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只覺得頭都有些大,他乃是發號施令慣了,之前過的是一言既出,幾百個人搶着去做的活兒,什麼時候像這樣是市井婦人買菜那樣討價還價過?想了想就冷然道:
“老夫也不和你多說什麼廢話,要老夫修煉的經驗可以,恰好也是因爲要傳授門人相關的東西特地整理過。”
說着便見到了元昊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冊子來,卻是用牛皮做的,上面密密麻麻的繡着西戎通行的莽古文字,看起來也是有些年頭了,然後道:
“這一個冊子換你的那顆黃芽丹,換不換?”
林封謹笑了笑道:
“大牧首肯以西王母之名起個誓言就換。”
“你!”元昊怒道:“老夫橫行天下幾十年,你什麼時候有聽人說過不守信諾?”
林封謹哈哈一笑道:
“小子也算是活了二十多年,大牧首什麼時候有聽人說過我不守信諾?再說了沒人說絕對不代表就沒有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知情的人全部死光光了呢。”
元昊此時總算是知道自己面對的這個對手真的是若泥鰍一樣的滑不留手,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今天這件事是肯定要出血的了,拿起了那一本小冊子就用西王母的法號起了個誓,然後將其丟給了林封謹,林封謹接了過來,他乃是具有緩慢時間的能力,當然看了出來之前元昊在立誓之前,彷彿是爲了騰出雙手,有一個將那本小冊子重新放回到懷中的動作。
此時重新拿出來的這一本小冊子雖然也是牛皮封面,右下方卻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缺角,這卻是之前的那個冊子沒有的,林封謹在肚皮裡面冷笑。面上卻是微笑着將手上的黃芽丹拋了過去-----元昊說的話他半個字都沒有相信過,若元昊真是個說話算數的人,那他能在西戎舒舒服服的做大牧首這麼多年?鬼才相信勒!
好在林封謹也是把住了元昊的弱點。那就是這人看起來對西王母還有些敬畏之心,不過應該不是洗腦那種願意爲你去死的敬畏。而是對力量的畏懼而已,因此這種敬畏在生死之前可能不值一提,但是在一些普通的事情上還是有效的。
元昊拿到黃芽丹之後,居然還仔細的端詳了一下,然後又找了個葫蘆出來,將黃芽丹倒進去以後又倒了出去,看起來應該是要用那葫蘆檢查了裡面有沒有毒,發覺沒事之後。便是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去,然後開始閉目調息。
雙方交換以後,卻是各懷鬼胎,元昊則是隻拿了一半的修煉心得出來,自以爲林封謹奸似鬼也要喝了老子的洗腳水,林封謹難道是省油的燈?他此時拿出來的這一顆黃芽丹,乃是付道士專門做出來糊弄人的,也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才調配出來的得意產品。
要說假的話,這玩意兒還真不假,問題就在於其實是湯圓那樣的帶了餡兒的。只有外面那一層是有效果的,裡面的東西則是麪粉加上了增香劑和精煉酒麴,吃下去以後。頂多只有真正黃芽丹的兩三成效果,唔,那藥力徐徐釋放,就頂多能讓元昊的傷勢不繼續惡化五六天而已。
而元昊不過肚皮裡面肯定會熱烘烘的,就彷彿是喝了兩三杯熱酒一樣的舒服,咳咳,事實上這就是精煉酒麴的功效了啊。
元昊服藥以後調息了一會兒,發覺丹藥有效以後,終於是愜意的呼出了一口氣。這種身上彷彿是被挪去了一塊大石頭的感覺,委實是讓人覺得格外愜意的。林封謹此時便道:
“我們進來這裡的時候,也並不是無聲無息的。也是打暈了幾個人,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很快這件事的後遺症就要顯示出來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們是不是換一個地方說話呢?大牧首神通廣大,不像我等若無根飄萍一般,此時在這旬州城當中也是不止有一處落腳的地方。”
元昊此時聽了林封謹的話,也是覺得有一定道理的,此時對於他來說,林封謹的身份最重要的地方,還是東夏國崔王女的姘頭,什麼北齊舉人之類的完全就忽略了,在他眼裡面根本就是個渣,因此元昊自然可以推論:覺得林封謹的主要根基實力是在東夏國內,在這南方並沒有什麼根基是很正常的。
這就是林封謹的狡猾之處,他知道元昊一定會糾結於自己的身份,所以乾脆大大方方的將元昊最可能感興趣的這個身份拋出來,果然元昊就上鉤,腦子裡面聯想到林封謹身份以後,就會情不自禁的推敲他怎麼將王猛搞上絕路的,然後就主觀性的認爲林封謹在東夏很有勢力,應該是北齊的人.......這樣的避重就輕的舉動,其實是很簡單的伎倆,但正是因爲簡單,所以出紕漏的機率就會小很多。
一干人要出知州衙門就太簡單了,這時候元昊被林封謹的藥力壓住傷勢,雖然沒有辦法和人動手,但自由行動還是沒問題的,出了旬州衙門以後一拐,便是到了旁邊的一處大戶人家當中,直接在後門上三短兩長的敲了兩下,趕出來了一個老蒼頭,拿蒼老渾濁的眼神看着一干人,似有疑問之意。
按理說現在就應該是要對一對什麼天王蓋地虎的切口之類的了,但是元昊二話不說的就朝着裡面走,那老蒼頭也不阻攔,直進了月門之後便是有人前來接着,林封謹這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對切口就是沒有切口,不說話直接就進........
於是一干人被帶着穿進了內院,最後下了地窖,又穿了出來,走進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裡面,周圍都是高牆,這時候林封謹才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家大戶人家在修院子的時候,便是設計成了一個“回”字形狀,特地在裡面留出來了一個空間,若不是從天上看下去的話,旁人是很難識破其中的竅門。
來到了這地方以後,林封謹便是開始和元昊繼續的扯皮,畢竟到了午夜時分的話,法家就能再一次用追蹤秘術來尋到元昊,雙方也是繼續的脣槍舌戰,大有寸土必爭的勢頭。
不過,就在兩人都說得累了,開始飲面前的熱茶的時候,林封謹忽然道:
“大牧首雖然在水系方面的造詣登峰造極,但也總不能真的把自己變成一條魚把?”
元昊聽了林封謹的話,冷冷的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封謹道:
“我就說一句明白話,倘若我是法家,那麼不趁着大牧首你現在的這尷尬模樣,徹底的將你置於死地,那麼恐怕是連晚上覺也睡不好的,何況每日還能有兩次追蹤你的機會?所以法家的追殺只會慢慢升格,那是絕對不會停止的,除非是你將法家所有的人都殺光!”
元昊聽了林封謹的話,沉默不語。
林封謹便道:
“所以我才問一句大牧首,你是不是真的能變成一條魚!我們衝破重圍把你送到了錢江,看似大家交易達成,從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但其實真的是這樣的嗎?事實上,只要一送你,我們也是法家的眼中釘肉中刺了,說得直白一些,大牧首你死不死和我關係不大,但這一送之後,法家擺明了一收拾了你,那麼就要對我們下手,說得難聽一點,大牧首你就算是真的是要被法家弄死,至少我也會希望你多活幾天,能給我們留出來足夠的逃走時間。”
林封謹說的話雖然難聽,但真的是說得相當直白的,並且也是有一種很乾淨利落的坦誠,元昊仔細的想了想,心中不但不以爲忤,更是浮現出來了“忠言逆耳”這四個字--他自家的情況自家十分清楚,進入了錢江之後,也終究真的不能像魚一樣,就真的高枕無憂了。
話又說回來,此時西戎內部眼見得元昊都被法家攆得和狗一樣的到處跑,勢力被連根拔起,眼見得就是命在旦夕,對法家的力度支撐肯定是大增的,就算是國君吸取教訓會選擇對法家制衡,不會坐視他一家獨大,但是,國君和法家要殺元昊的心思,那是絕對一致的!
在這種情況下,有着法家子午追蹤秘術的支持,不要說是元昊在水裡面變不成一條魚,就算是真的變成了一條魚,只要他的傷勢不緩解甚至痊癒,也一定會被生生的從錢江裡面給打撈起來,接下來就是煎炒炸悶燉.....
而元昊自家的情況自家知道,他身上的傷勢若是換成另外一個人,估計早就死得乾淨利落了,也就是他這八十年來的積累統統砸在了自己身上,也才能在這時候苟延殘喘,若是要傷勢痊癒,至少要尋個不受打擾的地方安靜的待上個三四年不可。
所以,面對林封謹質問的話,元昊真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能說什麼,一路追殺,千里奔逃,元昊也從未遇到過如此兇險的局面,對未來的格局也是根本沒有打算,隔了半晌之後才徐徐的道:
“你說的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封謹一笑道:
“我的意思,當然是要加碼了,大牧首,你看我們爲你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是不是應該拿更多的誠意出來呢?比如,你剛剛所說的,壓制我妖命之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