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就是這個女人。”
陰暗的角落響起一把低沉的聲音。一雙漆黑的眸子卻盯着緩緩從大排檔離開的蕭綰青。
蕭綰青離開時在桌上留了幾百塊。瘸腿的祁紅瞧見後抓起前朝她後背扔去:“拿走你的錢!老孃不缺!”
蕭綰青沒回頭,徐徐向馬路盡頭走去。
“她?”另一雙愈發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蕭綰青。“她手無縛雞之力。看年齡不過三十來歲。十六年前她能殺了三師傅?”
三師傅。
妙門八大王之一。卻在十六年前慘死於一名尚未成年的小女孩手裡?
大師兄不相信。一點兒也不信。
“當初得知三師傅的死訊。大師傅派人前往白城查勘。最終將目標鎖定在她身上。”那聲音繼續說道。“她是蕭太爺的繼承人。平日裡防衛系統極爲森嚴,身邊還有個相當厲害的高手貼身保護。我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
“如今蕭山別墅的主人?”大師兄瞳孔微微收縮。
“是。”
“她是怎麼殺死三師傅的?”大師兄喃喃自語,卻是微微揮手。“既然來白城一趟,三師傅十六年前的仇今兒就報了吧。”
那名男子雙眼發亮,沉聲道:“嗯。雖然現在也有護衛暗中保護。但那個貼身高手不在。”
“動手!”
這兩人話音甫落,便悄然遁入黑暗之中。
……
黎明前的黑暗最爲淒冷。時值深秋,一陣陣寒風迎面襲來。吹得蕭綰青身子冰寒,渾身疲乏。
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通宵未眠。第一次還在遙遠的十多年前。久得意識快有些模糊了。
她不急着回家,便也並未給熟睡中的木子打去電話。因爲楚河在,木子並不擔心小姐會在外面出現什麼危險。對於如今的楚河,木子是由衷佩服的。
從前我家裡有個女孩叫姑姑——
蕭綰青腦海中迴盪這句話,那機器人般的臉龐上竟是微微泛起一絲波瀾。這句話聽上去十分奇怪。女孩就女孩,姑姑就姑姑。怎麼能連在一起用呢?
可蕭綰青並不排斥楚河的這種形容,相反,她不喜歡楚河的後半句。
後來我家裡有個女人叫蕭綰青。
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她還從姑姑變成了蕭綰青。
那是否證明當她成爲楚河眼中的蕭綰青之時,他便沒有姑姑了?
蕭綰青不清楚。她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內心纖細的女人。起碼在情感上她很淡薄。她將所有精力與時間都投放在了工作上。是活着之外最重要的事兒。
她並不知道楚河將她當做進入蕭家的那扇門。他反叛、行事衝動,從不肯坐下與那位討厭他父親的外公聊天。但他聽她的話。因爲她是他的姑姑。也許在那時候,姑姑的定義比外公更像親人。起碼楚河心中是這樣定位的。他離不開蕭家,一輩子也脫不開關係。所以他選擇融入蕭家,他排斥外公,但幸好還有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姑姑。
只是漸漸的,姑姑變成了蕭綰青。變得越來越像蕭太爺。楚河終於失去了蕭家的最後一個親人。
啵。
耳畔傳來一聲輕響,低頭行走的蕭綰青微微擡頭,只見幾名木子訓練的護衛迅速來到她的身邊。擋住前方的視
線。
她沒出聲,卻明白此刻的局面。
她受到了襲擊。否則那幫訓練有素的護衛不會輕易出現打擾她的生活——以及沉思。
“小姐。街角有一輛車。車上有鑰匙。”領頭的護衛低聲說道。“那兩人——我們不是對手!”
他頭腦清晰地分析出結果。鬥不過,也就意味着保護不了蕭綰青。保護不了——便只能拖着那兩個高手讓蕭綰青離開。
木子訓練的護衛永遠是白城最一流的。這一點整個白城人盡皆知。
蕭綰青微微擡起頭,望向正大光明站在對面的男子。
都很年輕。年長的也才三十出頭。年輕的與楚河一般大。可他們眼中透着濃濃的殺機。似乎要將蕭綰青生剝了纔會滿意。
他們穿的很樸素。走在人羣中很難被人注意。可此刻,他們的身上流露出一種只有強者纔有的氣勢。按照領頭護衛的分析,此刻恐怕只有木子才能與之一戰。他們——連拖也未必能拖住幾分鐘。
蕭綰青註定不認識他們。可她卻覺得眼前這兩人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
莫名的熟悉。彷彿曾感受過。
蕭綰青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見過的人,看過的書是很少會忘記的。她能肯定沒見過眼前這兩個人。同樣能肯定曾見過和他們相似的人。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不管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是來殺自己的。至於爲什麼要殺自己,同樣不重要。
站在她的位置,有人要殺她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兒。一個普通人又怎麼會在凌晨四點還有護衛隱形保護呢?
“你們是什麼人?”領頭的護衛神色沉穩地說道。一隻手已按住腰間。
“想做個明白鬼?”大師兄臉上長滿了麻子,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之色。
護衛眉頭一挑:“方便報復。”
這算是挑釁嗎?
大師兄笑了起來。別人或許怕被報復,他不怕。妙門更不怕。
“如果你腰間的是刀。現在可以拿出來了。但如果是槍——”大師兄緩緩道。“小心點,也許不會有開槍的機會。”
他很傲。但他有傲的資本。
他是妙門大師兄,雖然不是年輕一輩子武力值最高的。卻是最受人敬佩的。一個沒關係沒背景的人卻能成爲妙門大師兄,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爲艱難和讓人敬佩的事兒。他身邊的六師弟一直認爲如果不是師傅們偏心,大師兄絕對有成爲妙門年輕一輩中最強者的希望。
鏗鏗鏗!
護衛們拔出軍刀,目光死死地盯着對面的兩人。
“小六。一分鐘夠嗎?”大師兄輕輕偏頭。
“夠!”
嗖!
他身邊的六師弟驟然出手。如一道鬼魅般洶涌衝來。
他速度極快,快得護衛們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形便已bi近。
出刀!
那幾名護衛聯手刺向六師弟,卻見他倏然出手,提起一名護衛手腕,咔嚓一聲。手腕折斷的同時奪走軍刀。再是身形往前一錯,刀鋒已在護衛脖子上留下一條血痕。
撲哧——
鮮血激射而出的同時,六師弟向下一個護衛攻擊而去。
辛辣、兇狠、果斷,六師弟的動作讓大師兄很滿意。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頭。
六師弟和他一樣是沒關係沒背景的妙門弟子,他們能在年輕一輩中擁有一席之地全憑努力和自強不息。可有時候人努力和收穫是不成正比的。譬如他即將報道的地方,白城那位瘋子一樣的妙門新人——
他有什麼資格指揮自己?
他又有什麼本事讓自己效力?
就因爲他有錢,有權,有勢力。所以妙門安排自己爲他執行一些不方便見人的工作。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社會,連妙門這種擁有幾百年歷史的組織也不能例外。
也許,殺了這個蕭家繼承人,會是大功一件,會讓妙門更加重視自己。不安排一些不符合大師兄身份的任務給他吧?
誰知道呢?
殺了再說吧!
撲哧!
當最後一名護衛被六師弟擊殺時,六師弟停下手頭的工作,目光猙獰地盯着蕭綰青:“接下來。大師兄會讓你毫無痛苦地死去。”
蕭綰青平靜地站在原地,那深邃如大海的眸子瞥了六師弟一眼,問道:“你不想立功?”
一句話戳穿了六師弟的心思。
殺了蕭山別墅繼承人,在有功必賞的妙門定然是大功一件。六師弟很想往前再走幾步,然後一刀刺在蕭綰青心口。很簡單,甚至不費吹灰之力。眼前這大功便落在了他身上。
可他敢嗎?
搶走大師兄的功勞。以後大師兄會否想法子折磨自己呢?
在大功與害怕之間,六師弟陷入掙扎。可腳步一寸不肯離開。他很矛盾,還很糾結。他想立功,卻懼怕嚴厲的大師兄。
自己該不該出手呢?
“小六。”
身後忽地響起大師兄那嚴厲冷漠的聲音。
“大師兄——”六師弟忽地轉過身去,神情中略帶懇求。“你已是受人敬仰的大師兄。是師弟們尊重崇拜的大師兄。這一次——能不能讓給我?”
“愚蠢!”大師兄喝道。“難道你看不出這個女人在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
也許吧。但她說出了六師弟的心聲。
他想立功。無時不刻都想立功。他不想在妙門被人欺負,更不想一輩子低頭做人。眼前,他就有一個機會。天賜良機!
“就一次——”六師弟嚥下一口唾沫,艱難道。“以後我一定鞍前馬後,爲大師兄效力。”
人的慾望一旦被點燃,再想撲滅就難了。
六師弟知道蕭綰青的意圖。大師兄也看得出蕭綰青想做什麼。
可他們擁有同樣的想法,殺了蕭綰青,立大功。
明明知道是陰謀,他們的師門情亦是在蕭綰青這個女機器人的一句話之後出現縫隙,甚至是——破裂。
工於心計的女人。
冷靜而善於尋找機會的女人。
她未必有逃生的機會,可這對師兄弟也陷入了困境。當然,六師弟仍在大師兄的威嚴下處於劣勢。武力上的,身份上的!
“妙門鐵律,自相殘殺者死於亂刀之下。”
蕭綰青一句話如一顆威力剛猛的炸彈在六師弟心中炸開。
一瞬間,他做出抉擇,並迅速提起刀鋒!
五秒鐘。
只需要五秒鐘,就夠了!
六師弟望向蕭綰青的眼神透着狂熱,以及——決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