好久沒有和沈嘯雲打交道了,聽說,他已經快當爹了,她這個大媒人,該收回一點利息了。

玄天刑苦笑着靠回身後的大樹,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一邊搖頭,一邊自嘲的說道:“我覺得今天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我怎麼會爲你被困

宮中擔心呢!”現在倒好,把自己也攪進來了。爲她擔心,簡直就是多餘的。

慕容舒清伸了伸腰,懶懶的說道:“今天的陽光很好,該是睡午覺的時候。”用手擋在額前,慕容舒清走進燦爛的陽光之中。

經過剛纔的一番話,玄天刑可不敢再低估她,雖然她總是這樣慵懶隨意的樣子,但是,發起狠來,絕對是讓人終身難忘的,而她,也確實有

着這樣的實力,這讓他很不安。看着慕容舒清悠哉的步伐,玄天刑還是不放心的問道:“等等,你能告訴我,你最終想要做什麼嗎?”如果,

她和軒轅逸聯手,那將會是整個皇室的劫數。

慕容舒清停下了步子,卻沒有回頭,輕笑着回道:“放心吧,我想要的,不過是自由而已。”說完,踏着春光,翩然而去。

她知道玄天刑在想什麼,她的存在,對於皇室朝廷來說,已經是一種威脅。她外露的,已經夠多了,這次,她要好好想一想,該如何全身而

退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怒由心生(上)

今天,是她進宮的第七天,半月之期,已經過去了一半,玄天成在這七天裡,除了在皇后宮中那次偶然的遇見之外,他並沒有再找過她。但

是,這一切,非但沒有讓慕容舒清覺得安心,反而讓她感到不安。

令她不安的原因是玄天成的意圖,這幾天,他讓保皇派放出集中軍權的意思,這讓稍微敏感的朝臣都知道皇上想要收回軍權,這也引起了一

些將軍的不滿,現在的朝堂,雖然算不上脣槍舌戰,硝煙瀰漫,但是緊張的局勢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玄天成架空軒轅逸其實是早晚的問題,沒有一個皇帝能在軍權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時候還能安枕無憂。可是他爲什麼這麼急呢?

沈嘯雲和炎雨去查鍾閻,也有一些消息,但是都是零零散散的一些瑣碎的事情,讓她一時之間無法串連起來,似乎缺少了重要的一環。現在

越是平靜,她就越是心緒不寧。

“慕容小姐。”門外輕柔的女聲打斷了慕容舒清的沉思。

緩過神來,慕容舒清問道:“什麼事?”

“皇后娘娘讓奴婢過來請小姐到飛鳳宮。”

皇后?今日是小皇子週歲生辰,她並不打算去,太后默許了,玄天成也沒有打擾她,想不到,皇后卻對她“念念不忘”。畢芯穗並不是愚笨

之人,慕容舒清不明白,她爲什麼在這件事情上這麼執着?!

嘆了口氣,慕容舒清回道:“我知道了。我準備一下,你先下去吧。”

門外之人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小姐需要奴婢幫忙嗎?”

慕容舒清想了想,回道:“謝謝你,不用了,你在殿門口等我吧。”

“是!”

打開衣櫃和首飾盒,慕容舒清有些後悔了,或許不應該趕走剛纔的婢女,綠倚不在,她除了會一些簡單的綰髮之外,並不會梳頭!今日小皇

子生辰,若是她還是一身素衣,不僅失禮,還會讓衆人以爲她是在標新立異,想要顯示自己的特別!!

看着眼前基本都是素色的衣服和簡單的髮飾,她苦惱的皺起了眉!

“慕容小姐到。”禮官高亢的聲音,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殿門口,今日來參加生日宴的,基本都是王室成員,還有一些皇上特別親近

的大臣,見過慕容舒清的,好奇今日這個風花致韻的女子會帶給人什麼不一樣的感受,沒見過的,自然想看看能迷住軒轅逸的慕容家小姐究竟

是個什麼樣子。

慕容舒清緩緩踏入飛鳳宮,一襲淺紫羅裙,依然素雅,隱約的金絲蓮葉,搖曳在裙襬處若隱若現,流光溢彩。極地墨發,混合着淺紫,藕白

,淡金三色絲帶,編製成一條長辮垂於胸前,既簡單又華麗。徐徐行來,彷彿就是一直碧波粉荷。

幽然的行至殿前,慕容舒清半跪着行禮道:“慕容舒清給皇上請安,給太后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

玄天成盯着眼前的慕容舒清,她到底還能有多少不同,是儒雅文雅的少年,是瀟灑飄逸的女子,還是現在精緻高貴的女人?!

玄天成眼神難測的緊盯慕容舒清,畢芯穗暗暗看在眼裡,卻並不說話,太后也看見了玄天成的失神,連忙對着慕容舒清說道:“好了舒清,

平身吧。到哀家身邊來。”

慕容舒清站直身子,目不斜視的朝太后走去,卻在太后身邊看見一個粉嫩佳人。慕容舒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莫非就是冤家路窄!微微點

頭,慕容舒清說道:“舒清見過初雲公主。”

初雲看也不看她一眼,但是出奇的沒用話奚落她。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慕容舒清才坐定,就聽見坐在皇上左邊的淑妃溫婉的聲音傳來:“慕容小姐,素霓裳的絲綿果然是名不虛傳,摸起來光滑細膩。這麼好的料

子不知爲何不在店鋪裡出售呢?”

慕容舒清輕笑,果然來了,還來的好快!慕容舒清看了小皇子一眼,想不到昨天才給皇后送來的絲綿,今日就已經趕製成了衣物。淺藍的色

澤,穿在小皇子身上,映襯的小傢伙更機靈可愛。

輕咳一聲,慕容舒清微笑着回道:“多謝淑妃娘娘誇獎。天蠶不能人工飼養,野外的又很少,非常之精貴,所以,沒有這麼多的料子可以出

售。”

“原來如此。慕容小姐送給小皇子的禮物,還真是獨一無二呢!”淑妃臉上的笑意不變,“獨一無二”卻說的有些刺耳,這宮裡的女人,還

真是樣樣要爭,還要爭的有技巧。

但是慕容舒清今天卻不想送她幾匹。如果今天送了,不僅立刻打了皇后一耳光,而且絲綿就要掉價了。

所以慕容舒清只是優雅的微笑着,並不接淑妃的話茬。淑妃臉色明顯不如剛纔,但是在宮裡待了這麼久,還不至於沒有分寸,於是依然笑得

雍容華貴,假意誇獎道:“慕容小姐心思玲瓏,和鎮國將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話音剛落,只見一隻杯子狠狠的擲到了桌上,清脆的聲音讓衆人嚇了一跳,朝聲音處看去,只見初雲黑着一張俏臉,雙手緊緊的握着,誰

都知道初雲公主對軒轅將軍的情意,一時間,誰也不再說話。

初雲忽然起身,一句話也不說的走出了飛鳳宮。原本熱鬧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皇上也不說話,只是握着手中的酒杯,似乎感覺不到氣

氛變得詭異一般,一直注意着他的畢芯穗卻知道,在淑妃說到軒轅將軍時,皇上握着杯子的手豁然收緊。

淑妃也驚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於是連忙拿出準備好的禮物,打圓場的說道:“今天是小皇子的週歲生辰,臣妾給小皇子準備了薄禮。”

皇后也順勢接着,讚揚了幾句,其他的嬪妃大臣們也趕緊效仿,飛鳳宮的氣氛才略顯得活躍些。

慕容舒清好笑的看着眼前的觥籌交錯,他們都在上演着一出好戲,是誰說過,最好的面具,就是讓自己的臉變成面具,那纔是最高境界,她

卻沒有心思看這一場最好級別的表演,悄悄起身,走出了這個華美的殿堂。

御花園

今晚的月亮,並不明亮,似乎能感應到人的心情一般,不時還會被密雲掩蓋。春的氣息,讓知春的花兒,迫不及待的綻放着自己的美麗,可

惜,盡吐芬芳的後果,是讓這一方花園的氣息,變得雜而無序。

一道瘦弱的影子縮在灌木叢中,低低的哭聲,被清風搖曳下的樹葉摩擦聲而掩蓋,初雲將頭耷拉在腿上,臉上斑駁的淚痕,讓她看起來楚楚

可憐。這是她的避風港,從小,她覺得難過傷心的時候,就會躲在這裡,沒有人能找到她。這宮裡這麼大,公主多的是,也不會有人專門來找

她!兩隻手有氣無力的拉扯着手中的樹葉,初雲嘴裡不甘的低喃着:“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商賈之女!”

“慕容舒清。”

初雲一邊哭一邊泄憤,忽然一聲低低的男聲嚇了初雲一跳,也讓她愣愣的不敢再動。是皇帝哥哥的聲音。初雲小心的壓低身子,透過交錯的

枝葉,她看見不遠處站着兩個人影,月亮並不明亮,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不過看衣着和身形,應該是慕容舒清和皇帝哥哥,但是他們這麼晚了

在這裡幹什麼?!

背對着玄天成的慕容舒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跟出來幹什麼呢?浪費了這麼美的夜色。轉過身,微微屈膝,慕容舒清敷衍的行禮道:“舒

清參見皇----”

玄天成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裡,禁錮在自己的懷裡,玄天成在她耳邊低吼道:“我不想聽你叫我皇上。”

慕容舒清掙扎着,可是玄天成的手臂卻越收越緊,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終於,慕容舒清沒有力氣的放棄了掙扎,低喘着調整自己的呼吸,

低着頭,慕容舒清冷冷的說道:“玄天成,你到底想怎麼樣?”

玄天成忽然輕柔的擡起慕容舒清的下巴,在他眼裡,慕容舒清看見炙熱而狂亂的光芒,玄天成笑得輕柔,輕撫着她的臉,玄天成微笑着說道

:“很快你就會自由了。”

什麼意思,慕容舒清覺得腦子忽然很亂,正在茫然的時候,玄天成忽然一隻手固定着她的頭,吻上了她的脣,混亂而霸道的氣息讓慕容舒清

睜大了眼,他居然吻她!

初雲在看到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嚇得用手捂住了驚訝的嘴,現在她看到了什麼?皇帝哥哥和慕容舒清,他們,他們——

明月似乎怕她看不清般,驅散了遮蓋的雲霞,溫柔的照耀着相擁的兩人。初雲清楚的看見他們緊貼的脣瓣,驚得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

慕容舒清推不過他鉗制的手,嘴上用力,她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玄天成終於放開了她,不管慕容舒清染怒的雙眸,依然溫柔的笑着,輕柔的說道:“我給的自由。”

說完低笑着愉悅的離開了,留下呆若木雞的初雲和怒意橫生的慕容舒清!

第一百四十七章怒由心生(下)

“皇嫂,皇嫂——”

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嚷聲自飛鳳宮外傳來,指揮着宮女收拾的畢芯穗皺了皺眉,聽聲音像是初雲,怎麼這麼沒有規矩,一路上大喊大叫的。剛

要出殿外看看是怎麼回事,就看見初雲像只無頭蒼蠅一樣衝了進來。

畢芯穗迎了上去,只見她臉色潮紅,氣喘噓噓,頭髮上還沾着樹葉,畢芯穗心下一驚,再仔細看來,初雲除了頭髮有些散亂之外,衣服穿戴

的倒還整齊,這宮裡應該也不會有人可以欺負初雲吧!終於放了心,畢芯穗扶着初雲,一邊幫她把頭上的葉子拿掉,一邊無奈的問道:“初雲

,你怎麼了,這麼狼狽。”估計又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

初雲拉着畢芯穗的手,微微順了口氣,馬上着急的說道:“我,我剛纔,我看見,皇帝哥哥和慕容舒清----”

聽到初雲提到皇上和慕容舒清,畢芯穗知道,一定是初雲看到了關於他們的事情,這事決不能讓別人知道,於是畢芯穗立刻打斷初雲的話,

對着宮女奴才們冷冷的說道:“你們都退下去,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本宮和公主。”

“是。”在宮裡的生存法則就是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長。一干人等立刻行禮,迅速的退了出去。

牽着初雲到椅子上坐下,畢芯穗輕拍着她的手,安慰的說道:“初雲別急,慢慢說。”

“我剛纔,看見皇帝哥哥和慕容舒清在御花園裡,他們,抱在一起,他們還——”初雲想起剛纔月夜下看到的那一幕,臉忽然變得潮紅,不

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畢芯穗握緊初雲的手,追問道:“還怎麼樣?”

看着畢芯穗急切的眼睛,初雲嚥了一口口水,低下頭,吶吶的回道:“還-還親吻!!”

畢芯穗一顆心沉到谷底,雖然她早就察覺皇上和慕容舒清之間必有情愫,而且看初雲的臉色和神情,也能猜到,他們的舉動一定很親密,可

是,想到和聽到,卻仍是兩回事,她的心忽然有些疼!

初雲說完,忽然擡起頭,她並沒有注意畢芯穗隱忍的表情,自顧自的嚷道:“皇嫂,那個慕容舒清居然勾引皇帝哥哥,她根本配不上軒轅哥

哥,不能讓她嫁到軒轅家,有辱門楣!!我要去告訴母后,告訴秋姨,軒轅哥哥一定不會喜歡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剛纔只覺得慌亂,現在

認真想起來,慕容舒清這樣不知羞恥,軒轅哥哥一定不會再要她了,那自己不是還有機會嫁給軒轅哥哥了?!

想到這裡,初雲的心理泛起一陣陣的喜悅,連忙起身就要去找太后。

畢芯穗拉住初雲的手,將她拉回到座位上,急道:“初雲,不可以!”

初雲疑惑的看着畢芯穗,問道:“爲什麼不可以?!”

畢芯穗按着初雲的肩膀,安撫着說道:“你先坐下來,和我說清楚,我給你出主意,別衝動!”她要穩住初雲,這件事,絕不能讓母后還有

宋凌秋知道!!

初雲一屁股坐了下來,或許皇嫂真的可以幫她,撅着嘴,初雲不情願的問道:“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你老實告訴我,是慕容舒清親吻皇上,還是——皇上強迫她的!”她要知道慕容舒清的態度,皇上對她鍾情是肯定的了,那麼她呢?她也

對皇上傾心?還是她心裡只喜歡軒轅逸!還有,軒轅逸知不知道皇上對慕容舒清的心思?!

初雲撇撇嘴,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是皇帝哥哥抱着她,然後親她的,但是皇帝哥哥怎麼可能會強迫她?!一定是她欲擒故縱。”

“他們說了什麼?”

初雲皺眉想了想,搖搖頭,回道:“聽不清楚,好像是什麼給她自由。”她當時離得很遠,他們說的又很小聲,她被他們相擁的景象驚得根

本沒有注意他們說什麼!

“自由?!難道-”

皇上忽然要收回軍權,莫不是已經決定要佔有慕容舒清,所以先廢除軒轅逸的實權?!皇上怎麼這麼糊塗!按照她父親的說法,收回軍權是

遲早的問題,以軒轅逸的性格,對於權利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皇上按部就班,慢慢來,十年之後,軍權必穩握在手!而皇上現在選了一個最

錯誤的時機,滄月之戰才勝,軒轅逸不可能對軍權馬上放手,他肯,他手下的人也不會肯!難道爲了一個女人,兩人竟要不顧君臣之誼?!

她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皇嫂,皇嫂,你怎麼了?!”初雲看着畢芯穗眼神銳利的陷入沉思,撅着嘴,皇嫂一定也因爲皇帝哥哥喜歡慕容舒清的事情生氣,肯定沒

有心思幫她,她還是自己想辦法的好,初雲吶吶自語道:“我該怎麼辦?我一定要告訴軒轅哥哥。”

畢芯穗回過神來,厲聲喝道:“不行。”

“爲什麼?”初雲不解皇嫂爲什麼大聲呵斥她,明明就是慕容舒清不守婦道,爲什麼她不能說?!

當然不可以,這件事,如果讓軒轅逸知道了,皇上和東隅立刻將會有一場浩劫,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招人調戲,軒轅逸這樣的人

更不能忍受,即使那個人是皇上!

畢芯穗深吸了一口氣,穩定心神,纔對初雲說道:“就算你告訴軒轅逸,他還是要娶慕容舒清的。”

“爲什麼?”她不相信軒轅哥哥知道慕容舒清是什麼女人之後,還會要她!

“因爲已經下旨了!”

初雲不服氣的站了起來,說道:“可是,是皇帝哥哥他自己——”

不等她說完,畢芯穗冷冷的打斷她的話,說道:“君無戲言!而且,你敢公開慕容舒清的情夫就是皇上嗎?!”

初雲愣住了,是啊,不能說,就算她不懂朝政,也知道,君奪臣妻,會給皇帝哥哥扣上昏君的帽子,泄氣一般的靠回椅子上,初雲含淚的眼

無助的看着畢芯穗,問道:“那怎麼辦?”她也不想讓軒轅哥哥娶這樣的女人啊!

畢芯穗輕柔的撫摸着初雲的發,然而,陰暗的眼,冷凝的聲音卻和她柔和的動作不符:“沒有了她,皇上和軒轅逸就不會有矛盾了,你的軒

轅哥哥也不用娶她了。”

初雲原本無助的眼攸地睜大!被畢芯穗握着的手也微微發抖,怯怯的問道:“皇嫂你的意思是———”

畢芯穗冷漠的眼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慕容舒清,如你不是軒轅逸的女人,本宮也絕不會要你的命,這後宮,已經有這麼多女人,多你一個也不多。只是,你的存在,已經影響到

東隅,威脅到皇上,既然兩個男人都非你不可,那麼,唯有——你死!

夜色晦澀,月光已經被雲層完全淹沒。斑駁的樹影,彷彿吞噬了整個宮殿!殿內,兩個女人竊竊私語,殿外,一雙銳利的眼將這一切盡收眼

底!

慕容舒清慢慢走回祥瑞宮,一路上,也無心欣賞美景,玄天成怪異的舉動,讓她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忐忑,他所謂的自由,是什麼呢?!他到

底要幹什麼?!而脣間的灼熱,讓慕容舒清心頭之火也不停的往上躥。

慕容舒清住在祥瑞宮最右側的一個偏殿裡,清淨悠遠,她很喜歡。一回到殿內,慕容舒清就在窗邊的軟塌上躺了下來,輕撫着隱隱作痛的頭

,好像進宮開始,她的頭就沒有不疼的時候,她果然和這個皇宮八字不和!

“主子!”一個黑影在慕容舒清身後悄然出現。

熟悉的氣息,讓慕容舒清原本不安的心稍稍平靜,緩緩的坐直身子,慕容舒清淡笑着問道:“炎雨,有消息嗎?!”

炎雨自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交到慕容舒清手中。慕容舒清拿出信箋,藉着燭光,看了起來。

炎雨好奇沈嘯雲給主子的信裡寫了些什麼,因爲慕容舒清的臉色越看越差,從原來的淺笑,到面無表情,現在已經是陰沉隱怒了,接着——

——

“豈有此理!!!”慕容舒清忽然將信箋一把抓碎在手裡,冷傲的臉上,一雙微眯的眼,彷彿燃火一般炙烈!炎雨驚異的輕佻俊眉,主子可

是很少這樣發怒的,到底是什麼讓她這樣失常暴怒?!

是的,慕容舒清現在的心情只能用暴怒來形容!

自由?!好個自由?!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自由!!

慕容舒清將手中的信箋越握越緊,信中只說了一件事,就是鍾閻最近一直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它的名字叫——蒙心草

蒙心草:熬成水,無色無味,食之蒙心!前塵往事永遠不復記憶!

她原來一直不明白玄天成爲什麼急於收回軍權,爲什麼讓鍾閻全國各地的到處走,原來,他不是要急於收回軍權,而是要讓軒轅逸誤以爲玄

天成將目標放在他身上!她一直知道軒轅逸不放心她,不管是在宮裡還是在京城之中,他都派人監視玄天成。玄天成這麼做,一是分散軒轅逸

的注意力,一是擾亂軒轅逸的人手!而鍾閻的任務就是蒙心草!

這草應該是爲她準備的吧,只要她有自我意識的一天,玄天成不管做什麼,都不可能囚禁她多久,而他爲了得到她,居然不惜毀了她!沒有

記憶的她,懵懂無知的她,會是他要的嗎!

他爲了達成自己的願望,卻要讓她永遠失去自我。

慕容舒清輕輕的閉上眼睛,調整着自己紊亂的心緒。久久,她才睜開眼睛,淡淡的對炎雨說道:“你先回去,明日子時再來見我。”她需要

一些時間,想一想應該怎麼做!這次,她不會原諒他!

“是。”炎雨看見她終於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纔出了屋外,敏捷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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