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訥訥不言,她總覺得小姐最近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跟以往有些不同。可具體哪裡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小姐越是表現得溫柔,她就越發不敢放肆,下意識覺得她並不像表面那樣無害。
夜晚,趙構再次光顧了雙鵲院,結果進來一看,卻發現牀上根本沒人!
媛媛呢?她爲什麼會不在?
難道她被人擄走了?
趙構頓時方寸大亂,就要離開召集人手立即將人找回來。
然而一出來,迎着微涼的夜風,他就冷靜了些,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他重回到屋子裡,將各處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並無任何打鬥的痕跡,相反還少了一些東西,這顯然不可能是被人擄走,而極有可能是她自己離開了!
想到此,他就是鬆了口氣,旋即又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股子怒氣,她爲什麼要離開?甚至都沒有跟他說一聲!
若是出了事可怎生是好?
趙構一時又急又怒,恨不能將人拖過來打一頓屁股纔好。
清晨,袁媛是在一陣清脆婉轉的鳥叫聲中醒來的。
許是山裡格外寧靜,少了許多喧囂與紛擾,她這一覺睡的是前所未有的好。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元氣滿滿地下了牀,推開窗,滿目綠色,清澈芬芳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的心情瞬間被點亮了。
吃過早飯,袁媛就帶着小素滿山裡轉悠起來。
說是摘野果採野菜,其實就是到處玩兒,這裡蹦一下,那裡跳一下,像個對什麼都好奇新鮮的小孩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這一趟真是來得太對了!她怎麼早沒想到呢,失策失策!
袁媛隨意走着,不知不覺進了一片銀杏林。
林中最中央長着一株須得兩三人才能合抱過來的粗壯銀杏,青綠色扇貝型的葉子密密麻麻地綴在枝頭,風一吹,就嘩啦嘩啦作響,像是自然的風鈴,雖不動聽,卻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她驚喜地歡呼了一聲,跑了過去,一手抱着樹幹不停的轉圈,一手大張,迎着身前穿過的涼風。
小素提着籃子跑過來,也學着她的動作,發出陣陣銀鈴似的“咯咯”笑聲。
兩人相視一笑,眉眼間俱是歡暢舒心的笑意。
轉累了袁媛緩緩停下,從地上撿起一片掉落的銀杏葉,捏在手裡把玩着。
“小素,我們在這裡搭個鞦韆吧。”
“好啊好啊!”
兩人說幹就幹,回去找了繩子和工具,便熱火朝天地紮起鞦韆來。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鞦韆總算是搭了起來。
袁媛拍了拍手掌,看着自己兩人的勞動成果,心中頓生一股豪氣,“不錯!小素,我先坐上來試試。”
剛開始她蕩的幅度還不敢太大,怕鞦韆不紮實一不小心給她蕩垮了。
然鵝這鞦韆雖然看着不大美觀,但顯然是經得起考驗的,不管她怎麼晃始終很穩,沒有一點要垮的跡象,漸漸的她就放下心來。
未等鞦韆完全停下,她就跳了下來,將小素按上去坐着,“小素,來,你也試一下。”
袁媛在後面推着她,她一開始還有些緊張,怕自己摔下去了。
“別怕小素,我試過了,這鞦韆很結實,放心大膽地蕩吧!”
話音剛落,她就猛的一個用力,將小素推得高高的。
“啊!”小素驚得大叫一聲,但感受過高處的風景之後,她頓時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連聲叫着“小姐,再高些!”
兩人輪換着玩兒,輪到袁媛時,她突然叫了一聲,“小素,停下。”
“怎麼了小姐?”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小素側耳仔細聽了一陣,“好像是有什麼聲音。”
“是琴聲。”袁媛肯定道,“不知道什麼人在彈琴,小素你先玩着,我去看看。”
袁媛循着琴聲往裡走去,最後來到一座湖邊,湖水清澈剔透,看去時如同一塊透明的藍綠色水晶,舟行其上,彷彿漂浮在藍天之上,美如畫卷。
船頭坐着一位白衣公子,琴聲正是從他指尖流淌而出。
她立於岸上,靜靜地傾聽着,神色陶醉。
其實她根本聽不懂他彈的是什麼曲子,也領會不了他琴中所表達的意境,但她就是覺得動聽,在此情此景的襯托下,那錚錚的琴音,猶如天籟。
一曲畢,男子雙手輕輕按在琴絃上,目光向她看過來,眉如遠山,目似點漆,氣質悠遠清淡,整個人如同一幅寫意的山水畫,一舉一動皆是風流。
袁媛看清他的面目時,不禁低呼一聲,“謝大哥!”
謝臨淵露出一抹笑意,大袖一揮,小舟便如離弦的箭一般,倏忽駛到她面前,穩穩停住。
“阿媛。”他輕喚了一聲,嗓音清潤乾淨,如清風拂過山崗,帶給人耳朵無盡的享受。
袁媛笑眯了眼,開心地道:“謝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不也是?”
袁媛笑道:“在京城裡呆煩了,就想着出來透透氣,散散風,正好我在這裡有一座莊子,就拎着包袱來了。”
謝臨淵道:“亦然。”
袁媛哈哈一笑,“看來咱倆想到一塊兒去了。”
謝臨淵站起身,向她伸出了手,“要不要上來坐會兒?”
“好啊!”袁媛欣然應允,握着他的手跳上了小舟。
兩人相對盤膝而坐,中間隔着一張矮几,上面擱着一壺清茶,幾隻茶杯,旁邊的小爐子上,不知在煮着什麼,咕咕作響,冒出陣陣白氣來,散發着誘人的鮮美味道。
袁媛舉目四望,深吸了口氣,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這裡真美啊!”
謝臨淵但笑不語,給她倒了杯茶。
袁媛端起來咕咚咕咚三兩口喝了,喝完對上謝臨淵的視線,頓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我喝茶就是牛嚼牡丹,叫謝大哥笑話了。”
“茶本就是給人解渴的,當然怎麼喜歡怎麼來,何必拘泥於形式?”
“哈,謝大哥果然是通透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謝臨淵朗笑一聲,將旁邊爐子上瓦罐蓋子揭開來,看了看火候,“你來得正好,我這碧湖白條燉得差不多了,嚐嚐看。”
碧湖
正是他們身下這座湖泊的名字,碧水藍天,這名起得很是貼切。而白條,則是碧湖中的一種魚兒,約莫有巴掌來長,身材纖細,分佈着細細的白鱗,名字由此而來。
白條魚滋味十分鮮美,只是難於捕捉。只有每年的三四月份才能見到它們的身影,其他時候它們都分佈於其他的流域。
袁媛深吸一口氣,期待地看着瓦罐,“求之不得,哈哈!”
謝臨淵拿出兩隻碗來,將瓦罐裡的白條羹分倒在碗中,正好一人大半碗。
“嗯,真香!”袁媛拿起湯勺,舀了口湯慢慢送進嘴裡。
不是因爲她想細細品味,實在是因爲魚羹太燙了!
一嘗之下,她眼睛登時就亮了,滿臉感動道:“簡直好喝到cry!”
“什麼?”謝臨淵有些沒聽清。
袁媛打了個哈哈,“我是說太好喝了,好喝的我都快流淚了!不說了,趕緊喝湯!”
喝完了袁媛滿足地摸着肚子,躺倒下來,看着澄澈如洗的藍天,隨着小舟悠悠晃盪着,眼睛眯着,渾身都洋溢着一股幸福感。
“謝大哥,我想聽你再彈一曲。”她偏過頭看着他。
謝臨淵沒有說話,卻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他將琴擱在膝頭,輕輕挑了下琴絃,“想聽什麼?”
“唔,隨便,只要是你彈的我都喜歡。”
謝臨淵明顯被這句話取悅到了,臉上笑意加深,開了句玩笑,“看你快要睡着的樣子,我給你彈首比較激烈的曲子如何?”
“嗯,你彈,我聽着。”袁媛聲音懶懶道。
她確實有點想睡覺了,不過這不能怪她啊,在美景、美人、美食的輪番轟炸下,她能不淪陷嘛。
舒服得她都想上天了。
藍天與碧水相接,近得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她忍不住伸出一隻手來。
就在這時,謝臨淵的琴聲響起。
曲子確實夠激烈的,連她這樣不懂琴曲的人,都能聽出來琴聲中蘊含的金戈鐵馬之音。霎時間,什麼瞌睡蟲,全都自動退散。她忍不住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恨不能舞之蹈之,長嘯一聲。
而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嘯聲一起,胸中塊壘鬱氣頓時一泄而出,她眉宇間蒙着的一層陰翳徹底消散無蹤,歡顏如那穿雲破月的金光般灼灼閃耀,撞擊人的心扉。
謝臨淵指下鐵血的琴音隨之染上了一股柔情,更加震撼人心。
恰此時,小舟漂泊到了湖中心的一塊巨石邊。
袁媛一躍而起,穩穩落在上面,手中已出現了一把長劍。
琴聲愈急,一劍舞動,側身捷如飛鳥輕,白虹繞地烏髮旋。劍如銀光乍起,矯若遊龍,行走四身;迅若閃電,照耀四方;沉若山嶽,落葉紛崩;輕似飛花,碧波動盪!
琴聲止,劍光歇。
謝臨淵手按琴絃,袁媛收劍站定,兩人相視一笑,一股無言的默契在兩人間流轉,一切盡在不言中。
湖邊忽然響起一道響亮的巴掌聲,兩人看去,就見到小素站在岸邊,一臉的驚歎。
“小姐王爺好棒!”
袁媛和謝臨淵俱是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