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不喜歡電腦,老天就越要我用電腦來打工賺錢。”
當我初抵羅得島時,雖然到處可見的木造房子令我有想哭的衝動,但心裡真正擔心的卻是日益見底的荷包。沒辦法,這是在休斯敦過了一年半好日子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我急着要趕快打工賺錢。因此,一到學校,就向學校提出打工的申請。最後,學校決定派我擔任電腦教室的教學助理,負責管理學生使用電腦和教他們使用電腦軟件。當時,蘋果電腦剛開始流行,但可能是每次我花了許多時間搞電腦,卻總是搞得一團糟,又沒耐性看說明書的緣故,我對電腦有一種奇怪的負面情結,打死也不肯去學,也從來不想去用電腦。
越是這樣,老天就越是要和我開玩笑,我不但被派在電腦教室工作,學校還決定趁暑假安排我到美國西岸的Adobe軟件公司,去學習使用他們新推出的Illustrator繪圖軟件。
Adobe公司位於離硅谷不遠的庫柏蒂諾市,在舊金山的東邊。所以我預計第一晚要在舊金山度過,第二天再到Adobe公司報到。由於我身上只剩兩百美元,而這個實習的工作也沒有報酬,一切都得省着花。
於是,出了舊金山機場後,我花了許多時間,找到市區一家旅館,居然只收7美元!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本事,但當我找到旅館後,心裡的得意開始動搖,硬着頭皮辦了住房手續,找到房間,那是一個帶着灰暗不祥氣味的小房間,裡面放了4張鐵條牀。
我不敢住下,趕快打電話給羅素。羅素·布朗(RuseslBrown)是Adobe研發部門的主管,也是公司的創辦人之一。但在我看來,他根本是上帝派下來的天使。羅素聽完我的描述以及大膽的請求——“我身上沒什麼錢,可不可以幫我安排一個便宜的住處”後,直接說:“你今晚來我家住好了!”他太慷慨了,在美國,這可是一個很大的人情。
當時羅素正在舊金山參加一個蘋果電腦展,於是,我們約在電腦展碰面。然後,他帶我回家,住了一晚,還請我吃了一頓晚餐。第二天,他就安排我住在一位因休長假而將租房空下供實習生住的同事家裡,我因此認識了拉斯(Lars)。
Adobe幫我安排的這個住處很理想,不但可免費住,而且還有免費的自行車借給我,我連交通費都省了。每天早上和拉斯一起吃完早餐後,騎27分鐘的腳踏車,就到Adobe實習了。
房東拉斯是一位瑞典裔的單身老先生,早年從歐洲來美國,在美國多年,平常在舊金山的一家男士西服店“布克兄弟”(BROOKSBROTHERS)工作。
他人很好,說話帶一點點外國口音。我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紀,大概60多歲。
在Adobe實習的日子尚稱愉快,雖然以前痛恨電腦,但還是要硬着頭皮來學。在Adobe工作人員親切地示範和教導下,我對Illustrator的操作越來越得心應手,對電腦的厭惡感也越來越輕,最後完全消失。原來以前自以爲是的負面情緒,不過是無知造成的恐懼。我沉浸在學習的快樂和成就感裡。
唯一感到不適應的,就是下班後的時間太多。我在Adobe都是準時下班,離家又近,而我在舊金山一個朋友都沒有,自己一個人,加上身上沒錢,沒兩天就覺得無聊了。於是,我開始在下班後主動下廚,做我和拉斯兩人的晚餐。
看到我主動下廚,拉斯並沒有大驚小怪,反而把它看做一件很自然的事。他每天下班後都會去錄影帶店租一些錄影帶。於是,用完晚餐後,我們自然地坐下來,一起看他租回來的電影。
拉斯所租回的錄影帶幾乎都是黑白的經典老電影,如《北非諜影》、《香格里拉》、《第七封印》、《單車失竊記》……他還租了許多歐洲導演的藝術電影,像伯格曼、特呂弗、戈達爾等人的作品,我都是在這段時間看到的。
雖然我從小就喜歡看電影,但看的不是國產片就是好萊塢的商業片,很少有機會接觸歐洲的藝術電影。剛開始時,還不習慣藝術電影的步調和敘事方式,但我很快就喜歡上藝術電影深刻的風格和內涵,越咀嚼,越有味道。
和拉斯相處是一段很奇特的經驗,我從沒有和一位陌生的老人如此親近,我們常常聊天,有時他也會告訴我有關他的事情,要我提供意見。在某些時刻,我甚至覺得和拉斯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了和爸爸相處的時間。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實習期滿,我該回學校去了。我感謝幫助我的羅素和拉斯。我愉快地飛回羅得島。
我當時並未料到,這一個多月的實習生涯對我的未來影響重大。
本來是一個完全對電腦沒有興趣的人,但後來電腦卻進入了我的生活。電腦成了我在設計上的好幫手,而即使後來許多新的繪圖軟件紛紛應市,我還是守着我習慣的Illustrator軟件。當然,更不用說,我的畢業作品也是應用了Adobe公司的繪圖軟件來製作。
老天爺真是幫忙,靠着在Adobe公司的訓練,我還順利地找到了第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