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選出來兩位命格相宜的淑女,可是元嘉帝無論衆臣怎麼苦勸,卻始終只打算添一個妃子。.c-o-m。一時之間,兩女之中誰能飛上枝頭,得伴天子身側成爲一票大臣們最爲關心之事。所有人都好奇元嘉帝在這兩女之間到底會選中哪一個?
誰也沒想到的是,元嘉帝將她二人召入宮中,壓根看都沒看她們一眼,直接命人把她兩個送到坤寧宮去服侍皇后,說是既然是給皇后挑妹妹,那自然當由皇后來挑一個合她心意,討她喜歡的女子了。
元嘉帝此舉沒多少人覺得有什麼不妥的,本來嘛,這給夫君挑選妾室本就是正室份內的職責之一,只有崔護夫妻二人覺得元嘉帝這樣做實在是不妥之極。
宜芝身爲女人,自然知道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自己的夫君竟有了別的女子,而是這別的女子竟然是自己挑給他的。她簡直不知道元嘉帝此舉是真心疼愛妻子呢,還是想氣得她病情再加重幾分?
而崔護則是覺得以秦斐的性子,壓根就不會同意什麼選妃沖喜這麼荒誕的提議。他也曾問過秦斐,結果人家回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丟下一句“等皇后的病好了,你就知道了。”等於什麼都沒說。
他也曾疑心妹妹成君的入選是不是父親動了什麼手腳。自他年初回來看過他之後,本已癱倒在牀的老父病情一天天好轉,現在都能柱着柺杖在院子裡溜達了,要想暗地裡做些什麼,他也是有那個能耐的。
可是不論他怎麼詢問,旁敲側擊也好,單刀直入也罷,崔左相就是不肯承認此事與他有關。雖然他神情看着不似作僞,可崔護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只得再三勸他父親早日上書致仕,告老還鄉,元嘉帝看在他的面子上,必不會難爲崔家的。至於妹妹崔成君,最好是能讓她趕緊回家來,哪怕一輩子不嫁人,也別嫁到宮裡去,摻和到帝后中間那是絕沒有好果子吃的。
崔護跟老父長談了一個時辰回到自已房中時,見宜芝正換下外出的衣裳,便問道:“你今兒進宮,皇后娘娘鳳體如何?”
原本宜芝因爲擔心采薇,想要天天進宮去看她的,可是這待選的兩名淑女之一偏偏是自己的小姑子,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見采薇,又怕自己去得多了,被小姑子藉着自己和采薇的關係跟皇后套近乎。故而自從崔成君進了坤寧宮後這麼多天,她還是頭一回進宮去看望采薇。
“娘娘的身子倒似是好多了,能坐起來跟我們說話了呢!”宜芝遲疑了一下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多了兩個命格相宜之人在坤寧宮的緣故。”
崔護纔不信這種無稽之談,問道:“你可見到成君?”
宜芝搖搖頭,“她和張家姑娘雖在坤寧宮裡住着,可是兩個人卻是單獨住在一處屋子裡,除了早晚去給皇后娘娘請一次安,陪着說幾句話外,是再不許出入皇后寢殿的,只許待在屋子裡替皇后娘娘抄書。聽說,她們至今還沒見過聖上一面。”
崔護細瞧着她的神情,眉頭微皺,“你今兒進宮,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宜芝心下一驚,知道他們多年夫妻,還是被夫君看出來了些端倪,勉強一笑道:“並沒有的,我能遇上什麼事兒呢?就是被皇后怪我這些天都沒去看她,還說成君的事兒讓我不要放在心上。娘娘這樣待我,讓我心裡越發覺得……有些不好受罷了。”
崔護握住妻子的手,正是一年裡最熱的時候,她的手心卻又溼又冷,不由讓他疑心大起,又問了一遍,“當真再沒遇到別的什麼事兒?”
宜芝把手從他掌中抽出來,搖頭道:“真的再沒什麼的,想是回來的時候正熱出一身汗來,偏又一陣冷風吹過,有些頭痛,略躺一躺也就好了。”
崔護見她這樣說,也就沒再問下去,看着她躺到榻上,替她蓋上薄被,又看了她一會兒,才輕輕退出內屋,自去書房處理公務。
聽着丈夫的輪椅聲漸漸遠去,榻上的宜芝翻身向裡,雖仍是緊閉着眼睛,淚水卻源源不絕地順着她的眼角淌了下來,一滴又一滴,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
方纔她不敢告訴給丈夫知道,她今兒確實是遇上事兒了,還是攤上了一樁天大的事兒!
半個時辰前她剛回府時,被婆婆崔可心給喊了過去,她當時也不以爲意,以爲婆婆不過是問她些關於小姑子在坤寧宮裡頭的情形。卻萬萬沒想到,她婆婆竟是早挖好了那麼大一個坑,將她半截都埋在坑裡,要想從這坑裡爬出來,就得去替她做一件事情,一件要人命的大事!
“你以爲仙遊公主是無緣無故就突發疾病而亡嗎?彥兒的奶孃方纔神色驚慌的跟我說,小公主發病的前一天,你帶着彥兒進宮去,她一個不留神,彥兒就給小公主餵了一顆杏仁糖吃,結果當天晚上,小公主就一病而亡了,也不知是真病了呢?還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當時宜芝聽完這些話,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這小公主之死怎麼和她的彥兒就扯到一起去了呢?等她回神的時候,後背的衣裳已經溼了一半,她急急分辯道:“這和彥兒有什麼關係?我每次帶彥兒進宮,從不許他帶東西過去,也早教導過他不許給小公主喂任何吃食。”
“彥兒纔多大,你說了他就一定會照做嗎?這小孩子嘛,不都是喜歡把自己愛吃的糖果分給自個兒的玩伴嗎?”
宜芝正是害怕自己兒子真會這樣做,每次進宮前都要再三叮囑兒子,再將他身上檢查一遍。難道彥兒竟真的不聽話偷偷帶了東西進宮,可是——
“就算彥兒真的帶了東西進去,可小公主身邊的幾個奶孃乳母照料的極是精心,兩個小孩兒在一起玩時,每次都不錯眼兒的跟着瞧着。若是彥兒想喂小公主吃些什麼,那是必會被她們攔下來的。”
“不過是喂上一粒紅豆大小的糖豆罷了,稍一錯眼,就喂到嘴裡去了,奶孃們沒看見也不奇怪。”
宜芝背上的冷汗越滲越多,“可就算彥兒真給小公主餵了粒杏仁糖,那也斷不致於就要了小公主的命?杏仁雖有小毒,可少少吃上一點卻是不會中毒的,何況還是那麼丁點兒的一粒杏仁糖,就算吃了,也不會有事!”
“我的兒,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對有些食材是碰不得的嗎?旁人吃了沒事,他們只要沾上丁點兒,就會有性命之憂!反正不管你怎麼狡辯,小公主發病的情形和食了過量杏仁中毒的情形一模一樣,而就在她發病的先一天,你的親生兒子喂她吃了一粒杏仁糖。這些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你兒子的奶孃就是最好的人證。“
宜芝忽然就全明白了,再開口時,嗓音艱澀無比,”原來李媽竟是被太太給買通了,難怪她,難怪她竟——“
宜芝又氣雙恨,半天說不出來話,這奶孃李氏當年也是他們夫妻給兒子精挑細選出來的,奶了兒子三年,照料得極爲精心,從沒有過半點疏漏,對她這個夫人也極是恭謹。除了膽子小點兒,在人前說話總是跟蚊子哼哼似的外,再挑不出什麼錯來。哪想到這樣一個膽小老實的婦人竟然也會背叛了他們夫妻,被崔可心收買,不顧她的意思偷偷藏了杏仁糖給彥兒,多半還教唆他把糖餵給小公主吃。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見宜芝氣得臉色青白,搖搖欲墜,崔可心笑吟吟地道:”就算她真是被我收買了又如何?害死小公主最直接的兇手可是你的兒子,你就算把我也拉下水,一損俱損,難道你兒子就能逃過一劫不成?就算明面兒上帝后沒拿你兒子給公主抵命,可是要想殺死一個小兒,那辦法真是太多了。“
“眼下,就只有一個法子能救你兒子的性命!”
宜芝憤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別想用此事來威脅我,我明兒一早就進宮去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訴給聖上和皇后,負荊請罪!他們都是明白人,心知我的彥兒不過是被惡人利用,必會饒他一命的。”
“哈哈哈哈!”崔可心好似聽到什麼可笑得不得了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我的兒,我是該說你是天真呢,還是真蠢呢?這再是個明白人,殺女之仇能輕易忘得了嗎?更何況周皇后以後能不能再生出個孩子來還不一定呢!若是她再生不出孩子,那這個女兒可就是她唯一的孩子,結果卻被你兒子給害死了。就算現在不要你兒子的命,等彥兒一天天大了,被皇后看在眼裡,肯定忍不住就會想‘若是我的女兒沒被這小子害死,她現在也該是亭亭玉立了!可憐她未滿週歲就死了,倒是這小子一路無災無病的長這麼大,老天可真是不公啊!’”
“這些念頭想得多了,你說皇后會不會再做些什麼呢?就算不要他的命,可是讓他一輩子出不了頭,窮困潦倒,那也是能出她心頭一股惡氣的。”
崔可心慢悠悠地道:“我的兒,你可也只有彥兒這一個孩子,自從小產之後,你也再不能生了吧!真要把你獨生子將來的性命壓在皇后不會復仇的天真念想上嗎?這自來人心可都是最難測的!”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宜芝終於控制不住地吼了出來。
崔可心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不要你做什麼,你只要往後進宮陪着皇后時戴上這個香囊就足夠了。那我就會替你管束住李媽,讓她不要把彥兒害死小公主的事兒給透出去,咱們也不用魚死網破,反而是皆大歡喜!”
“這香囊裡裝了什麼,會有什麼後果?”宜芝警惕地問道。
“也沒什麼,不過加了幾味特殊的香料,常人聞了沒什麼,但久病體虛之人聞了之後會誘發狂疾,不出十天瘋癲而死。”
“你竟然讓我去害皇后娘娘?”宜芝震驚道,原來這崔夫人連皇妃也瞧不上,她真正想讓女兒做的是皇后的寶座。
“你怕什麼,這香囊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會發現?等皇后一發狂,你就把香囊給毀了,只要我不說,這世上再沒一個人知道。再說了,只有皇后死了,陛下另娶新人,有了兒子,自然也就不會再追究小公主究竟是怎麼死的了。到那時,你的寶貝兒子纔算是高枕無憂!”
看着這繼婆婆那惡毒的笑,宜芝簡直恨不得吐她一臉,“太太的心腸如何,我家大爺是早就知道的,不過是看在同相爺的父子情面上才喊你一聲‘太太’。縱然彥兒不是太太的親孫子,可他卻是相爺的嫡長孫,你這麼設計彥兒,就不怕相爺知道了責罰你這個毒婦嗎?”
“哈哈哈哈,我是毒婦?”崔可心尖聲笑道:“我要是毒婦,那相爺就是個毒夫!你以爲這件事兒是我自己要做的嗎?根本不是,是你那好公公,是他硬逼着我做得!”
崔可心想起數月前她的夫君對她說的那句話。
“想個辦法讓皇后自己歸天,就像你當年讓我的原配夫人自己歸西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