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何言笑面前的是一個瘦弱的年輕人,穿着乾淨卻洗的泛白的淺藍色袍子,看起來文文弱弱的。
“二小姐,鋪子裡的所有東西都被拿不到工錢的繡娘和掌櫃拿走了。”這年輕人輕聲細語的說。
何言笑微愣,這年輕男子的聲音好溫柔啊。
“你叫什麼?”
“小人喬小乙。”喬小乙恭敬作揖道。
何言笑點點頭,“挺好聽的名字,你多大了?”
“小人十九了。”喬小乙回道。
“你在鋪子裡是做什麼的?爲何你卻沒走?”何言笑問。
“小人是賬房管賬的。”喬小乙道,“小人家裡沒人了,無處可去。”
何言笑又點點頭,走到靠牆的椅子裡坐下道:“這麼說,鋪子裡已經全空了?”
“是,全空了,只剩下房子了。”喬小乙憂傷的說。
他舉目無親,這間成衣鋪已經被他當做家了。
“嘿,這可好,就剩下幾間空屋,要想重新開張就得重新花錢進貨,還得請繡娘。”狐狸打量着空蕩蕩的鋪子說道。
楊瑾煜走過去坐在何言笑身邊,對喬小乙說道:“既然鋪子空了,那你平日如何吃用?”
“宋爺爺讓我看鋪子,每日派人給我送飯。”喬小乙道。
這時候五個老貨和幾個弟子侍衛從後院溜達過來,牛老頭說道:“嘿,後院的屋子裡真乾淨,什麼都沒有!”
“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牀鋪還是有的,廚房也有做飯用的傢什。”喬小乙輕聲細語的說。
他似乎是個不會大聲說話的人,也似乎不會着急上火,雖然眉宇間都是愁緒,卻仍是不急不緩的。
“這小子,說話真好聽。”馬四娘捂嘴笑。
馬三娘瞪她一眼,拉着她走到一旁。
喬小乙淡淡的笑笑,既不靦腆也不臉紅,很是淡定的樣子。
何言笑對這個年輕書生心生好感,問他道:“喬小乙,你看着像個讀書人。”
“是,學生兩年前考上了秀才,之後家裡突遭橫禍,親人都去了,學生便流落到青州城。那時這間鋪子剛開張,在招賬房先生,學生就來討了這份工。”喬小乙道。
“二小姐,小乙可是個實在人,做事勤奮認真,你看這鋪子雖然空了,小乙還是每天都打掃的很乾淨。”宋葦在一旁幫腔道。
何言笑見宋葦有些緊張的樣子,莞爾一笑道:“葦伯擔心什麼?我沒打算趕走喬小乙啊。”
“呃,呵呵,這孩子太讓人心疼了。”宋葦不好意思的笑着說。
“葦伯平日裡很照應我。”喬小乙輕聲說。
何言笑抿脣微笑,上下打量打量喬小乙,對宋葦戲謔的說:“怎麼?葦伯是打算招他做女婿?”
宋葦聞言老臉一紅,嘿嘿道:“這都讓二小姐看出來啦。”
喬小乙低眉順眼的站着,對何言笑的打趣與宋葦的表態無動於衷。
何言笑冷眼看着,似乎這個喬小乙對葦伯的心思很清楚,好像並不願意的樣子。
想了想,何言笑說道;“葦伯,你先回府吧,我還有點雜事要辦。”
“這個……”宋葦有些猶豫,他其實不想走,好不容易能跟心目中的女婿套套近乎呢。
楊瑾煜早就看出了名堂,幫腔道:“葦伯先回府吧,我們用了晚膳再回。”
“就是啊,你不是給我們帶路來的嗎?事情辦完了還不趕緊回府向大將軍交差?”狐狸大概是學了酒不醉的吊兒郎當,抱着手臂靠着牆說道。
幾個人都在趕他走,葦伯實在找不到藉口留下,便只好告辭回了將軍府。
何言笑吩咐侍衛給了葦伯一匹馬,她可不能讓老爺子走回去,這裡離着將軍府可不近。
送走了葦伯,何言笑讓喬小乙坐下,喝着茶水問他道:“喬小乙,你是不是不願意做葦伯的女婿?”
喬小乙低着頭沉默了一會,聲音輕的不能再輕的說:“學生有心上人,雖然已經故去,學生的心裡卻只有她一人。學生暫且不打算成家,恐害了良家女兒。”
“原來如此……”何言笑緩緩點頭,對喬小乙很是欣賞。
一個專情的柔弱男子,品性又好,且並不迂腐,還很聰明,希望他能像專情心上人一樣專心爲自己做事吧。
“喬小乙,你今後還打算科考嗎?”何言笑問。
喬小乙搖搖頭,“學生如今無心讀書。”
“若是這樣,那你願意爲我做事嗎?”何言笑道。
“只要有學生一個容身之處就行了。”喬小乙輕聲說。
“那咱們籤個契約吧。”何言笑道,“我僱用你做我青州城的大管事,管理我所有生意的賬務。”
“這……”喬小乙驚訝的擡起臉看着何言笑。
楊瑾煜湊到何言笑耳邊耳語道:“笑兒,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放心,我心裡有數。”何言笑回道,而後對喬小乙說,“喬小乙,你可願意?”
“二小姐爲何這般信任學生?”喬小乙輕聲問道。
“就衝你的專情,我信你。”何言笑爽利的說,“今日怕是不成了,明日吧,我帶大哥和衙門的人來作保,咱們籤契約。”
喬小乙動容的站起身,對何言笑一揖到地,直起身說道:“學生感激二小姐託以重任,學生願意。”
何言笑微笑點頭,心裡樂開了花。
這次雖然當了一回冤大頭,接手了兩個爛攤子,不過能網羅到這幾個人才,她還是運氣不錯的。
“咱們幾個本事也不差啊,怎麼就沒攤着這好事呢?”馬四娘站在角落羨慕嫉妒的小聲嘟囔。
馬三娘白了她一眼,小聲道;“人家是正經秀才,做正經營生的好手,哪像咱們這些粗人!”
馬四娘撇撇嘴,不再說話了。
巴家兄弟倒是沒那麼多小心思,不過他們倆也是羨慕喬小乙的。
瞧那小子弱雞似的,偏偏就得了二小姐的青眼。
不過人家是文人,筆桿子的本事,確實比他們這些武夫有用多了。
何言笑自然聽見馬家姐妹倆的話了,笑着說道:“你們幾個老傢伙抱怨什麼?我在青州城的生意又不是一兩個人能管照過來的,少不了你們的活!”
“真噠?”馬四娘立馬來了精神,驚喜的看着何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