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山大捷之後,英軍基本上就龜縮在寧波城內不動了,與隔海相望的鎮海形成一個可以互相支援的犄角。
璞鼎查需要弄清楚那天將巴加1200人的陸軍打得大敗而逃,在火力上還猛過英軍的"黑衣軍"是支什麼樣的隊伍,他們用的又是什麼樣的武器。他隱約想起廣東"平海營"使用過的"黑爾火箭",感覺這兩支軍隊都可能與"壽佛老爺"有關,但又不能確定。
打聽消息,並非英軍的強項,再者這兒到處是中國人,英國人的白皮膚藍眼睛鷹勾鼻實在是太妖怪了,找個中國人問問,還沒等你開口說話,中國人就喊聲媽啊,逃跑了,那速度快得能將腦後的辮子給拉直平飛!
這就需要用到中國人。
也就是漢奸。
在中國這塊土壤上,從來不缺乏漢奸。假如從漢奸的本義出發,這一時的國人但凡沒有反抗清政府統治的,似乎都可以劃到漢奸這一個羣體當中去。
當然,這話說得有點絕對,因爲關於漢奸的定義,很難有一個公認的解釋。
漢奸一詞用英語說是:Chinese traitor; traitor of the Han People。即中國叛國者,或漢民族背叛者。
維基百科:漢奸即在外國入侵時,幫助外國人的中國人。泛指賣國求榮、效忠外敵的叛逆者。
說文解字:漢奸原指漢族的投敵者,後泛指賣國求榮,效忠外敵的叛逆者。
如果只是從本意出發,那麼爲明末清初之時,那些爲滿清服務的漢人,都是漢奸,以當時八旗兵的血腥屠殺來看,但凡不服從滿清統治的,不是被殺了,就是逃亡海外,因此可以判定,後世的國人大多數都是漢奸子孫。
這樣的定義打擊面也太大了一點,誰也接受不了,於是引申義變成了判斷的主要依據,漢奸專指叛國者,等同於賣國賊、內奸。
從這個引申義出發,那麼整個晚清自道光以來的皇帝和其政府都是漢奸政府,因爲他們簽訂了幾千項賣國條約。其目的也非祟高,與維護國家的安定團結,人民的幸福無關,單純只是爲了維護滿族的統治不垮臺。慈禧太后的那一句"寧與友邦,不予家奴"的話,更是亦裸裸的暴露了晚清政府的漢奸本質。
龍居士認爲,漢奸需要同時滿足四大條件才能被稱之爲漢奸:1、本人是中華民族人或中國人;2、背叛中華民族或中國;3、有能力裡通外國,出賣中華民族或中國的利益;4、對民族和國家利益造成事實損害。
照這四個條件去篩選,那麼由於滿族是中華民族的一分子,因此滿族統治中國,算是少數民族統治中國,不算異族入侵,如此當年爲滿族服務的人可以脫掉漢奸的帽子了,我們也不算漢奸子孫。
當年反抗滿清統治的人,仍是民族英雄,只不過範圍要縮小一點,是漢民族的民族英雄。同理,抗金之岳飛,抗蒙元之文天祥都是漢民族的民族英雄。至於這些人算不算中華民族的民族英雄,那還得另行討論。
漢奸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不在官場,沒在軍隊當中,只是平頭百姓一個,既便是服務異族統治的也不算漢奸。因爲這一類是佔絕大多數的百姓,因爲
能力不足,做不出有損民族和國家利益的事。
從國家的角度去看個體的百姓,其力量弱小得就像是嬰兒。嬰兒自然不能被打入漢奸羣體當中去。就算他們想賣國,也做不到。因此當漢奸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這一點,是公理,大家都沒有爭議。
如此,漢奸這個詞彙算是有了一個較爲合理的理解和解釋。這也算是龍居士對中華文化的一個貢獻吧。
回到正題上。
英軍去年佔領寧波後,便任命了德國基督教路德會牧師、漢學家、傳教士、鴉片販、間諜--郭士立做寧波的最高長官。
郭士立上任後,又任命餘德昌做寧波警察長。餘德昌是當地人,一家妓院的老闆。他上任後,建立一個40人的情報網,監視大清官方與民方的動靜。
照龍居士的劃分漢奸,需要同時滿足四大條件來衡量,這個餘德昌如果只是單純的做警察長,維護寧波當地的治安,沒有做過實質傷害中華民族或國家利益的事,雖爲英軍走狗,這就好比現在的那些單純爲了生計而爲外國公司打工的人,不應放在漢奸這一類當中去。
但是,他接受了英軍委派的任務,走出淪陷地--寧波城,爲英軍打探消息,爲侵略軍爲虎作倀,便是正兒八經,毫無爭議的漢奸了。
璞鼎查需要一位熟悉當地情況的中國人爲英軍打聽"黑衣軍"的來歷、駐地、以及指揮官是誰,等等重要情報。
在中國活動多年,除了母語德文外,他還精通中文、日文、荷蘭文,會講中國官話和廣東、福建的方言的"中國通"--郭士立,爲璞鼎查推薦了餘德昌。
璞鼎查瞭解了餘德昌的履歷之後,非常滿意,於是天大的重擔,伴隨着一頂碩大的"漢奸帽子"也都落到了餘德昌的頭上。
作爲當地人又是妓院老闆,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那消息是相當的靈通的。他一出馬,只用幾天的時間便大致摸清楚清了"黑衣軍"的來歷。立刻回覆了璞鼎查。
"啓稟洋大人,黑衣軍實乃天兵天將。"
璞鼎查聽完郭士立的翻譯,還以爲聽錯了。當他再三確認之後,直接一個跟頭栽了下去。這事也太離譜了吧。東方神話中的天兵天將都下來打仗,除英妖來了?
郭士立在中國活動多年,自然知道清軍被在突然出現在衡永郴桂道的"天兵天將"給打得全軍覆沒後,不得不招安的事。據說那些天兵天將的帶頭人就是個和尚--號稱壽佛老爺的龍居士。
如此,璞鼎查總算理出了一點頭緒。
英軍去年以來,從三元里開始,到廈門再到浙江,所遭到的種種挫敗,都是這個神秘的"天兵天將"組織乾的。
璞鼎查總算知道了對手是誰。
但是,問題更多了。
天兵天將們有着怎樣的組織和規模,有什麼樣的實力,他們手中的精良的武器從何而來?他們的目標真的是"扶清滅妖"呢,還是另有目的?
想要搞清楚這些事情,非得去湖南南部的衡永郴桂道不可,這又不是餘德昌所能解決的問題。
不過,接下來,餘德昌又提供了一個讓璞鼎查嚇一個跟頭的情報--數萬黑衣軍就駐紮在鎮海!離寧波城只
有幾十裡地。天天在訓練,似有攻擊寧波城之意。
璞鼎查後背發涼,最大最俱有危脅性的敵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而他卻不自知?
二千黑衣僅用幾十分鐘就擊潰了1000英軍,如果黑衣軍真有數萬之衆,那駐守寧波城的4500人,絕對不夠塞牙縫的。
但是,數萬人,那得多大的一片啊,小小的鎮海如何裝得下呢,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千里之外的衡永郴桂道趕來的呢?
走陸地?穿省過縣,那得鬧多大的動靜?
走海運?海上有英軍的軍艦,如此大規模的海運,英艦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璞鼎查對於餘德昌這個數萬人的數字感到不可思議了,認爲一定是他虛報了,可手中沒有什麼人可以用,令他再去核實。
餘德昌沒有動,面露難色,嗑頭道:"小人上次潛入鎮海城時,已經引起天兵天將的注意了,幸得祖宗保佑,才逃出一命。再令小的去,就是送死,請洋人老爺饒命。"
璞鼎查心想,餘德昌是條有用的狗,也就沒有逼他。讓他下去,自己另想辦法。郭士立自告奮勇的道:"我去吧,我以英軍使者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壽佛老爺去談判。無論成還是不成,照中國人的習慣,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都可以活着回來。順便將我在城內看到的情報帶回。"
璞鼎查大喜,其一頭捲曲的毛髮都直了。
立刻準備起來。
璞鼎查對那個神秘莫測的壽佛老爺相當的重視,爲了這次談判他請郭士立帶去了很多從英國帶來的新奇物件--火車頭模型、蒸汽機模型、輪船模型、白銀左輪手槍、懷錶、以及白銀1000兩。
並面援機宜,請郭士立轉答璞鼎查對"天兵天將"的問候,表明英軍並非妖怪,也不是想要入侵大清領土,只不過是想和大清通商,爲那些無故被驅逐和蒙受巨大損失的商人討回公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歡迎訪問英國。
龍居士返回鎮海之後,命令加強城防,嚴格盤查來往的人。他知道,這次大寶山大捷之後,無論是清政府還是英軍,都會重視他的存在了。特別是他手中的那支有着強大戰鬥力的"黑衣軍"。
秘密總只有在不引人注意的時候,才能保存,當你成爲衆人的焦點的時候,一切秘密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云開見日。
基地裡有一套嚴格的保密制度,又有一大羣受過專業訓練的保密員,甚至還有測謊機,想要穿過層層關卡,弄清楚基地內的秘密是很困難的,而他的這個"黑衣光頭軍"處在風口浪尖上,手中擁有的人才又非常有限,反間反諜的專業人才可以說一個都沒有。"黑衣光頭軍"的秘密一定會最先被人探知了去。
龍居士不求永保秘密,但求多保持一段時間的秘密。
經過嚴格的盤查,果然發現各種勢力,潛入鎮海城的越來越多,每天抓到的探子,總有那麼幾個。防不勝防。
這一天,忽然到得城門彙報,說是英軍遣使來了。還帶着很多禮物。
龍居士輕嘆了一聲,英軍既然派了使者來,那一定已經知道了很多關於黑衣光頭軍的事。以後鐵血軍對英軍的不透明的"秘密優勢"也就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