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開口道:“什麼方便賞人,只怕是要多湊幾擡嫁妝吧!母親最好再看看安遠伯府送來的其它箱嫁妝,可別都跟這幾箱銅錢似的,搞不好都缺斤少兩!”
采薇幾乎都要覺得這臨川王別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吧,看似在幫他娘挑自己這個新嫁娘嫁妝的刺,可是采薇現在還真盼着他們母子能早些發現自己嫁妝裡藏得這些貓膩。
單是看到金太妃那滿臉的大失所望、鬱悶之極、怒火沖天,她就覺得心裡頭暢快的不得了,再一想到接下來這對母子跑到安遠伯府去討要嫁妝的那一場場好戲,脣角不由微微彎起,要不是她突然發現秦斐正在盯着她瞧,險些就要笑出聲來。
好在秦斐很快就收回目光,盡心盡力的拿着嫁妝清單,幫他娘一一覈對起箱中之物來。一會兒說一句,“哎喲,這什麼金廂玉如意,掂起來這麼輕,別隻是鍍了一層金吧?”“還有這羊脂玉淨瓶,這等普通的白玉也能叫羊脂玉?”“這麼個破爛玩意兒也能叫古董?”
“這麼大一隻箱子,裡頭才放了這幾隻碗,這也太會湊數了吧!等等,本王記得岳父大人給我的那張嫁妝單子上寫得是值五千兩銀子的汝窯瓷器,這幾隻箱子裡裝得明明就是官窯的……”
這一天餘下的時間,那母子倆把那餘下的一百多擡嫁妝是一一查了個遍,一直查到晚上二更時分才覈查完畢。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安遠伯府送來的這所謂的一百二十八擡嫁妝,實在是虛假的厲害。
那箱子的底特意做得高了好幾分,顯得從外頭看箱子挺大,實則內裡的尺寸卻小了許多不說,還每口箱子都只裝了半滿,真正的乾貨沒裝幾件,塞了好些旁的東西來撐地方。
再有就是那些陪嫁的東西,和清單上寫得出入極大,除了少數貨真價實的真品外,大部分都和那單子上的對不上號,像那單子上寫明值二百兩銀的金項圈,實則根本不是純金,摻了好些黃銅,只值幾十兩銀子。
這麼一番盤點清算下來,這張單子上列得值二萬兩銀子的種種陪嫁東西,實則只值個五千兩銀子,四分之三都跑沒了影兒。
氣得肝疼的金太妃指着采薇鼻子罵道:“你,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連自個的嫁妝都護不住!我怎麼眼瞎給兒子娶了你這麼個倒黴鬼,原還想着娶進來個有錢的兒媳,誰成想竟是個空架子,值錢的東西全讓親戚給貪了去,你自個的嫁妝你就不知道上點心,在一旁看着她們弄鬼,就這樣由着她們糊弄你。還有那九千兩銀子的欠條,你當時怎麼就收下來了,你就該讓她們給你備齊了一萬兩銀子再嫁過來?”
秦斐看了采薇一眼,見她還沒從震驚中給緩過神來,便把她推到一邊,鄙棄地道:“就她這副弱兔子樣兒,能護住自個的嫁妝纔怪?也怪那安遠伯府太過膽大妄爲,明知道這丫頭是要嫁給本王做媳婦的,竟然還敢剋扣她的嫁妝,連咱們臨川王府都不放在眼裡,那欺負起一個父母又亡的孤女還不是易如反掌嗎?咱們孃兒倆還是趕緊商量商量怎麼才能把這些嫁妝要回來纔是正經!”
金太妃點了點頭,這些嫁妝她是定要全都要回來的,安遠伯府吞了多少她就要讓他們再給全吐出來。
秦斐見他孃的眼神惡狠狠地盯着周采薇,便又將她推遠了些,揮手罵道:“你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還杵在這裡做甚,給本王添堵不成?本王現在一看你就來氣,還不快給本王滾回你的屋子去,沒有本王的許可,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等采薇一回到她住的清心院,杜嬤嬤便擔心的問了她一句,她見采薇回來的路上一言不發,神色黯然,生怕她今日受的打擊太大,一時承受不了。
采薇將頭靠在杜嬤嬤懷裡道:“嬤嬤,我現下一點都不好,心裡頭難過得緊,外祖母她,她實在是太過了……”
縱然她早知經了安遠伯府的手去替她採買嫁妝,多少會被人順走一些,她也不以爲意,就當是人家爲她準備嫁妝的辛苦錢了,可饒是如此,她也沒想到那伯府裡的人竟是獅子大張口,一口就吞去了她這一大半的嫁妝銀子。
這一下,對於金太妃母子可能會去找安遠伯府的種種麻煩,采薇真是一點歉疚之心都沒有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不作死就不會死,外祖母她們既種下了因,硬是要侵吞她這孤女的嫁妝,那就別怪有人要打着替她出頭的旗號去找伯府理論。
秦斐的手段,采薇可是已經領教過了,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今看金太妃這樣,頭一回見兒媳就開口要人家的私產嫁妝,看來也不是什麼善茬。既然這兩家人對她都沒安好心,且都盯上了她的嫁妝,那就由着他們去鬥個昏天黑地好了,她樂得在一邊悠閒看戲。
十月初一,安遠伯府在老太君的吩咐下,早早的就開始忙活起來,準備迎候嫁到臨川王府如今成了臨川王妃的外甥女周采薇的三朝回門禮。
羅老太太先前最怕的便是那臨川王事到臨頭又突然變卦,不許采薇來伯府回門,那她那些難以啓齒的話可就真沒法兒說給采薇聽了。等到昨兒上午接到臨川王府送過來的口信,說是王妃明日到他們伯府回門,讓他們好生準備,這才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便按那臨川王府的吩咐,多請了些親朋好友到府上,將這回門宴辦得熱鬧一些。
好容易等到臨川王府的儀仗車駕到了門首,不想來的卻是臨川太妃金氏和她侄女金次妃。
羅老太太瞅着金太妃姑侄倆半天沒回過神來,這三朝回門,不都是女婿陪着嫁出去的姑娘回孃家走親戚嗎?采薇這婆婆怎麼也跟來了,還帶了個小妾來正妃的孃家,這是哪家的禮數?
金太妃見這老太太還在朝她身後張望,冷笑一聲,“別看了,今兒這回門禮就我和我侄女來了!”說完也不等主人招呼一聲,便大搖大擺往裡走去。
其實秦斐原是要陪着金太妃一道來找這安遠伯府的晦氣的,他們母子倆發現嫁妝不對的當天晚上,就商量好要趁三朝回門這一天,上那府裡去大鬧一場,這才命人特意傳了口信讓他們多請些親友來參加臨川王妃的回門宴,爲的就是想要在衆人面前鬧他們一個沒臉。
不想,早上的時候安順伯世子派人來給秦斐傳了個口信兒,這位荒唐王爺立刻就對討要自己媳婦嫁妝這事兒沒了興致,派了十幾個侍從護着金太妃去安遠伯府,自己則帶了兩個小廝一溜煙兒的跑到安順伯府去看鬥雞大賽了。
被兒子放了鴿子的金太妃氣得罵了他足有一刻鐘的功夫,便把她侄女金翠翹帶上好陪着自己,在一旁給自已幫腔。到安遠伯府的這一路上,金太妃的嘴巴就沒停過,喋喋不休的跟她侄女抱怨這世上的男人個個都是靠不住的,親爹靠不住,老公靠不住,就連自個生的兒子都是個靠不住的貨。
安遠伯府爲了招待今日回門的嬌客,早已開了府上的正廳安慶堂,且沿路張燈結綵的。金太妃姑侄倆一進了安慶堂,就當仁不讓的在上首兩個位子坐了下來,都是豎起一雙描畫的細細的柳葉眉,一臉不善地看着伯府衆人。
羅太夫人見臨川太妃一臉來者不善的神氣,心中忽然忐忑起來,勉強鎮定心神問道:“太妃娘娘,今兒是我那外孫女三朝回門的日子,怎麼不見她回來,可是她身子有什麼不適麼?”
金太妃冷笑一聲,“像你們這樣薄情寡意,欺凌弱女的孃家,還回門來做什麼?回來繼續被你們欺負嗎?”
太夫人咳嗽了兩聲,“敢問太妃娘娘何出此言,我那外孫女自她父親去後,在我們府上養了三年多,我們府上待她可算是盡心盡力,怎麼就成了欺負她一個弱女了?”
金太妃見這老太太揹着牛頭還不認賬,氣得怒喝一聲:“來人,去把咱們帶來的那幾只箱子都擡進來,讓這廳堂上的人都看看堂堂安遠伯府做下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