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轂擊肩摩,人流如潮,袁媛和趙構手挽手從街頭逛了過來,見了這邊的雜技表演,袁媛興沖沖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她拉着趙構往那邊跑,恰逢一輛馬車駛了過來,差點撞上去,趙構將她往回一拉,護在懷裡,頗爲無奈道:“慢些,那雜技又不會跑。”
袁媛朝他吐舌做了個鬼臉,安分地待在他懷裡,由他護着往那頭走去。
可惜來到面前時,她發現這裡的人也並不少,裡三層外三層的,可謂是人山人海,站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袁媛扶着趙構的肩踮起腳,伸着脖子往裡看去,可惜只看見了一大片人頭,雜技是一點兒也看不到。
正自沮喪間,她突然發覺身體騰空了,原來趙構竟將她抱了起來,還是那種抱小孩子的方式,他堅實有力的臂膀穩穩託着她。
趙構本就身形峻拔,站在人羣中有如鶴立雞羣,她又被他這樣抱着,如此一來,她頓時比所有人都高了大半個身子,四下裡望去,一覽無餘,場中的雜技自然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可是這樣也太讓她難爲情了。
她縮着脖子向旁邊看去,就見着一個坐在大人肩上的小孩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她頓時感到一陣羞赧,忙拍着他道:“趙構,快放我下來,別人都看着我呢。”
趙構仰頭笑看着她道;“怕什麼?看便讓他們看去,媛媛還怕被人看麼?”
“好!好!”忽然,場中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叫好聲,袁媛不禁轉頭去看,漸漸被吸引了心神,忽略了自己被趙構抱着的事了。
見狀,趙構暗自笑了。
袁媛看雜技,他只看着她一人,看她笑得開心,心情也跟着變得前所未有的明朗與歡暢,周圍的人羣和喧囂一時間好似去遠了,變成了灰暗無聲的背景,只有她一人是色彩鮮明生動活潑的樣子。
夜色不知不覺降臨,今日恰是清明,晚上不實行宵禁,民衆們可以徹夜狂歡。
晚上街市上的熱鬧比之白日裡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
街頭至街尾,角抵、雜技、幻術、樂舞、傀儡戲等,紛縟繁雜,撩人眼目,先有“山車旱船,尋撞走索,丸劍角抵,戲馬鬥雞”等等一連串百戲次第呈演,耍弄騰挪。
而後,又有馴獸藝人引導老虎、猴子、蟒蛇等野獸入場。這些野獸訓練有素,應和着樂曲,或瞻拜行禮,或舞動身軀,動作循節,滿場無不稱奇叫好。
這其中,最受歡迎的就要數竿技和繩技,也便是前面所說的“尋撞走索”。這兩樣雜技,圍觀的羣衆可謂是最多的,更有些人攀爬到樓閣、石柱、樹木上面,就是爲了尋一個視野好的地方,能夠將雜技盡收眼底。
白天袁媛看見的“爬竿”便是竿技的一種,而晚上的竿技表演顯然更爲出神入化,動人心魄。
只見場中的藝人頭頂百尺高竿,竿上裝置“瀛洲”、“方丈”等木製仙山,一個身形瘦弱動作靈巧的少年攀竿而上,手裡拿着一
枚紅色符節,且歌且舞出入於仙山之間。
那紅色符節往往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遠望去,就像是一個行跡飄渺的仙人在仙山中流連忘返一般,着實稀奇神妙,令人驚異非常。
這種種奇妙情景,果真應了那一句“樓前百戲競爭新,唯有長竿妙入神”的詩句。
袁媛一時看得心神激盪不能自已,心想這些古代的雜技藝人還真是了不起,要是擱現代,鐵定得被當成神人來供人瞻仰膜拜。
趙構看着她滿臉驚歎震服的模樣,好笑不已,伸手將她微張的嘴巴合上,道:“這就讓你歎爲觀止了?那邊還有更絕的呢,走吧,去那邊看看。”
袁媛捨不得走,可又想看那“更絕的”,只得戀戀不捨地被趙構拖着走了,卻不時回過頭來張望,看那高竿上的少年到了哪兒。
“看。”趙構將她的臉輕輕轉過來。
只見前面立着一根百尺高竿,上面勾連着五條繩子,繃得筆直,五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兒身着五彩衣,執戟持戈,每人各踩一條繩子,隨《破陣曲》樂曲翩躚而舞,並且“俯仰來去,赴節如飛”。
袁媛瞬間將剛纔的竿技表演忘到了腦後,全部的心神都被面前的繩技給吸引去了,直看得是目眩心驚,一顆心跟着起起伏伏,乍喜乍驚,驚呼不已。
周圍人羣擁擠不已,趙構將她護在懷裡,幫她抵擋着外界的各種騷擾,讓她能夠專心看錶演。
忽然,又有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出場了,她疊起十張彩色小木牀,每張小牀僅有一尺多寬,也就相當於手臂來長。
女子立於牀頂,五個身着綵衣的女孩躍然攀牀而上,執五彩小旗,在半空手足齊舉,表演舞蹈,如履平地,身手超凡。
其驚險程度,看得人心頭怦然,沒有一刻平靜。
袁媛喃喃道:“她們跳的這是什麼舞?”
這個趙構還真不知道,畢竟他從來都不關注這方面,也沒什麼研究。
倒是旁邊的一個鶴髮雞皮的老丈告訴了她答案,“這個啊,是《渾脫》舞。”
“哦,《渾脫》舞啊,不懂。”袁媛搖頭,滿臉疑惑的表情。
老丈哈哈一笑,給她娓娓道來,“這《渾脫》舞啊,原名《潑寒胡戲》,又名《蘇幕遮》,是從北胡那邊傳過來的,舞蹈時以面具蒙面,赤着腳,互爲潑水,謂之乞寒,不過傳到我們這邊來後就變了樣子,不再潑水了。”
袁媛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我就說她們爲何要蒙着面具呢。老丈還真是博學廣識,真是讓我們漲見識了。”
老丈衝她擺擺手,“過獎過獎,咱們還是專心看繩技吧。”
觀看的人羣中,有不少都買了面具戴上,也跟着《渾脫》舞的樂曲和節拍跳了起來,舞之蹈之,其樂融融,一派歡樂景象。
袁媛一時心癢難耐,對趙構道:“要不我們也去買個面具來戴上玩玩兒?”
不想她才說完,趙構就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隻
面具,遞給她。
袁媛驚喜地接了過來,一看是個小鬼面具,“真醜。”她嘴上如此說着,還是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這才遞給他道:“來,幫我戴上。”
趙構藉着給她戴面具的機會,在她面上偷了個香,惹來袁媛一記粉拳,他卻不躲不避,甘之如飴,本就俊美無雙的面容一時間彷彿閃爍着熠熠光輝,更是奪人眼目。
周圍不少小姑娘年輕媳婦都偷偷看了過來,連精彩絕倫的表演都比不上他對她們的吸引力。
見狀,袁媛又捶了他好幾下,嗔罵道:“沾花惹草,招蜂引蝶,說的就是你,哼!”
趙構捉住她的拳頭,送到嘴邊親了親,“我只招惹你這隻蝶。”
說話時,他脣間吐露的氣息噴灑在她手背上,讓她感覺一陣灼燙,她不禁想收回手去,他卻抓住不放。
他擡頭定定看着她,眼中深情無限。
袁媛一陣臉紅心跳,不由慶幸,幸好她此刻帶着面具。
她被他看得一陣不自在,忙轉移話題,“你怎麼不戴面具啊?”
趙構脣角含笑道:“我怕戴了面具你就認不出我了,還是不戴的好,這樣你就可一眼看到我了。”
袁媛心尖一燙,踩了他一腳,“盡會說甜言蜜語來哄我。我戴了面具你就能一眼認出我了?”
趙構挑眉,“要不要來試試?”
“哈,這可是你說的!”袁媛朝人羣裡看了看,看到一個和自己戴了同樣面具的姑娘,計上心來,命令道:“你在這兒待着,心裡默唸一百個數,數完了之後再來找我。”
趙構滿口答應,“好。”
葉靈姝正將手裡的糖葫蘆送進嘴裡,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忙轉過身,就看見一個和自己戴着同樣面具的姑娘,更爲巧合的是,她的身形身高也與自己差不多。
袁媛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纔會找上這姑娘。
“有事嗎?”葉靈姝睜大着眼睛問。
袁媛摘下面具,衝她一笑,“這位姑娘,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
葉靈姝看見袁媛的真容時被她狠狠驚豔了一下,心想世間竟有如此姝麗絕色之人,以往父皇母后他們還老說她容貌如何傾國傾城,現下和麪前的這位姑娘一比,她可真是被比到了塵埃裡去了。
她心中一時間難免升起豔羨之情,盯着袁媛看得眼也不眨。
袁媛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你怎麼了?”
葉靈姝猛一下回過神來,“啊,沒事,就是,姐姐,你真是太美了!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美的人呢。要是叫我父皇,父親還有孃親他們見着了,看他們還怎麼違心說出誇我美貌的話來。”
袁媛就是一笑,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誇讚,這姑娘說話真是爽直,不由對她大生好感。
“你肯定也不賴呀,光聽聲音就知道你是個美人兒,介不介意摘下面具給姐姐我一睹真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