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驅
在沉默之中,周離認真的思索着雲叔的話,消化着其中的信息,良久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確實不容易,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雲叔又白了他一眼,“就快到了,你讓我說完行不行?別打岔。”
周離無奈點頭,雲叔沒有聽到他繼續講爛話,心情也好了一點,繼續說道:“上面想扶他上位,可是局裡的一部分不想讓成爲局長——能力者不能喪失獨立性,也不能變成政.權工具。
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一旦有了力量,就不可能再像是其他人一樣去忍受體制的束縛了……這就是解不開的結。他們不可能接受政府背景那麼濃厚的陳南朝上位。”
周離隱約地明白了點什麼:“所以?”
“所以,就有人想要把他扔出去,送得遠遠的,當個固守一地的領主。看起來像是分封,但其實是明升暗降,讓他遠離這個權利的核心。從此之後,局長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雲叔停頓了一下,看着沉默的周離:“這下你明白了吧?給他選的封地,究竟在哪裡?”
周離沉默的和他對視着,心中終於明白:“就在上陽?”
“沒錯,這事兒差不多已經半公開化了,整個有關部門都知道。就你不清楚……你活該,誰讓你一直都不願意和我接觸的,我想告訴這些事情你都沒轍。結果等你說要當上陽領主的時候,正好撞在這個槍口上。你怪得了誰?”
周離一陣詫異,合着這事兒轉了一圈,結果又落到自己頭上了?最近怎麼都是這種破事兒?這令他心中一陣煩躁:“朱升就因爲這破事兒想要殺我?着什麼狗屁邏輯!”
雲叔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你想想,陳南朝原本多風光,現在被人打壓下去了,還要下放出去做領主……八九年的功夫不但白費,而且還撈不着好。這事兒本來就夠憋屈的了,結果又有一個人跳出來,要讓他連土財主都做不成……”
周離忍不住爆粗口:“幹……誰他媽出的這主意?”
“老局長。前任國內最強能力者,怎麼?你有意見?”
“算我沒說。”周離忍不住翻白眼:“你們就不能換一個?”
雲叔向他投來一陣懷疑智力的眼神:“你搞明白行不行,這地方不是隨便照一張地圖。閉着眼睛畫個圈就行的。涉及的層面和人太多了,不知道交涉了多少次,才定到上陽,你以爲想改就能改?”
周離終於無奈,看來自己和陳南朝中間這好幾道‘鋼筋水泥樑’只能接着了,莫名其妙的申請個領主都能碰到這麼多破事兒。
看着他無奈的神情,雲叔似笑非笑的慫恿他:“要不,你換一個地方?”
周離都懶得翻白眼了,哪裡說換個地方就能換的?他一個人就算了,提着一個小包裹全世界跑都沒問題;可問題是。如果要換的話,就不只是自己一個人這麼簡單了。
上陽對於自己來說就是一個起步的根基,不論如何都不可能拱手讓人。再說了,自己站到陳南朝的對立面上了,等他當了領主還能給自己好果子吃?領主可是有權利驅逐領地內的能力者的。而且還是光明正大,任何人都沒辦法干涉。
唯獨在這個問題上,周離不能後退,一步都不能。
看着艙外的暴雨,周離在沉默了良久之後,決定先不去想這些煩心的事情。‘有關部門’的換屆到現在也只是風聲而已,真正的換屆要到明年四月份左右纔會進行。
反正過了年,他是要決定去一趟中海的,不論是符命的委託,還是修復火刑架……麻煩事已經夠多了,他不差這一樁。
回想起自己在決定讓符秀繼續接受治療後,資產就縮水了一大半的子衿,他就有些頭疼;自己最近似乎碰到的事情總是很奇怪,讓他有種忙不過頭來的感覺。
等到他決定把這個問題先放一放再說之後,周離才注意到雲叔說的五個候選人、他才說了四個,頓時有些疑惑的問:“不是還有一個麼?”
“什麼一個?”
周離想了一下:“那個陸華……什麼來着?”
“陸華胥?確實,他是最強……”
雲叔愣了一下,這一次從他臉上浮現的是不折不扣的苦澀神情。沉默良久之後,他彈掉手裡的菸頭,低聲反問:“你寄望一個莫氏綜合徵晚期、隨時都可能暴斃的人,成爲‘有關部門’的局長?”
周離陷入沉默,又是莫氏綜合症……這東西難道不是一萬個能力者裡面都沒有一例的症狀麼?怎麼最近出現得這麼頻繁?
又是一陣頭疼之後,他嘆息着揉了揉發脹的腦袋,低聲說道:“好吧,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爲什麼不自己上?你的資格,應該夠了吧?”
“嗯,確實,足夠了。”
雲叔忽然笑了起來,認真的點頭說道:“可惜和老局長一起退休的,還有我啊。”
幹,反正都是你們這羣傢伙搞出來的事情啊!爲毛一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候就大傢伙一起組隊撂挑子不幹呢?
周離將怨念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而云叔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四顧張望着,大口的吸着不知道哪裡買來的菸捲,然後又不小心吸得太多,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看着他痛苦的模樣,周離雙手抱懷,也學着像他一樣,露出什麼都沒有看到淡定神情。
咳死你這個老混蛋算了,這次別指望我幫你順氣了。
沒有過多久,沉默而無言的歸程就這樣開始了。
一路無話,飛機在再回到上陽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雲叔他們要直接返回中海,所以沒有下飛機,只是放下週離之後就離開了。
暴雨至此刻已經停歇,天空晴朗得像是被老天爺噴了點洗滌劑之後拿抹布擦過一樣,一個小斑點都找不到。
臨走的時候,一直面有愧色的吳江山拍了拍周離的肩膀,什麼都沒有說。範東流倒是頗爲熱情的給了他號碼。並且讓他在下次去中海的時候給他打電話,到時候一定帶他好好玩一圈。
周離站在機場上,目送着直升機沖天而起。擡頭看着天空之中的陽光還有遠去的黑影,忽然感覺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分外不真實。
摸了摸口袋之後,他才發現錢包雖然溼透了。幸好裡面的錢都還能花。帶着一身溼淋淋的樣子攔了一家出租車,他決定先回家換套衣服再說,他已經受夠了這身衣服了。
在半路上,他打開手機,然後看到了好幾條短信和未接電話——兩個來自盧家的座機,兩條來自盧弱水的短信,一條問他早上能不能回來,一條告訴他自己逛街去了。
老闆姐姐發了一條短信抱怨天氣太糟糕,讓他小心感冒。周離笑了笑回覆兩個人,說自己已經回來。
做完之後。他的手機卻又一陣震動,看到來信號碼之後他愣了一下,竟然是剛剛纔送走的雲叔:
“吳江山覺得這一次朱升的事情,一部分過錯在他。雖然這傢伙看起來胖,但臉皮薄。不好意思和你道歉,剛剛跟我說,想要把這一次任務的薪酬轉給你。錢也不多,我就替你答應了。”
周離笑了笑,回覆道:“正好缺錢,就不往外推了。胖子是個好人,要不你也分我點?”
雲叔的回覆很快就過來了,言簡意賅,只有一個字——‘滾。’
嘖,瞧你那點摳門的樣子。
周離一臉無奈的感嘆:好像我很眼饞你那點錢似的。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感嘆自己最近臉皮又厚了不少,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已經無恥慣了。
在回到家裡,洗個澡,將衣服換下來之後,他才感覺到舒服了不少。
給盧弱水留了個紙條後,他就再次出門,直奔咖啡館了。
店裡的生意一如既往,高峰期剛剛過去,清閒下來的李子衿坐在窗前翻着那一本已經被周離劇透光了的書……因爲這本書周離這兩天沒少挨她的白眼。不過某人倒是覺得無所謂,一如既往的感覺老闆姐姐就是老闆姐姐,翻個白眼都有種風情萬種的感覺。
魏宰如同老樣子,在後院一趟一趟的演練拳架子,看到周離回來之後只是點頭示意,然後繼續走練拳站樁,好似世外高人,看淡紅塵。
周離打了個招呼,巡視了一圈之後發現一切一如既往,心中從昨夜持續到現在的陰冷思緒也開始解凍,看起來陽光了不少。
最後他打着哈欠坐在李子衿的旁邊,曬着窗戶外面的明媚陽光,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身體老是有意無意的向着李子衿的方向滑過去。李子衿在把他推回去好幾次之後,終於還是無奈的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
罕見的沒有揩油,周離安分無比的依靠着身旁的李子衿,睏倦的打了一個哈欠,低聲的說道:“我回來了。”
嗅着熟悉的味道,他露出了一絲柔和的笑容,令一直緊繃的神經緩緩的鬆弛下來,感覺到一陣睏意。
“剛回來就睡覺。”李子衿低聲的嘟噥了一句,看着他靜謐的神情,露出了微笑的神情,低聲抱怨:“還是這麼懶。”
周離沒有睜開眼睛,而是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低聲說道:“有點困,我先睡一會,等會再叫醒我。”
“嗯。”李子衿輕輕點頭,合上了手中的書頁,示意店員把音樂的聲音調的小一些。
在靜謐輕柔的舒緩鋼琴聲裡,她靜靜的看着周離安靜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撥開了擋在他額頭上的頭髮,露出微笑。
“辛苦了。”
她用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低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