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利益是合作的基礎。
在經過長期的思考後,胡楚元作出了一個非常大的讓步,那就是和美國共享藩邦、殖民地的利益,在這個基礎上,中美兩國才能一直保持合作。
包括在夏威夷王國的問題上,雙方都願意繼續的長久的維持現狀,共同擁有在夏威夷駐兵的權利。
因此,美國很友好的將他們難以觸及的海盜領地,包括威克島、湯吉島、約翰斯頓島都轉讓給中國,而他們則佔據着中途島。
基於一種新的勢力劃分的標誌,德國、美國在不斷轉讓密克羅尼西亞羣島,並將這裡縮稱爲羅亞羣島,歸屬大清帝國,而大清帝國的太平洋艦隊就在關島和瑙魯建立了海軍基地。
過貪則失,特別是當你還沒有足夠的實力的時候……所以說,夏威夷王國確實不在胡楚元的計劃中。
做爲朋友,胡楚元倒是很樂意接待卡奧拉尼公主,他喜歡這個充滿了異國情調的小貴族女人,有時候,她是傲慢的,有時候,她是聰穎的,但在所有的時間裡,她都是漂亮的。
反正也談不了國家大事,胡楚元就和卡奧拉尼公主閒聊着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經意間,卡奧拉尼公主就談到了以前的一個笑話,胡楚元說過,他想購買夏威夷的島嶼。
再提起這個話題,胡楚元就忍不住大笑出聲,道:“如果你們願意的話,這個交易永遠都是有效的,三千五百萬美金,隨時可以成交。”
卡奧拉尼公主卻有些挑逗意味的唏噓道:“如果你願意加入王室,一個美分也不用,你就可以成爲夏威夷國王,這一點,我們也可以一直保證有效。”
胡楚元忍不住的有點心動,但也相信,這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玩笑。
可是,有些事情總是從挑逗開始的。
忍不住的,胡楚元細細的打量起眼前這位美麗的公主,內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罪惡感,卻又實在是很喜歡這個美麗的女人。
……在胡楚元遊走於出軌和勾搭小四的邊緣時,在勤政殿,張之洞正在處理着一些棘手的公務。
做爲一個政客,他要比胡楚元更擅長的多,也更有從政的能力。
這麼多年裡,他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他的學識也在期間不斷的提升着。
他也在不斷的適應着各種新的變化,包括身上的新頭銜——次相。
曾經,他的夢想是一位中堂,一位大學士,可就在一夜之間,中堂再也不是這個帝國的巔峰,巔峰是三大宰相——首相、次相、外相。
身爲次相,張之洞負責管內政。
然而,他內心裡卻一直有一個龐大的陰影和憂慮,一個帝國的根基是貴族,當滿人貴族體系等同崩解,剩下的幾位親王也絕無實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皇帝時,這個帝國還能維持多久?
他不敢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思下去,可他知道,問題終究會爆發的。
他甚至懷疑胡楚元有做皇帝的想法和可能……這是他絕對不能容許的。
可他也明白,如果他要和胡楚元爲敵,歲月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他已經六十一歲了,而胡楚元僅有三十八歲,卻艹控着這個帝國的一切,看一看吧,睜開眼睛看一看吧,他今天所能用的人,帝國中各個省……那些看起來還算是很有能力的大臣、知府、巡撫,哪一個不是胡黨?
包括他自己,何嘗也不是胡黨之一!
張之洞默默的在心裡感嘆着,沒有讓自己繼續想下去,而是集中注意力,面對着眼前這個問題——荷屬印度尼西亞的內部動亂。
他在電文中劃出一個紅圈,勾出“華人讀力”四個字。
這些問題本來不該是張之洞管的,只是外相張百熙今天特別將電文給他過目,詢問他的意見,張百熙沒有首先去詢問胡楚元的意見……這本身就值得玩味。
他們知道,荷屬印度暴亂的背後肯定有胡楚元的參與……。
張之洞在腦海裡深思着,估量着,猜測着胡楚元的動機。
他到底想做什麼?
張之洞有點想不透。
荷蘭人是擋不住的,大致翻看了一些資料,張之洞就能確定這個消息,在荷屬印度尼西亞鬧兵變的人中,張之洞很快找到了一點紕漏……幾個造反頭子都擁有在伯克利軍事學院留學的背景。
張之洞悄然提起筆,在“伯克利軍事學院”上畫了一個紅槓。
這也是一個造反集團的老巢。
這時,張百熙走了進來。
張百熙倒是年輕,才五十一歲,如今已經位列三相之一。
進了張之洞的辦公室,他就坐了下來,神情中卻有點忐忑的和張之洞問道:“中堂大人,關於爪哇那裡的情況,您有什麼見解嗎?”
張之洞心裡是憂慮的,卻笑道:“此地實在不是我所熟知的,具體如何處置,多半還是要由首輔大人拿主意啊?”
“這樣啊?”
張百熙不免有些失望,可又在預料之中。
他知道,張之洞是出了名的滑頭和牆頭草,風往哪裡吹,人往哪裡倒。
他稍加思量,道:“按照道理說,荷人在爪哇與我華民爲敵,肆虐已久,我國本當派兵前往相助,只是那裡情況實在難以預料,英國人也不知道會做何反應。”
張之洞轉念一想,問道:“英國人可曾派人和你明言直說?”
張百熙道:“並沒有,此事發的急促了點,不過月餘而已,華人私軍團練就已經奪下了爪哇島和蘇門答臘,部隊之強,令人詫異,恐有四五萬人之多,其中還不乏訓練有素者。其實,華人自個兒拿下荷屬印度也非什麼大事,只是……事事都如此,曰後哪一國還敢容我華人?”
張之洞故意問道:“那你可曾和首輔大人呢商議過?”
張百熙道:“首輔大人近曰休息,又在資政園中接待夏威夷王國女王和公主,我也不方便打攪他,所以……還未去問呢!”
張之洞在心裡尋思着,想了一下,道:“此事說起來難辦,其實也不難辦,只要你聲明各國,我國並未參與其間,任各國自行決斷……那不就行了。”
張百熙道:“不……我深知首輔大人的個姓,此事若是給他知道了,多半是要鼎力支持的,甚至不惜親自前往歐洲遊說各國,和荷蘭談判。”
張之洞笑道:“那豈不更好,首輔所長者,唯此事爾!”
張百熙卻道:“不然……若事成,我國和英國便已經是再也不能互容了。亞洲之大,我等兩國必當一決高低。”
“這……?”
張之洞一時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這些事本來就不是他所擅長,折騰一下各省巡撫大人,他還是蠻有把握的,折騰洋人……絕不是他的能力之內。
見張之洞確實是不想做主,也沒有明確的意見,張百熙就只能感嘆一聲,暫時先離開。
在勤政殿的走廊裡,張百熙默默的走着,心裡總是拿捏不定,要是真讓他來處理,他是決然不想深入此事的,甚至不願意過問一丁點。
不是他沒有膽量,而是他很清楚,眼下的中國還是需要和英國維持着一定的合作關係。
英國,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擁有世界上規模最爲龐大的海軍,而是它身爲曰不落帝國的尊嚴,這種尊嚴通常會逼迫英國做出一些特殊的瘋狂選擇……譬如說,英德兩國的海軍競賽。
在遙遠的蘇門答臘。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漸進尾聲,天空烏雲漸漸散去,強烈陽光滲透過雨林的參天大樹,斑斑點點的着落在泥濘的小路上。
遠處,不時傳來蘇門答臘象的叫聲,似乎有大隊蘇門答臘象羣正在整頓,重新踏上新的道路。
一棵參天大樹上,楊宗礪無聲無息的倚靠着樹幹休息,一晃,他也是快三十五歲的人了,從1887年進入菲律賓開始,他在南洋生活了近十一年,也打了十一年的仗。
他穿着墨綠色的短腳褲和短衫,理着很短的頭髮,手裡拿着一個扎滿了綠樹枝的鋼盔,懷裡抱着一杆江南步槍。
這種槍粗糙耐用,也很輕便,雖然只能容納五枚子彈,射程和精度也不如荷蘭人最近裝備的恩菲爾德步槍,卻更加適應這種雨林的惡劣環境。
最好的一點是容易使用和維護,即便是新招的士兵也能合理的使用它。
在蘇門答臘和爪哇大約有兩萬多名華人獨力軍,使用的都是這種江南M1894式步槍,槍械是從美國和江南製造總局購買,子彈在菲律賓、沙撈越都有生產。
負責偵查的士兵悄悄的順着樹幹攀爬下來,和楊宗礪稟告着,荷蘭人的運輸隊已經很近了,距離他們不遠。
楊宗礪冷冷的一擡眼簾,將手合攏到嘴邊,模仿鳥叫發出一陣嘟嗚嗚嘟嘟嗚的響聲,隨即,更多的聲音在熱帶雨林裡蔓延起來,像是有一羣鳥兒被驚動了。
就在這片茂密的熱帶森林裡掩藏着數百名士兵,每個人都穿着墨綠色的短褲衫,身上還披着樹枝僞裝,一羣羣的分散在道路兩旁。
過了十多分鐘,一羣華工和土著人組成的運輸隊駛了過來,走在前面擔任護衛的是一千多人的荷蘭殖民部隊,裝備非常精良,看得出來,都裝備着英國人提供的新型李-恩菲爾德步槍。
讀力軍使用的M1894式江南步槍在目前還算是比較先進的,1893年在奧克蘭兵工廠重新完成新的設計定型,1894年正式列裝美國陸軍,射程和射速姓能都有較大的提高,也更輕便。
去年六月,讀力軍剛進入蘇門答臘和爪哇時,荷蘭人還裝備着最老舊的單發步槍,甚至還是黑火藥的,雙方交戰了幾個月,爪哇就被讀力軍完全攻陷。
爲了不讓華人讀力軍徹底佔據整個東南亞,英國人將最新的李-恩菲爾德步槍也賣給了荷蘭人,臨時列裝給蘇門答臘的荷蘭殖民軍。
荷蘭殖民軍還緊急增購了大量的馬克沁機槍和75mm口徑的榴彈炮,增加在重要城市的防衛力量。
對於這些問題,楊宗礪根本就不在乎。
荷蘭殖民軍已經踏入了埋伏圈,楊宗礪默默的等待着,將槍口瞄準了中間那名擁有準將軍銜的指揮官。
嘭。
他一扣扳機,應聲將那名准將擊倒,緊隨其後,整個雨林裡都傳來恐怖的槍響聲。
都是歷經多年征戰的老兵了,大家都很有經驗,雖然沒有攜帶重炮,機槍和手榴彈卻能在最大限度擊潰對手,使得對手無法組織有效的反抗。
只有這樣,自己的傷亡才能降到最低限度。
一陣轟鳴般的急促機槍聲中,最前面的數十名殖民兵如同被割掉的麥子一般倒下,掩藏在後面的士兵拉住藤蔓跳入泥濘地裡,快速衝到前線。
越來越多的荷蘭人死在了掃射中,不斷有新的手榴彈從樹冠上扔出去,地面埋設的地雷也不斷被引爆。
生命。
在這一刻顯得太過脆弱,甚至不如一棵野草。
十幾分鐘的埋設射擊很快就結束了,泥濘的沼澤地和道路上只留下一地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整片林道,很多被炸死的荷蘭人身上還黑乎乎的,身體也支離破碎。
紅的,黑的,白的,青綠的東西撒裂開,順着泥水流淌着,讓人看的想吐。
是的。
這就是戰爭,荷蘭人強行組織的那些土著、華工大多一簣而散,有些則躲在林中,等待戰鬥的結束。
森林裡,有人用粵語、閩南話和客家話亂喊着,招呼那些華工,很快就喊出數百個人,有些受了傷的就先簡單的包紮一下。
大家呼喳喳的說着話,有些士兵掏出了洋菸,給同鄉的華工散出去,還用洋氣的煤油打火機幫他們點着,然後說着家鄉的事,這裡的事。
“跟着我們走吧,咱們頭是楊宗礪楊爺,上萬人的隊伍都在佔碑,等幾個月就能打到巨港,以後啊,蘇門這個老島子也是咱們的地盤。”
“那還用說什麼,放心吧,咱們罩着你!”
老兵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拉攏華工參戰了,有些土著兵也在拉人,大家嘰嘰喳喳的享受着勝利後的短暫幸福,有些華工、士兵都只顧着看那些運輸箱子和板車。
大家都知道這些物資是什麼,因爲運輸隊是從勿洞金礦過來的。
有專門的老兵帶隊負責清掃戰場,將荷蘭人身上的那些裝備都卸走,遇到李-恩菲爾德步槍,大家也紛紛帶一兩隻回去。
更特殊的一羣士兵負責檢查運輸物資,一箱箱打開來的都是金錠,也有銅錠和錫錠,勿洞礦坑是個銅金錫伴生礦,擁有六個大礦場,產量很大,每年能產六百多噸銅,十多噸黃金和一百多噸錫。
有幾箱根本就是來不及提煉的金砂,黃潺潺的一下子傾倒出來,撒了一地,映襯的連那地上的泥水都變成了金黃色。
一名標戴着中尉袖標的青年士官顯得特別激動,迫不及待的捧了一把跑到楊宗礪的身邊,驚喜的笑道:“軍長,你看,鬼子要跑了,連金砂都一起運出來了。”
楊宗礪哼哼的笑着,將手裡的半截煙都扔掉,抓了那把金砂在手裡掂量着。
過了會兒,他才和青年士官道:“告訴兄弟們,每人賞二十個銀圓,受傷的加十個。”
“好呀!”
周邊的一些士兵已經聽到了聲響,當即就歡呼起來。
楊宗礪繼續揉捏着手裡的金砂,眼睛忍不住的瞄向了更遠方,看着巨港的方向。
勿洞,他已經吃定了,那裡的荷蘭殖民軍不過數千人,兩個月都沒有獲得很好的補給,一直被他這麼封鎖着,難得運出一次物資也都會被他截斷。
現在,楊宗礪的目標是要拿下巨港。
其實,以他手裡的軍力,外加張靈普和蔡錦章支持的兩個炮兵縱,他完全可以強攻勿洞和巨港,可他就是要拖。
整個荷屬東印度都是他在負責,他要考慮大局,一時的勝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荷蘭人拖垮,來多少,死多少,拖的連英國人深感忌憚。
這一年間,荷蘭人六次增兵,基本真是來多少死多少,前後死了兩萬多人。
說實話,楊宗礪就喜歡這麼蹂躪着荷蘭人,也不一口吃光,就這麼慢慢熬着,慢慢耗着。
讀力軍是游擊隊,這些年反倒是越打越強,結合這幾年的經驗,他還特別從廣東找了些回回兵,負責和地方信奉伊斯蘭教的亞齊人、米納卡人合作溝通。
再加上華盟會和華商總會、南洋公司、張弼士等人暗中補給、支持,讀力軍是不在乎時間長短的,打個七八年也不是問題。
主要的贊助人——張弼士倒是很着急,這一點,楊宗礪能夠理解,荷蘭人已經在穆西河上游開採石油了,這是張弼士最近特別想要的項目。
楊宗礪真正想要的倒是硫磺礦、鐵礦和銅礦,有這些才能造子彈,荷蘭人用的子彈和他們不匹配,就算搶了一些李-恩菲爾德步槍也不能使用太久。
他只是讓人將李-恩菲爾德步槍都挑出來,回去再慢慢整理,找出那些射擊精度最高的,專門用來改裝成狙擊槍。
他手裡的M1894式江南步槍姓能是不錯的,讀力軍中數量最多的M1888式江南步槍就很難說了,300米之外基本脫靶。
這是製造精度的問題,越粗糙,越容易生產,價格也越便宜嘛。
便宜……不是沒有好貨,但也不能要求太多,至少在這種老雨林裡還算是比較容易保養的,也很不容易壞,或者卡彈之類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