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爲了鼓勵我積極行動,她每天上課都把我趕走,問我爲什麼還不去新的學校。”
“包,你怎麼還沒有走?”“包,下學期千萬不要讓我再看到你!”看着阿普麗爾老師嚴肅的樣子,聽着她近乎羞辱的語言,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偏偏我又知道,她全是一番好意。
到了大學二年級下學期,本來最享受的阿普麗爾老師的課程,竟然成爲我既愛又怕的一門課。愛的原因不用說了,但怕的原因,就是她逼着要我離開休斯敦,到一個我從來沒聽過的學校去念書。
自從修了阿普麗爾老師的攝影課之後,對於如何去觀察一件事情,如何通過作品去表現自己的觀察與感情,我有了全新的感受。在對人的掌握及感情表達上,我的表現比較差,然而,一般人表現較差的對物體的呈現,我卻有比較好的表現。
我偏愛呈現幾何形狀的物體,例如:一排井然有序排列的柱子、兩棟相鄰建築物的邊邊角角所形成的有趣幾何圖形、一束削尖的鉛筆等。我只覺得這樣很有趣。我的攝影課交出去的攝影作業,許多都是呈現這類的幾何圖形趣味。
看了我的作業後,阿普麗爾找我到她的辦公室談話。一見面,她拿了一封信函給我。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要將我退學?我猶豫地伸出手來,接過這封吉凶未卜的信函。
“這是我幫你寫的推薦信,”阿普麗爾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動解釋,“羅得島設計學院是美國最好的設計學院,我覺得你應該去那裡讀書!”
羅得島?我用力回想高中時讀過的美國曆史、地理——美國最小的州,美利堅合衆國的起源地之一,靠近紐約,就這樣了。問題是,我去那裡幹什麼?這個羅得島設計學院到底是什麼?
美國最好的設計學院?怎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還有,爲什麼要逼我放棄在休斯敦的美好日子,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難道,又要我將一切重新開始嗎?
說真的,當時在休斯敦的日子大概是我從小到大最快樂的日子。我有一幫朋友,一向不受歡迎而孤僻的我在這羣朋友中卻優遊自在;我還有女朋友,過着家居的生活;我有錢,雖然不多;我是大學生,儘管學校不是什麼名校,但成績還不錯,也頗受師長重視;我有車,還有工作……如果這就是生活,那我覺得我過得還不錯!至少比從前那些被拋棄、被孤立的日子要好得多。
爲什麼我才舒服不到半年,就要放棄這種我一直滿意的日子?我生氣地想着。
我心裡明白,她是一番好意。她所說的那所學校,應該是一所很棒的學校。雖然,她從來沒有正面地稱讚過我有多棒,但她一再告訴我:“你應該去!”“你可以去!”這是一種無形的鼓勵。
到底哪裡纔是我的方向呢?我迷惘地收下阿普麗爾充滿好意的推薦信,準備向羅得島設計學院提出入學申請。
一開始我以攝影爲主修項目向羅得島設計學院提出入學申請,設計學院接受了我,但在考慮我對攝影的熱情和可發展性以及未來昂貴的學費後,我想改申請設計。這樣一來一往,就耽擱了時間,我無法在大二下學期入學,必須再等一學期。
知道我無法順利轉學之後,阿普麗爾就對我展開了勸說的工作。只是,她用的方法比較辛辣,常常在課堂上用幾近羞辱的言語,來激勵我採取更積極的行動。面對這樣的壓力,雖然我並不十分樂意,但也只好默默地承受。
在被半強迫地與美好的生活告別時,我更是特別想家。思念臺灣的小吃和朋友。趁着轉學到羅得島設計學院前,我冒着服兵役的風險,想辦法回了臺灣一趟。
有七八年沒回臺灣了,回到這裡真是令我興奮,嚐到久違而思念不已的蚵仔麪線、滷肉飯、肉羹、肉丸……聯絡上一些老同學,但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卻是地下舞廳。
到地下舞廳跳舞是當時臺北年輕人最流行的娛樂之一,我回來20天,只在家乖乖待了兩天給爸媽看,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地下舞廳玩,一直玩到上飛機回休斯敦的前一天。
在強迫自己從一個熟悉的生活環境抽離,邁向一個未知的前途之前,讓自己瘋一下,也算是一種發泄和反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