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些每天混跡在生死邊緣的馬仔來說,有時候,一句安慰,一句鼓勵,一句認同,就足夠讓他們爲此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受傷的弟兄是青幫的底層弟兄,大面積的燒傷,讓他們看上去有些可怕,白色的繃帶把人包裹得如同一具具木乃伊。
阿天站在病房的大門後邊,悄悄紅了眼眶。
“飛……飛哥……”見到樑飛過來,木乃伊們掙扎着想從病牀上起來。
“都別動。”樑飛一個箭步衝到牀邊,把人按下去,“好好養傷,將來多的是機會讓你們立功。”
“是,飛哥。”吃力的點點頭,整張臉都被紗帶遮蓋住的馬仔,只露出一雙眼睛,崇拜的望着牀邊的人。
那雙眼裡看不到恐懼,看不到害怕,有的,只有滿滿的信賴和敬畏!
“這次的事,我和青姐會爲你們討回來,兄弟們留的血,不會白流。”樑飛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字說得極其堅定。
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的誓言。
對他的話,兄弟們深信不疑。
在醫院裡待到天明,爲了不打擾弟兄們休息,樑飛才帶人離開,走之前,他沒有忘記向醫生詢問這些兄弟的傷勢。
得到的結果是好的,雖然被炸彈的衝擊力殃及,燒傷皮膚,好在治療及時,只需要做幾次皮膚移植手術,對生命不會有任何影響。
樑飛在鬆口氣之餘,也沒忘記向阿天交代:“等兄弟們出院,把他們調去做後勤工作,另外,記得多給一份賠償金,不要虧待了他們。”
“我知道該怎麼做,飛哥。”阿天重重點頭,對樑飛的交代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
幫裡的弟兄之所以這麼崇拜他,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外,更多的,是他的義氣!誰不想跟着一個把手下當作哥們,當作兄弟看待的老大?
“飛哥,接下來直接回家嗎?你昨天晚上一夜沒睡,這樣下去會把身體拖垮的。”阿天口風一變,替他拉開車門,自己則坐在副駕駛座上,提醒道。
雖然樑飛的精神看上去不錯,但他到底一整夜沒有休息,繼續高強度工作,萬一把身體累垮,之後的事誰又能來做主?
“也好,”樑飛領了他的情,微微一笑:“開車回去。”
“是。”阿天立即啓動轎車,朝別墅的方向駛去。
在半路上,他接到弟兄們打來的電話,說是碼頭那邊有消息傳來,有人秘密聯繫快艇,準備今夜出海。
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的線索,都能不能忽略。
“讓兄弟們查清楚這幫人的底細,確定是不是矮國的混蛋。”樑飛吩咐道,只要有一絲線索,都得追查,不能放過。
可惜,兄弟們順藤摸瓜調查以後,傳來的消息卻令他失望,那些人只是偷偷入境到平海市的臺灣人,和山口組沒有任何關係。
“靠!”浪費這麼多人力,卻只得到這種毫無價值的線索,阿天氣得爆了粗口。
“彆着急,他們的目標只要是我們,早晚都會露出馬腳,一動不如一靜。”樑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
真不明白飛哥怎麼到現在還能這麼沉着、冷靜!
阿天點了點頭,心裡的火氣也在這會兒消散,把樑飛送回別墅以後,他和黑煞的弟兄們則留在別墅外進行保護。
“你回來了?”一夜沒睡的薛如雪聽到開門聲,立即轉頭,從沙發上站起來,神情略顯激動。
“起得這麼早還是一晚上沒休息?”樑飛輕聲問道。
“我擔心你,睡不着,青姐和小柔昨晚也等了你一夜,早上我看她們實在太困,就讓她們先去休息了。”薛如雪解釋道,“阿飛,事情很麻煩嗎?我聽詩嘉說,網上那些不利於公司的報道,已經被控制住了。”
“恩,只要把幕後黑手揪出來,事情就會得到解決。”樑飛故意說得輕鬆,他是男人,有些壓力沒必要讓自己的女人知道。
薛如雪對造成這起事故的幕後黑手身份,也是一知半解,道上的事,沒人告訴她,連程於青,也沒有向她透漏半句,見樑飛說得這般自信,她也選擇了相信他。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熱點吃的。”想到樑飛在外邊忙碌了一整夜,薛如雪極力想要爲他做點什麼。
“我回來的時候吃過了,你先去睡,看你一整晚沒休息,都快熬成熊貓眼了。”樑飛故作輕鬆的笑道,寵溺的颳了刮她的鼻尖,擁着人往房間裡走。
薛如雪不肯答應休息,硬要他陪着,樑飛沒辦法,擁着她一起倒在牀上,說着悄悄話。
“阿飛,我這兩天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家鄉,來到這裡,而是和你一起待在村裡,生活會不會比現在平淡?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薛如雪靠在他強壯的胸口上,低聲問道。
在旁人眼裡,她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可是在樑飛的面前,她只是一個會因爲他的事牽腸掛肚,擔憂不安的小女人。
“別胡思亂想,這是我們選擇的路,哪怕再苦再難,也要咬着牙走下去。”他勸慰道,或許以前的日子很安逸,沒有這麼多的腥風血雨,可人生從來就沒有如果。
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不能夠後悔,不能夠退縮。
自己選擇的路,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許久,才相擁着睡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晚上,等樑飛醒來的時候,陽臺外的天色,已經是一片漆黑,今夜沒有星光,濃濃的烏雲將整片天空遮蓋住,黑壓壓的,讓人看得心裡分外壓抑。
將幾乎發麻的手臂從薛如雪的脖子後抽出來,無聲無息下了牀,洗漱後,他換上乾淨的襯衫,下樓出門,打算問問,事情的進展。
阿天沒在別墅外,黑煞的弟兄也不見了蹤影,只有青幫的馬仔,神情略帶焦急的站在四周。
樑飛微微皺眉,“阿天呢?”
“飛哥。”馬仔慌忙將香菸扔掉,迎上前來:“天哥和青姐帶着黑煞的兄弟在一個小時前出發了。”
“怎麼回事?”他心頭一震,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馬仔被他看得心裡發慌,咬牙道:“八點多的時候,天哥接到消息,在洗浴中心,發現了公司監控器裡放置炸彈的可疑人物,青姐聽說這件事,就帶着人手趕過去了。”
“爲什麼這件事沒有告訴我?”樑飛身側的氣壓低得可怕,話彷彿是從牙齒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馬仔愧疚的低下腦袋:“是青姐說,這種小事不需要飛哥你出面,希望你在家裡好好休息。”
“走。”樑飛沒有遲疑,立即走到車庫,拉開車門,鑽進了駕駛座。
馬仔跟他走了十多人,只剩下七八個留在家裡保護女人們的安全。
四輛黑色轎車如同離弦的箭,飛快消失在別墅外的寂靜道路上。
洗浴中心在娛樂街,是原曹叔的場子,自從曹叔被幹掉以後,遭受到清洗,被青幫接管,如今也是青幫名下的地盤。
轎車剛抵達娛樂街,整條街已經被青幫的馬仔佔據,站在街頭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提着刀和棍棒,腰間別着手槍的西裝大漢。
“什麼人?”忽然闖入的轎車引來大漢們的警戒,一雙雙殺氣騰騰的目光,對準轎車。
他們戒備的握緊手裡的武器,如同兇狠的餓狼,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斷敵人的咽喉。
樑飛迅速熄滅引擎,下了車。
“是飛哥!”馬仔們認出他的身份,戒備的神情變作驚喜,“飛哥,你怎麼過來了?”
“帶我去見青姐。”樑飛匆忙掃視了現場一眼,四周的店鋪今夜全都停業,馬仔們雖然人多勢衆,卻衣衫整齊,不像是參加過重大火拼的樣子。
他暗暗鬆了口氣。
“是。”一名領隊的漢子一揮手,弟兄們瞬間讓開了一條道。
樑飛從人羣中走過,那間洗浴中心,映入他的眼簾。
大堂的玻璃門變作殘渣,玻璃掉落了一地,從大堂內一直延伸到外的血跡,清楚的遺留在地面。
二樓的幾間房間窗戶大開,還有兩具屍體,倒在陽臺上。
“飛哥,那些都是矮國的人。”馬仔對他解釋道,“裡面的情況已經被控制住,青姐和天哥也在裡頭,正在審問活捉的俘虜。”
樑飛冰冷的神情有所緩和,他一步一步踏入這血跡斑斑的店鋪,剛走進去,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迎面撲來。
大堂左側的電梯門已經壞掉,到處是鮮血飛濺的痕跡,地上散落着子彈、槍支、碎掉的桌椅,足以看出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
阿天在他趕來的時候,就接到了兄弟們的通知,氣喘吁吁的從安全通道跑下樓來。
“飛哥。”他來不及整理身上浴血的衣服,胡亂抹了把臉。
“先去見青姐。”樑飛沒有多說什麼,也沒當着兄弟們的面,責備他沒有通知自己這件事。
事有輕重緩急,這種場合不適合說廢話。
阿天點了點頭,帶着他從安全通道上了三樓。
黑煞的弟兄在走廊盡頭前的會議室大門外,充當門神,光頭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