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別整天就想出風頭,很多時候,出風頭的代價是很慘重的。”思來想去這也是秦少游站出來唯一能說得通的理由,常松石陰沉着臉提醒了一句。
秦少游當衆頂撞他,常松石不讓人把他轟門外就已經算是客氣,更別說做爲一個長輩提醒這個年輕後輩的金玉良言。
說起來他們能夠醒過來,秦少游的功勞居功至偉,常松石也不是得了便宜就翻臉不認人的無情無義的小人,不過,秦少游主動替莫以遠說情,讓他很不爽。
“常老,對於此刻所發生的情況,我很遺憾……”秦少游不卑不亢,當着衆人的面一點兒也沒怯場道:“在場的賓客都爲賀你大壽而來,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
一地嘔吐的污穢,滿地的碗碟打碎的狼籍,衆賓客也大多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壽宴的喜慶被蒙上了一層陰影,誰也不願再去平添常松石的煩惱,圍坐在大圓桌旁一聲不發。
整個院落裡就聽到秦少游一個人擲地有聲話語,常松石陰沉着一張臉,看出來他在忍耐,可誰也不知道,他能夠忍耐多久。
“我們在場的大多數都是醫生,所謂醫者愛人,所說做爲一名醫生要有一顆仁愛之心,請恕我說一句實話,來壽宴我所看到,我所聽到,都是趨炎赴勢,嫌貧愛富的人性醜惡的一幕,有時候我真懷疑,常老你到底是不是醫生,在中醫浸淫了一輩子,爲什麼沒半點的仙風道骨的氣質,海納百川的胸懷呢?”
一番質問引起在場的人一片譁然,誰也沒想到,秦少游會當衆的發難,簡直就逼得常老爺子下不了臺的節奏。
穀子石臉微微一變色,他覺得這小子的話說得有點過了,想上前去阻止,沒想到,秦少游扭頭衝着他一個肯定的微笑。
看到秦少游肯定的笑容,穀子石想到他平日的爲人,也就放棄了上前勸說的想法,拉着谷思琪坐在座位,看着曹心清臉色蒼白,一副大病初癒樣子,關切道:“老兄,你沒事吧?”
曹心清擺了擺手道:“沒事,不過,有件事情,我得求你。”
“咱們弟兄還用說什麼求不求的,有話盡避說吧!”穀子石拍着胸脯道。
曹心清笑着,湊到穀子石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穀子石也把目光再次投向了秦少游。
刺頭秦少游當衆站出來指責常松石,也就他有這個膽量,換誰也不敢,可是,在場的人誰也不敢說什麼,畢竟,人家也是有功之人,站出來說兩句發兩句牢騷也是很正常。
“科技在進步,西醫利用自身優勢越來越被重視,而中醫始終不能擺脫舊的傳統模式,固步自封,假以時日,中醫從業人員越來越少,中醫也會滅亡……”
秦少游說得慷慨激昂越扯越遠,婁遠山,季梅竹和常松石幾個老頭子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在場的賓客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身爲中醫人,我們有責任發展中醫,而如何發展中醫在於,我們必須團結,可是,在場的人捫心自問,我們團結嗎?”
秦少游的話,一字一頓的敲打在衆人的心裡,在場的人一下子愣住了,大家都是中醫人,誰都很清楚,中醫再也沒有寸進,大家都守着自己的一塊利益誰也不願去與其他人分享,畢竟,這年頭教會徒弟,是要餓死師父的。
“夠了!”常松石按捺不住的一揮手,說:“秦少游,你個黃毛小兒,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談這些大道理?說這些無知且無用的話你除了想出風頭,還想幹什麼?”
常松石的話一出口,聽得秦少游的心一陣陣的發涼,說他想出風頭,這真是莫須有的冤枉,他之所以會說這些,完全是有感而發。
大家爲了鍼灸銅人,爭來爭去,莫以遠更是無恥到使盡卑鄙手段,一幕一幕讓秦少游很痛心,難道,他們都如此自私的人?都爲了自己的蠅頭小利,爭來爭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尤其當常松石爲了發泄一已私慾,竟然當着在場所有賓客的面,竟然說出要把莫以遠沉入護城河底時,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誓要跟常松石理論一番。
常松石剛恢復元氣,自然沒力氣跟秦少游年輕生猛的傢伙吵架,他很生氣,覺得這小子很不懂規矩,再看一眼穀子石正跟曹心清有說有笑低頭私語,看到這一幕更讓他更加的不痛快。
“秦少游,你不要以爲救了我們,就可以這裡大放厥詞,在場的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常松石不客氣的教訓道。
沒等他把話說完,秦少游打斷道:“中醫最讓人齒冷的凡事都以排資輪輩,不以德才而論,年輕人看不到不希望,也不願投入到這個行業來,青黃不接或許纔是中醫最大的隱憂……”
常松石一怔,萬萬沒想到秦少游會他的話來說事,這下才明白原來莫以遠有句還是說得對的,就是這小子分明就是攪屎棍啊!
“鬧成這樣,倒底爲那般?”常松石憤怒了質問道。
秦少游嘆了口氣,緩緩地走到莫以遠的面前,莫以遠看到他走過來,本能的求饒道:“千萬別打臉。”
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枉爲一派之主,不客氣踹了一腳道:“給我出息一點兒。”
解開捆在莫以遠身上的繩子,再把那些魔醫門的弟子的線子解開,揮手道:“你們可以走了。”
莫以遠感激道:“兄弟,你這份情……”
“還不快滾!”秦少游不耐煩的催促,他並不想讓莫以遠領他這份情。
莫以遠帶着魔醫門在衆賓客的注視下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樣子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我有讓你放人嗎?誰讓你替我擅自作主的?”常松石從高高臺上跳了下來,憤怒的上前一把揪住秦少游的衣領,眸子都快噴出火來。
秦少游面無表情嘆了口氣,任上着常老揪着自己的衣領,無論怎麼說,他都是晚輩,按着中醫圈裡的規矩,他要還手就是以下犯上,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做的。
“我們都太自私了,以至於忘了別人的感受。”秦少游幽幽地說道:“或許這就是我們中醫沒落真正原因……”
常松石怔了怔,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部肌肉也僵住了。
“沒有創新,沒有交流,固步自封,夜郎自大……”一連說了幾個成語,秦少游自己都佩服自己有才,望着常松石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我很高興參加你的壽宴,從規模來說,你是成功者,可是,你以後,你兒子他會不會有你這樣的成就,你的孫子會不會有你這樣的成就?或許,到你孫子那一代,中醫已經沒人提及,我們這些中醫醫生也不會再有人去理會,那麼,我們現在爭得奪得又爲了什麼?那麼,我們吵來鬧去又爲了什麼了?”
秦少游的眼睛溼潤的,緩緩地拉開常松石的手道:“對於你的無禮,我很抱歉,只是,我很想說的是,如果,我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那麼若干年以後,中醫也只會成爲一個歷史的塵埃,而我們連塵埃都算不上……”
說了幾句心裡話,秦少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常家的大院,在場的人都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着他,忽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背影很蕭瑟,很孤獨,直到他走出院落的門外,他們才恍然覺得自己不也如秦少游一般,孤獨在中醫圈裡打拼,艱難在這個圈子掙扎……
秦少游的話無疑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靈,他們從來沒想過中醫的將來,大形勢他們都清楚,中醫明顯沒有西醫強,但至於爲什麼,誰也沒花時間去考慮過。
一場壽宴卻帶來思考,所帶給他們的反思,也讓他們覺得很慚愧,向正在發愣的常松石道了聲再見,一個個便默默地離開了。
常松石出神望着滿地的狼籍,再回想起剛纔的場景,還有秦少游所說的話,他心中戾氣一下子就蕩然無存,所有的都滿滿的愧疚。
他被號稱爲杏林三傑,在濱海的中醫圈,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這有什麼用?也正如秦少游所說的,等到他孫子那一代人,中醫成爲歷史的塵埃,那麼,他們將該何去何從?
皮之不存,毛之不附,常松石一下子想了很多。
“爸,你沒事吧?”常亮一邊指揮着家丁收拾滿院的狼籍,看着老頭子精神狀態不對,關心的問道。
常松石無力的揮了揮手,道了句沒事,便回到後院離開了,比起剛開始的時候,他的精神頭差了好多,連發型都亂了也無心去理會。
身爲他的老友,季梅竹和婁遠山相互對視一眼,走到常松石的身旁輕聲道:“看來我們要好好的聊一聊了。”
常松石嗯了一聲,眸子露出肯定之色道:“是的,我們確實應該談一談了。”
三位老人回到了後院,共同商量起了大計,而回到醫館的秦少游,早已經架不住眼皮子打架,回來後倒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