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跟我講規矩?”孟氏的聲音陡然提高,神情嚴肅,面帶不悅。
“不敢。”徐始垂着頭,語氣中滿是不服氣。
坐在徐始身邊的二太太馮氏有些坐不住了,嘴角微微一撇,眼皮耷拉着,聲音尖細,“母親,這徐家,您就是規矩,我們這些做小的自然是要聽您的,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馮氏說着,目光落在林穀雨的身上,一臉的鄙視,“咱們徐家還真的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
“老二媳婦,胡說八道什麼!”孟氏的臉色一黑,厲聲喝道,“別以爲我老糊塗了,你們兩家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這侯爺的人選,我已經定下來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中一般,激起陣陣漣漪。
屋裡所做的都是徐家的主子。
衆人的心裡微微一盪漾,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心裡卻膽戰心驚。
二太太,原來是二房的主母,這樣的人二老爺徐始是怎麼容得下的?
想來孟氏右手邊第一張桌子上坐着的是徐家大房,一個妾室生出的長子徐衝,旁邊坐着的脖子上帶着佛珠的婦人應該就是大太太唐氏。
唐氏一直垂眸唸經的動作一頓,撥動念珠的動作停了下來,雙手合十,似乎在禱告般,緩緩地睜眸,繼續誦經。
徐始在桌子下面伸手拽了一下馮氏的胳膊,眉頭緊蹙着。
馮氏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緩緩地起身,從中間走到孟氏身邊。
丫鬟們已經陸陸續續的上菜了。
林穀雨望着桌子上面的那些精緻的飯菜,不得不承認,外觀真的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吃起來味道怎麼樣。
“母親,”馮氏這麼晶瑩剔透的人,怎麼可能不明白孟氏是什麼意思呢,笑着說道,“子軒現在年紀還小,等到成年之後再說繼承侯位的事情吧,到時候咱們子軒做出一番事業來,那樣更能堵住悠悠之口。”
孟氏黑着臉,面色平靜地坐在原地,沒有說話。
馮氏碰了一鼻子灰,偏頭看向下面徐始,望着徐始嘆氣的樣子,眼珠子骨碌一轉,陪着笑臉,接着說道,“母親,前些日子您不是還說要給池公子跟池夫人準備些禮品嗎,媳婦都已經準備好了,剛剛來吃飯的時候,已經讓人將東西送了過去。”
在聽到馮氏這麼說,孟氏耷拉着的臉漸漸的鬆了下來,伸手拉過馮氏的手,“這就對了,池航日後就是咱們徐家的人,你們多多走動,也親近些。”
池航日後也是徐家的人?馮氏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尷尬,訕訕地笑了笑,起身走回她的位置。
“聽我說!”孟氏坐在上面,眼睛在衆子孫的身上打量着,胸口有些悶悶地。
當初老侯爺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
總算是等到了天下太平的時候了,徐墨因爲身子不好,便辭去將軍的位置,說是要解甲歸田。
先帝不忍徐墨就這麼離開,便封了一個異姓王爺,
忠義侯,便是徐墨的封號。
整間屋子全都安靜下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孟氏。
何媽媽站在孟氏的身邊,雙手攪着手裡的巾帕,不安地望向孟氏。
孟氏失望地看着坐在下面她的那些子孫,心裡疼得要命。
徐然和徐良的死,表面上看是自然而然的,但是孟氏心裡明白,是她的那些兒子孫子,一個個虎視眈眈的那個位置。
這位置真的那麼重要嗎?
忠義侯府之所以沒有侯爺也能叫做忠義侯府,全都是因爲她的誥命,只要孟氏活着一天,這個忠義侯府就不會倒。
可是她老了,望着下面那些人爭來爭去的,孟氏跟着徐峰已經商量好了,就讓池航先做那個侯爺,到時候子軒長大的話,這位置理所應當的還給子軒。
可是當孟氏在看到池航那一刻的時候,心裡有種聲音一直在告訴她,池航就是他們徐家的孩子。
“這池公子是客人,坐在這個位置,怎麼了,你們還想從徐家分出去,來當客人?”孟氏眼神熠熠地掃過衆人,最後在池航的身上落下,本想將她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卻又深知大房跟二房絕對不會同意,怕是今晚這個接風宴是要毀了。
孟氏的這個解釋算是給衆人一個說服他們自己的理由,畢竟池航是外人,或許在孟氏的心中地位高了些,纔會坐在那個位置。
不過這個時候,也讓衆人明白了一件事情,新來的客人池公子在孟氏心中的位置很高。
除了孟氏之外,這頓飯每個人都吃着不舒服。
等着這段晚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孟氏將林穀雨單獨留了下來。
林穀雨讓池航在外面等着她,就跟着何媽媽朝着屋裡走去。
等到了內室,林穀雨就瞧見孟氏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
“你來呀,”孟氏擡眼笑着望向林穀雨,聲音平和,“我能叫你穀雨嗎?”
看來提前早就打聽過她了,林穀雨淺淺一笑,“老夫人,當然可以了?”
孟氏朝着林穀雨招招手。
林穀雨猶豫了一下,朝着孟氏那邊走去,站在孟氏的身邊。
“穀雨啊,你跟池航成親多久了呀?”孟氏笑的一臉的慈祥,一臉殷切的望向林穀雨。
“快四年了。”林穀雨有些不明白孟氏什麼意思,屬實說。
“很長時間了呢,”孟氏伸手拍了拍林穀雨的手背,“這樣,從明個開始,每天早上來這邊,我教你怎麼樣管理一個大家族。”
林穀雨的身子微微僵硬,有些摸不準孟氏是個什麼意思,開口應道,“是。”
“我老了,這個大家的以後總歸是要有個人管的,到時候你幫我管理一下,我也能偷閒小憩會。”孟氏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些別的,便讓何媽媽送林穀雨出去了。
何媽媽將林穀雨送出去,笑着說道,“池夫人不用這麼擔憂,老夫人是歡喜您呢!”
林穀雨只是淺淺一笑,便轉身出去了。
走到外面,林穀雨就瞧見池航站在不遠處。
屋子裡面甚是暖和,這一出來,寒風襲過,林穀雨只覺得身子涼透了,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笑着走到池航的面前。
“咱們回去吧,”池航說着,將身上的披風接下來,直接披在林穀雨的身上,“這邊可是比咱家那邊還冷。”
“我不用,”林穀雨推拖着,只是池航已經幫着她將披風繫好了,“我已經穿的很厚了。”
“我向來是不怕冷的。”說着,池航伸手握住林穀雨的手,手心裡傳來的冰涼的觸感讓池航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頭。
自打林穀雨生了的糰子年糕兩個孩子,這一入秋,手就開始涼了,等到冬天,她更是怕冷。
憂心忡忡地握緊林穀雨的手,池航知道他雖然是個外人,但是卻要護徐子軒,這件事情真的是難上加難。
徐峰是個聰明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讓徐子軒住在他們家,雙方長時間相處,這關係自然會好,徐子軒也不至於做出那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今日傍晚吃飯的時候,望着那些人,一個個的嫌棄厭惡的視線,池航覺得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恩。”林穀雨知道再怎麼推辭,池航還是會將那披風給她的,兩個人彼此扶着彼此離開。
兩個人回到了院子,林穀雨就瞧見一個年輕的婦人坐在屋子裡面,只見她梳着雲鬢,頭頂斜插着一支金鑲玉蜻蜓簪,身着一襲紫色的如意雲紋衫,腳上穿一雙雲煙如意水漾紅鳳翼緞鞋。
古氏瞧着林穀雨跟池航進來了,笑顏盈盈的站起身子,緩步走到林穀雨的面前。
池航跟着古氏打了一聲招呼,轉身進屋了。
“今個我遠遠地瞧着妹妹長得標誌可人,現在走近了,才發覺妹妹的真的是好看得緊,”古氏脣角上揚,漂亮的狐狸眼帶着些許的魅惑,瞧着林穀雨一臉疑惑的樣子,接着說道,“我是這府裡的大夫人的。”
這一說大夫人,林穀雨瞬間就性明白了,徐府的大房徐衝有兩個兒子,分別是大爺跟三爺,大爺娶得是古家的嫡長女古氏。
今日見到古氏,林穀雨才發覺這女子生的實在是美,舉手投足間動作優雅,一顰一笑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大夫人好。”林穀雨笑着叫道。
“叫這個做什麼,實在是太生分了,池公子是三老爺的徒弟,池公子便和六爺是一個輩分的,妹妹喚我一聲大嫂就好了。”古氏說着,親密的拉着林穀雨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母親說,妹妹剛進這京城,怕是還要添置許多東西,我就自作主張的準備了一些東西,還希望妹妹笑納。”說着,古氏看向一旁的小丫鬟,“香兒,還不趕緊讓那些人將東西拿過來?”
“是,大夫人,”香兒年約十三四,長得並不是多麼好看,但是那雙眼睛卻生的格外的靈動,笑顏盈盈的應道,隨後望向林穀雨,“池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家夫人早就盼着池夫人了,聽說您快要到了京城,親自出去幫您置辦了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