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顯然高興得太早了,周圍一陣“沙沙”聲響起,她看去,頓時頭皮發麻。
密密麻麻的赤紅色蠍子從屍骨從爬了出來,如一股紅色浪潮從四面八方朝她席捲而來,欲將她淹沒。
她終於知道這裡爲何會死這麼多人了,爲何他們的屍骨都乾淨的沒有一絲贅物,因爲他們身上的血肉都被這些血蠍啃噬了個乾淨。
袁媛拿出驅蟲的藥粉倒在周圍,然而蠍羣沒有絲毫停滯地繼續往前,根本不畏藥粉散發出的氣味,有數只離得近的已然爬到了她的腳邊。
得了剛纔的教訓,她不敢拿腳去踩,怕沒踩死這些蠍子,反倒被它們趁機順着她的腳背爬到她身上來。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從空間袋中拿出剩下的“黑油”,故技重施,朝蠍子潑灑而去,速度將火摺子扔進去。
“譁”的一聲響,火苗竄了起來,烈烈燃燒。
然而令她震驚的是,這些血蠍對火的承受力出奇的高,只有少數蠍子在烈火中喪生,其餘大多數毫髮無損地闖出火海,以她爲中心圍成一個圓向她傾覆過來。
眨眼間無數血蠍就來到她面前,眼見着她唯一的落腳點都要淪陷了。
袁媛焦急地四處看了看,當看到頭頂上垂下來的一根石筍時,她眼睛就是一亮,提氣縱身一躍,趕在血蠍將她完全包圍的一瞬間離開了地面,抓住了上面的石筍。
許是因爲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又或許是被侵蝕得太嚴重,石筍根部突然裂開一條縫隙,接着就整個從頂上脫落。
袁媛大驚失色,她看了眼底下,地面已被血蠍完全佔據,像是一片血色的海洋,她一旦掉下去,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墜落的過程迅疾而又緩慢,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轉瞬就接近了地面,但與此同時,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又被放慢了無數倍,她甚至能夠清晰地看見石筍墜落的軌跡,看見血蠍張牙舞爪的猙獰前螫。
袁媛“砰”的一聲砸在地上,砸死了不少血蠍,但更多的血蠍包圍過來,一瞬間就將她全身覆蓋。
被無數血蠍同時刺中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驚恐?痛苦?絕望?
都不是,是茫然,茫然於死亡如此突然地降臨了。
剎那間,生前的許多事情在腦海中晃過,她原以爲自己已經忘卻的許多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浮現在了眼前,清晰如昨。
有前世,有王府裡的種種,還有被擄到中周國一路上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當然,還有被困在莊子裡的情景,這些記憶都如同被按了快捷鍵一般,在她腦海中一幀一幀極速掠過。
驀地,記憶定格,她想到了一樣東西--龍涎草!她怎麼把這個忘了!
袁媛手伸向腰間的空間袋,手上一瞬間出現了一隻盒子,她卻一個沒拿穩掉了下去,盒中的龍涎草掉出來,一種如蘭似麝的香味擴散開。
血蠍避之唯恐不及,迅速退後了一射之地,不敢靠近,彷彿那根龍涎草是什麼洪水猛獸般。
它們縮回角落
,重新隱匿在累累的屍骨中。
有些血蠍蠢蠢欲動,抗拒不了袁媛血肉的誘惑,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過來,卻在觸及龍涎草一丈範圍內時,突然整個爆裂開來,支離破碎,變成了一灘碎屑。
見到這一幕,袁媛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看來龍涎草的威力果然強悍,如此一來,就算那些血蠍依舊對她不死心,她也不用擔心它們會對她不利了。
血蠍毒在體內蔓延擴散,全身血液沸騰,她頓感灼痛難忍,就像整個被架在火上燒烤一般。
袁媛痛得在地上打滾,大叫出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
余光中,有一抹豔麗到極致的紅色在灼灼綻放,那是--
鳳凰花!
袁媛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鳳凰花怎會在此處?難道是她痛得太狠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她難以起身,只能掙扎着向那處一點一點地爬去,她緊咬牙關,終於靠近了。
她顫抖着伸出手去,指間碰到了實物,這確實就是鳳凰花!她心心念念要找尋的涅槃之花,可以讓她恢復容顏的絕世奇物!
這一刻,她心花怒放,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她趴在絕美的火紅色花朵面前,又哭又笑,猶如瘋癲。
沒有絲毫猶豫的,她將花朵摘下來送進嘴裡,動作直可稱得上粗魯,她甚至都沒嚼兩下就吞了下去,生怕慢一步這花兒就會不翼而飛,消失在她眼前。
不過這花確實也不需要咀嚼,甫一如嘴,便化成了汁液順着喉嚨滑入肺腑之中,向四肢百骸經脈血肉之中蔓延而去。
袁媛先是感到一陣舒心的涼爽,像是三伏天浸泡在清泉中一樣,渾身的毛孔都忍不住舒張開來。
然而這股舒適沒維持多久,她就被一股滅頂的痛苦所席捲,整個人像是被丟進了一口汩汩冒泡的岩漿中,她的皮膚血肉筋骨以一種毀滅式的速度從她身上脫離。
皮膚層層翻卷,蝕心的癢從身體深處透出來,她有種想把臟腑都撓出來的衝動,但她下意識覺得,一旦她控制不住伸出自己的手,那後果絕不是她想看到的。
無數的雜質從她的皮膚中滲透而出,還伴隨着一些黑色的血液,如同洗筋伐髓,身體裡所有的雜質和毒素都以一種粗暴的方式被排斥出來。
她五指深深扣進土裡,力道之大以至於指甲都被生生掰斷,十指連心,指甲掰斷的痛苦可以想見,然而此刻的她卻完全感覺不到。
每時每刻都漫長的令人恨不能就此死去。
可惜,她連昏過去都不行,因爲服下鳳凰花之後的涅槃之苦,須得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渡過,否則,一切都會白費。
想要恢復容顏,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行?
驀地,袁媛像被雷電劈中了般,身子猛地抽搐了一陣,像蝦子一般弓了起來,她大腦有一瞬的空白,新一輪的痛苦與折磨開始了,不斷刷新着她對於痛苦的認知下限。
老天爺啊,降到雷下來劈死我算了吧。
袁媛心裡祈求着
,嘴裡死力咬着手臂,彷彿那不是自己的手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折磨得她死去活來的涅槃終於結束,她全身上下都被一層厚厚的血痂所覆蓋。她稍微一動,那些血痂便如同蛇皮般褪去,露出裡面如新藕嫩筍般的無暇肌膚。
粉嫩水潤得彷彿要滴下水來,又泛着一種雪瓷凝脂般的光滑感。
不過她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在痛苦消退的那一刻,她如脫水的魚兒般虛脫無力地躺在地上,連眼皮子都擡不起來。
終於……過去了。
整個過程在她覺來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其實只不過過去了短短的一刻鐘而已。
她腦袋一歪,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中。
林中,一道紫色的身影如一道閃電般極速掠過,快得眼睛都來不及捕捉,正是阿紫。
它循着袁媛的氣味一直追蹤到此處,趙構展開速度跟在它身後,飄忽不定,在身後拖出道道殘影。
忽然,它停了下來,腦袋歪了歪,鼻子翕動了兩下,似在分辨什麼。
“怎麼?”趙構在它旁邊停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
阿紫甩了甩它那蓬鬆的尾巴,貌似煩惱地叫喚了兩聲,趙構正疑惑間,它又忽然動起來了,直往南邊而去,最後停在了一道丈許來寬的裂縫前。
裂縫極深,根本望不到底,裡頭黑魆魆的瞧不真切。
趙構丟了顆石子下去,半晌都聽不見落地的聲響。
他將阿紫抱起來,問道:“就是這裡?”
阿紫頗爲激動地叫了一聲,蓬鬆的尾巴在他脖子臉頰上掃來掃去。
趙構嘴角現出一抹笑紋,旋即隱去,他叮囑阿紫一聲:“抓緊了。”
話音剛落,他就直直往裂縫中跳了下去。
看見那些屍骨時,趙構神色凝重了幾分,他緩步走過去,一道身影撞入視線中。
“媛媛!”他一個晃身就來到袁媛身邊。
此刻的她狼狽不已,渾身都被髒污的血痂所覆蓋,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面貌,但他還是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他顫抖着手探了一下她的呼吸,發現她還好好活着,他閉了閉眼,慶幸無比。
再睜開,他就注意到此刻她的模樣,他的媛媛,到底遭受了什麼,怎會變成這般滿身傷痕血流成痂的模樣?
他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戾氣,拳頭狠狠搗在地上,生生弄出一個坑洞來,可見他力道有多重。
他蹲下身,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一下她的面龐,卻又在即將觸及的那一刻停了下來,因爲他怕弄疼了她。
趙構看着袁媛,眼眶泛紅,眼中爲淚水佔據,他的視線模糊了。
他跪倒在地,極盡小心謹慎地將她抱起來,起身的那一刻,她身上的血痂撲簌簌落下。
最明顯的就是她的臉,上面的血痂如同死皮一般翻卷過來,不等觸碰,它就自己掉了下來。
血痂掉落的地方,裡頭一角透亮的肌膚顯露而出,在周邊暗沉的映襯下,彷彿散發着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