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跟隨麥至誠近十年。也許旁人不清楚麥至誠的爲人,黑衣人卻是絕對一清二楚的。不止清楚,更是極爲敬佩麥至誠的作風。
八個字:道貌岸然,心狠手辣。
在許多還沒經受社會洗禮,又或者處事作風仍然離不開道德二字的人而言。麥至誠的言行舉止着實卑鄙可恥。可在黑衣人看來,麥至誠絕對是做大事的人。
因爲他無所畏懼。
因爲他夠狠。
但此刻。麥至誠卻並未向自己發號施令,將眼前這個撞破自己的女人。反而是——讓自己離開。
“我說。”麥至誠見黑衣人沒有動靜,淡漠中透着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嚴。“離開。”
“是。”
黑衣人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套房。
他走了。
他相信麥至誠會處理這件事兒。並且比自己處理得更好。
黑衣人一走。麥至誠便緩緩起身,滿面微笑地走向眼神略微驚慌地女人,關切道:“沒嚇壞你吧?”
“沒有——”
女人說沒有。但她微亂的表情與僵硬的肢體動作告訴了麥至誠。她很害怕。還很好奇。好奇那個黑衣人是誰,好奇那個黑衣人竟是向自己投射來嗜血的目光。
哪怕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師。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出來自黑衣人的殺意。甚至於,若不是麥至誠的警告,那個黑衣人定然會終結自己的生命。
“他是我的朋友。”麥至誠耐心而溫柔地解釋道。
“朋友?”
很明顯。女人並不相信麥至誠的解釋。
他們之間的關係絕非普通的朋友關係。
“算是部下。”麥至誠微笑道。“他跟了我十年。爲我做了許多事兒。”
“那他一定是個很有本事的男人。”女人徐徐說道。
她只是隨口一句話,卻讓麥至誠陷入了沉默。
賣至誠想過無數種可能性。也預測了女人所有可能出現的回答。卻終究無法想象女人竟然會給予自己這樣的回答。
所以他陷入了沉默。
並且沉默了良久。
“你似乎並不害怕?”麥至誠意味深長地問道。眼中透着複雜的神采。
“他想殺我的時候,我的確很害怕。”女人頗爲從容地說道。
“可你現在不害怕了。”麥至誠補充道。
“嗯。我不害怕了。”女人點頭。
“爲什麼?”麥至誠問道。
“因爲你。”女人說道。
“因爲我什麼
?”麥至誠繼續問道。
“因爲你保護我。”女人說道。“你警告他不要殺我。所以他走了。”
“即便如此。你仍然應該怕我。”麥至誠認真地說道。
“你是我喜歡的男人。”女人說道。“也是我即將嫁的男人。我爲什麼要害怕你?”
“因爲我並不是一個好男人。還很危險。”麥至誠說道。
“你的危險僅限於旁人。”女人說道。“但你的好。是給我的。所以我不會害怕。也沒必要害怕。”
麥至誠微微眯起眸子,一絲不苟地凝視着站在眼前的女人。他們認識不足三個月。並且是在一場慈善晚會上認識的。麥至誠是那場慈善晚會當之無愧的明星。而女人卻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女人。她年紀不小了。甚至在許多人看來,她是一個有病的女人。
一個四十歲還不結婚的女人。豈不是有病?
所以這對男女理論上是不應該在一起的。因爲他是優秀。因爲她的奇葩。
可偏偏。他們終於走在了一起。並註定邁進婚禮。不論這場婚禮是否幸福,可否持續下去。對麥至誠而言,這都是一場註定的婚禮。
麥至誠愛她嗎?
不愛。
喜歡嗎?
不喜歡。
他的愛和喜歡盡數給予了父親與母親。他沒有多餘的情感來愛任何旁人。有的。只是對這個世界的恨。
但此刻。麥至誠發現這個女人實在有些不一樣。不一樣到麥至誠想深入瞭解這個女人。
“你永遠想象不到我做過什麼事兒。”麥至誠放大招。“而且。我也並不愛你。”
女人眼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失望。但很快,她收拾了情緒笑道:“你若愛我。那才虛僞。”
“爲什麼?”麥至誠問道。
“你是如此的優秀。我是如此的平凡。雖然我不清楚你爲什麼對我另眼相看。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女人補充道。“但對我而言,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給了我愛你的機會。還給了我喜歡你的權利。不論如何,我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女人都要幸福。”
麥至誠沉默了。
良久之後,他微微擡目道:“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害怕我?”
“不怕。”女人堅決地搖頭道。“相反。我已經愛上你了。”
“爲什麼?”
聰明的男人一般不問爲什麼。因爲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瞭解大部分事情。也掌握了大部分知識。即便他們不懂。也很難撥開面子出聲詢問。但今晚,麥至誠一口氣問了三個爲什麼。問到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因爲你的才學。因爲你的壯舉。還因爲你的——孝心。”女人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從沒見過像你這個年紀的男人還能對自己的母親如此孝順。”
麥至誠笑了起來。
如果兒子對母親都不孝順。那又如何爲人子?
“婚禮日期你來安排。在哪裡辦婚禮。以怎樣的形式舉辦都由你來決定。”麥至誠微笑道。“屆時。你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女人笑了。
笑靨如花。
正如她所說。她並不在乎麥至誠的過去。也從來不關心麥至誠曾經做過什麼。她喜歡他,在第一次見到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時,她便喜歡上了麥至誠。幸好的是。麥至誠給了她喜歡的機會。並即將踏入婚禮現場。四十年的守候。她等來了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哪怕在部分人眼中。他根本就是邪惡的化身。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是常常有人說,喜歡一個人便要喜歡他的全部麼?
女人能做到。所以她可以簡單地幸福。
麥至誠說出門給她做宵夜。晚餐因爲是第一次見母親。她難免有些緊張忐忑,肚子也沒吃飽。對此麥至誠全看在心裡。
出門的時候,麥至誠在走廊盡頭碰到了母親。那個眼神清澈的母親臉上掛着一絲充滿智慧的笑容。問道:“她還沒睡吧?”
“嗯。我來給她做些吃的。”麥至誠點頭說道。
“對姑娘好些是應該的。”凌紅笑着點頭。說道。“前些時候你時常跟我說要帶個媳婦回家。我真的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帶回來了。而且還是個懂事的好姑娘。做媽的很高興。如今就盼望着你快些結婚生子。”
成家立業對麥至誠而言永遠要比結婚生子簡單。牽着已經達到。後者則是被她的母親期盼了幾十年。
麥至誠素來對母親言聽計從。不由笑道:“剛纔我還跟她說結婚的日子由她定。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結婚了。”
“這樣最好。”凌紅點點頭。摸了摸麥至誠的腦袋便回房了。
只是這個睡眠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容易睡着的老人回到房間後並沒直接睡覺。相反,她臉上寫滿凝重地來到牀邊的木桌前。木桌上有一塊牌匾。牌匾上刻着幾個繁複的字。而最爲觸目驚心地三個字便是:麥長青。
那是她丈夫的名字。也是麥至誠親生父親的名字。可事實上,凌紅一直知道在麥至誠心中,陳逸飛纔是他的父親。而不是麥長青。
“長青。我是不是應該把所有事兒都告訴他?”這個充滿智慧的女人輕聲說道。“其實。他的父親是他的殺父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