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謹一笑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山君這一戰之後,雖然傷勢補得回來,但是自身修煉的道行,估計至少要降個百年的了。”
黑山君很乾脆的道:
“不死便已經是大幸了,降些道行又怎的?這一次公子的魔傀儡也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居然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強橫的東西,若百戰餘生的人間軍隊那樣,不懼任何神通,更是悍不畏死!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公子的這些魔傀儡裡面,除了用料講究之外,最特別的還是裡面混入了龍氣吧。”
林封謹心中一震,旋即想到了黑山君同爲妖命者的身份,便一口承認了道:
“沒錯,是這樣。”
黑山君微微點頭,然後嗓子裡面低吼了一聲,從後面便是出來了四頭狼精,每一頭都抱着一口大箱子道:
“區區薄禮,算是補償給林公子的一些損失,倘若還有什麼特別需要的,請公子開口就是。”
林封謹打開了箱子一看,頓時大喜,原來這四口箱子裡面裝的,都是十分罕見稀缺的方寸鐵,石見銀等等有錢也買不到的材料,有了這些材料,林封謹接下來製作出來的魔傀儡質量必然可以更上一層樓。
按成本來說,四口箱子當中的一口就足以抵償林封謹這一次大規模運用魔傀儡的損失,其餘的三口便是淨賺了。不過,林封謹釋放出來的這些魔傀儡一共是五十三頭。其餘的都是幻象或者是很普通的濫竽充數的傀儡,卻是都收不回去的。
在旅途當中。林封謹估計兩三天能做出來一個魔傀儡就不錯了,所以也意味着林封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都沒有辦法動用大量魔傀儡,因此失去了一個護身手段,所以這筆財富拿得也是心安理得。
林封謹心中喜悅,面上卻也不動聲色道:
“既然如此,林某還有個不情之請......”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
在尋城當中的一處十分寬闊的院落內。忽然有光芒閃耀。
這院落外面看起來十分尋常,但是若從上到下俯瞰下去,就可以見到這院落實際上是將周圍的十幾戶鄰居院子都買了下來,只是保留了其門臉,其實呢裡面寬闊得不得了。
更是每一座假山,每一個水池的放置都是獨具匠心,在這裡並非是指的其在藝術上的造詣有多高超。而是說這建築設計都是包含了五行的道理,用藝術的眼光來看,簡直就是一竅不通的暴發戶的堆砌,但是用防守者或者侵入者的眼光來看,便是一步一危險,處處殺機!
那幽綠色的光芒最初是閃現在了西面的假山上。接下來又出現了北方湖泊裡面,給人的感覺都是雜亂無章,彷彿沒頭蒼蠅一般的在亂撞。當然就理所當然的驚動了不少的人。
然後就有不少人開始叫喊着,發出了警告的訊號,同時開始對那光芒進行圍追堵截。
忽然之間。一道火紅的身影直撲了出來,甚至空氣裡面都出現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正是在閉關的秦去感覺到了不對勁。驟然出關,便見到了那幽綠光芒被一名手下用太乙分光鏡幾乎要照個正着。
頓時,這秦去驟然的一閃,彷彿從天而降的彗星似的,一下子就來到了那掌握太乙分光鏡的手下面前,怒吼一聲,一巴掌就狠狠抽了上去。
那手下捱了這一巴掌,立即整個人演繹出來了驚人的七百二十度凌空旋轉的驚豔動作,飛摔出去了十來丈,鼻血長流,幾乎連臉骨都要被抽裂開,臉上更是出現了彷彿是被烙鐵烙印的清晰巴掌痕跡,倒吸着涼氣爬起來,卻見到了秦去將手掌對準了那綠光,慢慢的將其牽引了過來。
那綠光當中,一個巴掌大的小小嬰兒顯形,卻是已經斷掉了一手一臂,正在手舞足蹈的激動比劃着什麼,雖然是無聲的,但是很奇特的,隨着它的比劃,看到了它比劃動作的人卻是詭異的明白了這些複雜的手勢當中蘊藏的意義。
當然,隨着這小小嬰兒的比劃,秦去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
“前去主持南明離火陣的四名客卿,戰死兩人!”
“左右押司身亡一人,重傷一人!”
“隨扈的火衛戰死七人,重傷三人!”
“剩餘的人被困山腹當中,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秦去身爲火部的統領,當然明白上面的這些觸目驚心的數字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嘲諷,猜疑,譏刺,還有大量的撫卹金........同時還有一頂可怕的大帽子正在自己的頭上編織。
玄武門鐵衛放權放得很鬆,所以一旦有什麼,大板子打下來的,卻也一定是責任在攬權的統領身上。
因此,若是局面再次惡化的話,“昏聵無能,喪師辱國。”這八個字一定會化作一頂帽子重重的扣了下來,蓋在秦去的頭上。
而無論是再能幹的人,一旦被扣上了這頂帽子,幾乎就意味着永無出頭之日了,對秦去來說,那還真不如找把刀子抹了脖子一死謝罪。因爲什麼東西都是一死百了,上面反而還會因此將這些事情蓋住,然後以忠烈戰死的名義來賞賜厚待秦去的家人。
所以,在接到了消息半袋煙的功夫以後,整個府邸裡面便是響起了尖利無比的號角聲,秦去此時既不想被人扣上那可怕的大帽子,也還沒有做好自殺的思想準備,所以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馳援救人。
並且更重要的是,有兩個人不能死。一個人便是公孫敵,另外一個人就是白眉道人。
公孫敵一死。秦去就沒有立刻替罪羊,白眉道人一死,秦去便沒有辦法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公孫敵了,因爲只有白眉道人這等客卿中人說話在上面纔能有些分量。
尋城是一座雖然顯得有些骯髒陳舊,但是熱鬧的都市。
因爲哪怕是在深夜的時候,城門都是隨時隨刻都有人進進出出,來來往往,所以看守城門的軍士也往往都是在這時候雙崗加倍。當然,收取的城門費也是雙倍的。
而儘管尋城並非是在邊塞地帶,但是夜間的城門看守責任也是十分重大,所以在安排守衛的時候,往往也是儘可能的會安排一些老兵或者經驗豐富的頭目。
但是,這些服役年齡幾乎是達到了十年以上的老兵或是軍士,都從未見過在深夜的時候有如此多的人奔馳出城!!那如雷的蹄聲。幾乎都要驚破滿城人的春夢!
這些突如其來的人,赫然乃是朝着虎殞嶺那個方向而去的。
奔馳出城的大概有三十餘騎,爲首的那人身穿一襲赤紅色的鎧甲,鎧甲上面更是寶光閃耀,似乎有一個一個字字體都在清晰的閃耀着,跟隨在他身後的人一個個都是看起來很是有些威猛。雖然穿着便裝,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股十分蕭然的肅殺之氣,可以說比起那種百鍊強軍身上的煞氣也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出門的時候,一個守軍還有些不長眼,想要去討出城費。被自己的夥長一巴掌就拍了回來,捂着臉還是十分委屈的樣子。這夥長卻是理直氣壯的道:
“蠢蛋,你真是要錢不要命了?這幫兇神不說別的,胯下的那馬匹見過沒有,四蹄上面居然有厚鱗存在,這馬兒咱們的王指揮使也有一匹,可是腳上的鱗片厚度也僅僅是這幫人的三分之一不到!顯然血統都遠遠不如。”
“王指揮使吹噓他的那馬兒乃是有名的蛟駒,一匹都是要數萬兩的,你說說這些人胯下的馬匹是什麼來路?你說說去討出城費是不是找死?老子救了你一命應不應該感謝我呢?所以明天晚上叫你老婆做四個菜燙兩壺酒到我的房裡面來吧!”
這夥長一說完,衆人都是鬨笑了起來,卻是忽然見到那幫出關的凶神冷冷的看了回來盯了一眼,頓時便又噤若寒蟬。
這幫人疾馳出去以後,本來堵在關口前面的這些商隊自然是被衝得七零八落,怨聲載道,慢慢的重新聚了起來。便是在這個時候,路邊一個跌坐的乞丐忽然露出了半邊臉,不是林封謹是誰?
他看着那幫疾馳出去的人,臉上本來是那種誠惶誠恐並且充滿失望的表情,就和所有的行乞未遂的人一模一樣。然後,一絲冷笑徐徐的出現在了林封謹的面上,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實在和林封謹預想當中發展得差不多。
這個計劃從林封謹之前探索了山神廟當中就開始執行了:
首先自己和敖溪兩人的出現,可以說是在火部的預料之外的,那就是說,火部派遣過去埋伏這位黑山君的人手,多半是不夠用的。因此,自己只要展現出來了足夠的戰力,將火部本來要獵殺黑山君的人痛毆到難受無比的地步,逼迫他們求援,那事情豈不是就變得有趣了?
很顯然,援軍從哪裡來?自然是從這尋州城裡面!
其次當尋州中的這些玄武門鐵衛的狗腿子傾巢出動了以後,山神廟當中就勢必空虛了,屆時林封謹自然就能乘虛而入,施施然的走進去,雖然留守的人未必是那個寫出一筆好字的傢伙,但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也是足夠了。
屆時林封謹便是進退自如,只要出手的手不暴露自己的真實面目,有誰能想得到,一個遭受到了玄武門鐵衛欺壓,甚至是隻能忍氣吞聲的書生,居然會搖身一變,主導這一場精妙的反擊呢?
當然,這個計劃要想成事,就少不了黑山君那一方的配合,所以就一定要讓此人領情,林封謹完美的做到了這一點,便能說服他們配合自己。而黑山君他們聽說這樣可以讓火部那羣狗東西痛不欲生,遭受重創。自然是打起來了一百二十分精神來配合。
之前白眉使用了最高權限的求救信號“上窮碧落下黃泉”,走的是鬼道。確實是沒有辦法被攔截的,不過,若說黑山君和敖溪這種見識加起來超過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妖怪都完全察覺不到,拿這玩意兒沒半點辦法,那卻也是並不盡然。
攔不住你,卻是可以遲滯你的行動,
沒有辦法動你這鬼嬰,可是。卻有辦法收拾你要經過的路線。
所以,正常情況下,這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求救要去到尋州,只要半袋煙的功夫,卻是被整整的拖延了一個時辰,有了這一個時辰做緩衝,林封謹已經是乘騎了一頭山豬妖。會同敖溪一起已經趕回了尋州城,
秦去前去援助,雖然胯下乘騎的坐騎也是十分名貴的純血蛟駒,但也終究不可能像是在山中生活了幾百年的妖怪那樣,跋山涉水若渡平地,否則的話。妖怪坐騎也決計不可能那麼稀有了,頂多就是翻山越嶺快捷一些。
所以,林封謹會一直耐心的等待着,直到虎殞嶺那邊傳來了對方確切到達的消息,這纔會在尋州進行抄底行動。這樣的話,就算是火部有什麼特殊的可以即時生效的警訊。林封謹也能夠有足夠的緩衝時間來逃離,這一系列的謀劃十分陰損,絲絲入扣,嚴絲合縫,更妙的是環環相套,惡毒至極啊。
親眼見到了秦去帶隊出城之後,林封謹心中有了底,便和敖溪兩人直接回到了客棧裡面住下,安靜的呼吸調息,恢復體力。
敖溪之前與那黑山君聯手對敵,損耗端的是不輕,而林封謹直接利用了自己的龍氣魔傀儡,佈置下來了周天大陣,前仆後繼,兇狠無比,也是無論對體力還是妖力的要求極高,因此也要抓緊時間恢復。
至於一些繁瑣的小事,敖溪這次帶來的蛇奴數量也是不少,雖然在虎殞嶺上死了五六個,客棧裡面守護行李的卻也還有十來個,也就可以交給他們來完成了。這些蛇奴卻是和媧蛇神的秘術弄出來的截然不同,和正常人都沒有太大的區別,卻都是那些先天腦子出了問題的人。
這些人用現代醫學上的名詞來說,應該就是腦癱,智障,癡呆症等等,用神通上面的說法,就是先天魂魄不全,敖家便用那些夭折的蛇類的魂魄來補全這些可憐人的靈魂,使其變成正常人來娶妻生子,這樣做的話,不但不會引起天怒之類的,卻是因爲其父母家族都會感激,因此類似於治病救人之類的,算是積德行善。
而這些人因爲魂魄裡面有敖家一族蛇類靈魂的存在,所以先天就對敖家十分忠誠,並且會感覺到十分親近,用來做隨從是最好的選擇,敖家就會從中挑選出來有資質習武的進行教育培訓,這些人卻是因爲魂魄曾經受損,所以雜念很少,所以其進展奇速,往往都是力大無窮,悍不畏死,便可以成功成爲蛇奴。
而有的蛇奴因爲體內還有亡蛇的魂魄,所以還能夠領悟出一兩項蛇類特有的神通:
比如有的高大魁梧的蛇奴就擁有蛇纏這一招,雙臂先是柔韌無比的將對方的手臂或者雙腿纏住,然後陡然發力,令對方的四肢在瞬間遭受恐怖的傷害。
又有的蛇奴可以領悟到劇毒,指甲十分尖銳,刮破敵人的皮膚就已經造成被毒蛇啃噬的傷害。
還有的蛇奴最初十分弱小,食量卻是格外驚人,每三年會蛻皮一次,每一次蛻皮,其體能都相當於是從武秀才到武舉人的驚人漲幅。
這些蛇奴就已經可以被稱爲蛇僕了,雖然大部分的蛇僕之前都被敖溪帶去虎殞嶺上面傷亡殆盡,不過此時還是餘留了兩人下來。
大概隔了半個時辰,林封謹睜開了眼睛,又服下了半顆丹藥,徐徐起身來,然後走到了門口道:
“外面的局勢怎樣?”
外面自然有蛇奴迴應道:
“一刻鐘前來報,火部的據點裡面看不出來任何的動靜,裡面都好似黑漆漆的墳墓那樣,沒有任何的移動,而山神廟當中連夜拜神還願的山民依然很多,燈火通明,都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異動。”
林封謹眯縫着眼睛,揹着手在屋子裡面走來走去,沉吟道:
“火部的據點或許有大驚喜,但是,風險必然也大........算了,我沒有必要節外生枝,就按照原計劃行事吧!”
一念及此,林封謹便輕輕咳嗽了一聲,旋即隔壁的敖溪便立即有所感應,從冥思打坐的狀態當中走了過來道:
“要行動了麼?那邊的信號還沒發過來呢?”
林封謹淡淡的道:
“不等了,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就連道破天機的大衍之數都會有遁去的一,我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匆匆擬定的計劃,又怎麼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我做的這個局環環相扣是最強點,牽一髮而動全身,但是,最弱處也同樣是這一點!全局當中只要出現任何一個意外,有任何一處地方脫環,便會徹底失敗。”
“按照我原來的計劃,是可以拿到最完美的結局,那就是既可以從山神廟當中揭破其中的隱秘,也可以突襲火部當中那羣人的據點,掠奪到極大的好處。可是,追求完美的後果往往都是功敗垂成,我這時候心中總是有些不祥的預感,或者說應該是忽略了什麼關鍵性的東西,那麼幹脆就早些動手吧。”
“現在動手的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拿到山神廟當中的隱秘,卻只有五成把握突襲火部據點成功,那我就將突襲火部據點當成是意外的獎勵吧,有固然還不錯,但若是沒有的話,也並不會導致計劃失敗。”
敖溪聽了林封謹話道:
“公子高見,那我們現在就去山神廟?”
林封謹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
“沒錯,現在就動身,按照原訂的計劃,僞裝成香客,從正面直接突入,山神廟當中應該只留下了基本的防護力量,我們就從最強點入手,一舉將其擊潰,以免有漏網之魚,夜長夢多。”
片刻之後,林封謹就和敖溪帶着五名蛇奴來到了山神廟外,這裡還是沒有白晝裡繁華了,只是依然還是人頭涌涌的,這和尋州城半夜不關城門有着很大的關係。
這裡早就被林封謹徹底摸清楚了裡面的地形,很快的,就帶着蛇奴混合在人羣當中前去抽籤,結果只有一名蛇奴抽到了紅籤,這蛇奴將那紅簽收了起來,忽然臉色一變,就揪住了旁邊的一名蛇奴怒喝道:
“你爲什麼偷我的神籤?”
“我沒有!”
“你拿了!”
兩人說話之間,就扭打在了一起,頓時就將這裡搞得烏煙瘴氣的,旁邊有人想要勸架的,可是敖溪帶來的這幾名蛇奴也差不多都是武舉人級別的身手,兩人本來就是在假裝毆打,這些普通山民卻是哪裡製得住他們?加上其餘的幾名蛇奴在旁邊推波助瀾製造混亂,頃刻之間這附近就是一團烏煙瘴氣。
甚至有其他魯莽漢子也是誤中拳腳,互相毆打了起來,當然,這其中還有更加奸猾的傢伙聽說了“偷神籤”這種事情也是眼前一亮,如今誰都知道這神籤是發家致富的根本,因此還真的有人去偷盜搶奪起別人的紅籤來。
聽到這邊鬧成一團,自然廟祝就要出聲制止,本來這廝乃是擔任解籤的,在這些百姓眼中,就彷彿是山神爺爺的形象代言人一般,威望十足,奈何此人的威懾力對蛇奴們真的是毫無用處,廟祝剛剛站出來,冷不防眼前就是一黑,然後就是劇痛無比失去了知覺。
卻是被混在了人羣當中的另外一名蛇奴看準時間,直甩出來了一塊磚頭將他拍了個滿臉花,可憐這廟祝裝神弄鬼厲害,抗擊打能力卻是一等一的差,當下就直接鼻血長流往後便倒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