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再在心裡如何感嘆,仍是將東西收了下來,又給了那送東西的婆子二百錢賞錢。回頭請她奶孃拿了張二十兩的銀票尋個由頭出府一趟,另去採賣些上等的香燭祭品回來,又命香橙拿兩錠銀子去廚下先討幾樣果品來。
杜嬤嬤見香橙取了匣子裡僅剩的兩錠銀子就要出去,忙道:“舊年正月的時候,姑娘不是得了幾個“吉祥如意”的金銀錁子嗎?倒不如把那幾個錁子使出去,省得有人見姑娘一出手就是二三兩銀子的,回頭又要嚼舌不說,恐又惦記上咱們這裡。”
采薇聽了點頭道:“到底是嬤嬤心細,雖說咱們手頭現就這麼點銀子了,可也該‘財不外露’纔是,把那幾個金銀錁子使出去到是極好的。”說完忽又笑道:“今年你家姑娘不得出去見外客,倒是不知少掙了多少押歲錢呢?”
衆人聽她說得可憐,眼睛裡卻是點點笑意,便都笑道:“姑娘多大的人了,還在乎這個?”
等到一切齊備,當日晚上,采薇便命她幾個丫鬟把一應祭祀之品全都搬到後罩房最西邊的一間屋子裡。那秋棠院雖只有二進,卻在正房後面也有幾間後罩房,因有些破敗,也並不住人。采薇先已經跟她姨媽稟過了,暫用最西邊的那間屋子來祭祀父親,趙姨媽也答應了。
於是十七日這一整天,采薇都把自己關在那間屋子裡爲亡父行大祥之祭。雖然祭禮已然行完,她卻仍不願走,仍是跪坐在父親的牌位前直到夜裡三更時分,直到兩位嬤嬤勸她道:“姑娘也該去安歇了,若是熬壞了身子,老爺在天之靈又如何能安心。”采薇方纔起身。
她轉身時無意中瞥見後窗外竟似立着一個人影,不由一怔,急忙回頭再去細看時,窗外那抹黑影已然消失不見。倒叫她疑惑那裡是真有個影子,還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跪得久了,腿痠了不成?”郭嬤嬤見她忽然立住不動,忙問道。
杜嬤嬤見采薇不錯眼的盯着後窗瞧,也問道:“姑娘是在看什麼,可是瞧見了什麼?”
采薇這纔回過頭來,“我並沒有見到什麼,許是跪得久了,有些眼花,二位嬤嬤也跟着我累了一天,咱們快些回屋安歇吧!”
若不是第二日又發生了一件事,采薇或許當真會覺得那後窗上的人影不過是自己眼花罷了。
第二日晨起,她方打開梳妝匣子,正要對鏡梳頭時,突然發現裡面多了一個白色的荷包,雖是用上等的白綾所做,但樣式卻極簡單,且一絲繡花也無,最奇的是那上面還歪歪扭扭的寫了三個字:“押歲錢”。
采薇打開一看,見裡面裝着一對“筆錠如意”樣式的金錁子,她忽然想起前日她曾感嘆今歲少收了不少押歲錢,結果這才隔了一天,就給人給她送錢來了?
她這幾個丫鬟都是信得過的,兩位嬤嬤更不必說,難道是隔牆有耳,被人偷聽了去?
她又想到昨夜她看見的那個人影,不知怎的,心中隱約覺得這包押歲錢似是和那人影有關?可若當真是那個人影乾的,那人又是何人,爲何要給她送這一荷包的押歲錢?是聽到了她的感慨而有意爲之,還是……
采薇直想得頭都痛了,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她將這府裡的人挨個想了一遍,也沒找出來誰是最有可能會給她送押歲錢之人。雖她第一個就想到宜銘、宜銳這兄弟倆,可他二人如何能輕易到得了這秋棠院,況她也聽五太太說了,宜銘已然定親,這兩年來他們表兄妹又極少相見,縱然他之前待她極好,此時也應該再不會有什麼別樣的心思了。
那又到底是何人給自己丟了這一荷包的押歲錢呢,且還是放在自己的梳妝盒子裡?
她曾細細檢視過,但凡這屋中之物並沒有少了一樣,她也問過前晚留在這屋裡看屋子的芭蕉和枇杷二人,當晚可曾有什麼人來過,她二人都說沒有。只是她兩個晚間曾有一會子困得不行,雙雙睡了過去,足睡了有半個時辰才醒,因此也不知這當中可有人來過。
想了想,采薇還是將此事悄悄告訴了杜嬤嬤知道,哪知杜嬤嬤所想的和她全然不同,擔心這別是什麼人故意往她們屋子裡放上這兩個金錁子,想要栽贓嫁禍。采薇聽了也深以爲然,兩人又商量了幾句,爲了穩妥起見,這荷包是再不能留在她們這屋子裡的。
шωш●тт kān●¢ ○
於是杜嬤嬤便拿了這個荷包,悄悄走到後園和府外相隔的高牆處,猛力將這荷包連裡面的兩錠金錁子,全扔到院牆外頭去了,也不知哪個有造化的拾了去,就全當她們破財免災。
一晃又是十天過去了,卻是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麼事找上她們。
到了二月初一,四房那邊派了人來秋棠院給她們送月錢並一應日用之物。采薇見那一堆東西里,有一個青花瓷的小圓盒子倒是從前不曾見過的,便問了一句。
那送東西的一個婆子便答道:“這是春胭記今年新出的桃花玉容米分,還是大少奶奶說這家的胭脂是極好的,不含一丁點兒胡米分之類的,全用上等的米米分和各色香花製成。只要用上他家的米分,便是個容貌平常之人也能立時就變成個十分出衆的美人兒,因此京中真正的尊貴人家都用他家的胭脂香米分,力勸四太太給姑娘們換用這家的胭脂。只是這好東西,就是金貴,這一盒桃花玉容米分能買姑娘們先前用的那種三、四盒子呢!”
一時那婆子去了,枇杷和芭蕉兩個小丫頭忙就圍到采薇跟前,一個給她端茶,一個給她捏肩,直忙得團團轉。
采薇見她兩個這般殷勤,便笑道:“這般賣力的伺候我,可是又惦記上我這裡什麼東西了?”
兩丫頭互看了一眼,枇杷嘴快,笑嘻嘻道:“好姑娘,真真什麼都逃不過姑娘的法眼。我們兩個是想着,橫豎姑娘是從來不用這些脂啊米分的,都是賞了給我們用,上一回姑娘賞給兩位姐姐的香米分她們都還沒用完,不如這一回的桃花米分就賞了我們兩個小的吧?”
香橙和甘橘兩個在一邊聽了,笑罵道:“好兩個鬼靈精的小蹄子,這般着急忙慌的求到姑娘跟前,可是怕我們兩個大的跟你們小的搶不成,不過是貴上些銀錢罷了,什麼好稀罕玩意兒!”
芭蕉忙笑道:“姐姐們天生麗質,便是不用這些香啊米分的,也是色比桃花,容顏嬌美,自然不稀罕這些庸脂俗米分了,倒不如就給了我們兩個生得醜的,好讓我們也美上一美!”
這話說得屋中人等全都齊聲笑了起來,采薇笑夠了,方道:“蕉丫頭今兒這張小嘴可是吃了蜜糖不成?嘴甜成這樣,若是不把這米分給了她兩個,豈不白吃了那許多蜜糖!”
頓時喜得兩個小丫頭歡天喜地的捧着那盒桃花米分就去對鏡抹米分去了,各對着鏡子照了半天不說,又一個個的問她們自己可比先前美了多少,直鬧了半日。
不想第二日,就有人樂極生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