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四方炮臺與牛欄崗用一條直線連接,那麼三元里村就處於中間的位置。畢霞少校帶着人馬一路北追。
他們看見三元里村便闖了進去,然而該村已經人去樓空,就連雞鴨羊狗都沒見一隻,再看地下,留有無數的腳印。村裡到處都是翻倒的雞籠、掉落的雞毛狗毛,還有灑落的穀子。阿三們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挨家挨戶的搜了一遍,什麼都沒找着。
畢霞口喝難耐,走到水井邊,想喝口水,發現水面上飄浮着大糞,稀稀瀝瀝,臭不可聞,一看就想嘔,哪敢喝啊。畢霞望了一眼毒辣的太陽,想着路上被一個莫明奇妙的和尚壞了他的大計,便虛火上升,怒氣不可扼制的衝上腦門。
"放火!燒了這村子!叫他們無家可歸!"
三元里村在當時全都是用土磚砌成的低矮房子,房頂上蓋着茅草,只有少數幾戶有錢人家,屋頂蓋的是瓦片,屋內的傢俱簡陋且全爲木製,生火做飯用的燃料是柴禾。柴禾堆滿了屋前屋後,再加上天氣炎熱、乾燥,火勢一起,就噼哩叭啦的燒了起來,這個時候就算有人救也是滅不了火的,更何況沒人救!熱焰升騰起數丈高,濃煙直入雲霄,不到一個時辰,三元里就化作一片赤地。
遠遠的看到這一景像的村民,一片嚎哭,更是憤怒。
英軍沿着腳印往北追擊。
到太陽偏西的時候,追到一片丘陵地帶,遍地雜草,小道在此分成數條羊腸,沒入翠綠之中。畢霞覺得心悶氣慌,渴得難受,只是身上的汗反而少了,腳下打飄,他想放棄任務算了,一回頭看見部下沒有疲態,又想着這樣空手而歸,有辱大英帝國陸軍的威風,只得繼續前進。
英軍並不知道,他們踏入的這地方是地形複雜的"牛欄崗",因爲野草多,附近的人常在此放牛,踏出了一條條錯綜複雜形同迷宮的小徑而得名。
英軍一走進去便被一人多高的嵩草遮住了視線。畢霞心想,如果敵人在此埋伏,四面殺出,我火槍的的射界又被雜草遮擋,不利於火力發揮,恐怕會有損失。才這麼一想,馬上又自己給自己否決了,他的對手可不是什麼軍隊,一羣鄉下野人,哪懂得打仗啊。沒有停留,繼續前進。
這時起風了,南面的天空涌過來一片烏雲!
暑氣稍解。
"阿彌陀佛!"
隊伍前方,忽然跳出一紅點,定睛一看又是那和尚。畢霞指揮刀一揮,刷刷的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那和尚。
和尚並不畏懼,眉目倒豎,風吹袈裟飄如天神降臨,雄渾的嗓音順風送了過來:"未時已到,施主死期己至,還不躺下?"
畢霞又氣又惱"你說我死就死!?"一句話說完,張嘴欲笑,卻提不上氣來,以手捂胸,兩眼直冒金星,緊接着眼前一黑,仰面便倒,阿三兵圍過來欲救,發現少校已經手腳發冷,出的氣多進的氣少。抽搐幾下之後,瞳孔擴散。
畢霞少校終於和史書上所記載的一樣,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以正確的方式(中暑)死亡。
"妖術!"
阿三們頓時慌了,再加上沒有了最高指揮官,軍心不穩,擡着畢霞的屍體,一窩蜂的往原路逃回。
烏雲已至頭頂,天色暗了下來,天空猛的一亮,一道手臂粗的閃電劈開烏雲,照亮天地,不久悶雷滾至,轟隆隆。阿三們見此天威,以爲是溼婆發怒,跑得更快了。擡屍的幾個阿三跑
不快,逐漸掉隊,心一急,便扔了屍體,追上隊伍。
"殺!"龍居士見英軍未戰氣已泄,既將下雨,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于于我,便怒目圓睜,將68斤重的禪杖往空中一舉,發出攻擊命令。
隔着幾十米處的山崗上的何玉成,看着真切,提着"三星黑旗"跳了起來,往英軍逃跑的地方一指,喊了聲"殺!"。帶着他的同宗親兵們衝了下去。
傳令兵提着一面打更用的銅鑼,鐺鐺鐺的一通猛敲。社戲班子的鑼鼓助威隊,緊跟着敲起了"十面埋伏"急促鑼鼓聲。攻擊信號經此層層放大,與四面八方殺喊聲,響起一片。無數人頭從茂密的野草叢中冒了出來。他們手持各色冷兵器:刀槍棍棒、鋤頭扁擔,奮勇追敵。
何玉成率領的一千多人的鄉團,統一裝備削尖了的竹矛。竹矛長短粗細不一。人手二到三根,從埋伏地一站起,便形成了一片槍林。隨着鑼鼓聲吶喊着衝下來,猶如泥石流帶着一片竹林滑下,勢不可擋。
龍居士一連喊了數聲"殺",但並沒有第一個衝上去,而是找了處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掂足眺望。只四面漫山遍野都是鄉民,手持各色兵器,雖以成年男子居多,但也不乏婦女兒童。(沒有軍紀的鄉團,不許婦孺上陣的約定,沒法慣徹執行。)
這些人聽到鑼鼓響,便撒足狂奔,破衣爛衫,赤足飛揚,逐漸匯聚成幾大團,亂哄哄如同千萬只鴨子。
而那一千多人的鄉團人數雖少,但那氣勢卻遠勝萬人。
這就是有組織和沒組織的區別啊。
在埋伏階段還算好,沒有人暴露,到了這個衝刺階段,就成了一窩蜂了。
接下來,民衆的傷亡……
龍居士不敢去想,到了此時此刻,只能各由天命了。
沒有嚴明組織紀律的隊伍就是這樣,順風時一窩蜂,熱血往上涌,不顧傷亡,沒有戰術,只知猛打猛衝。失敗時就是兵敗如山倒,喊都喊不住。龍居士唸了一句阿彌陀佛,祈禱着:但願此戰,只出現第一種情況,沒有第二種情況出現。
陳玉成帶着數百人已經衝到龍居士面前,龍居士沒再多想,提着禪杖與陳玉成並肩追敵。
追擊了沒多遠,便看到地上倒了位穿着華麗軍服的紅毛軍官,身上無傷。龍居士道:"此人便是英軍少校畢霞!"
何玉成昨晚就聽到龍居士說要作法索取英軍少校畢霞之命,當時他只當是鼓舞士氣之言,並沒當真。此刻果見畢霞倒斃於路上,身上又無傷,沒見有血流出,非法術不能解釋,再加上雷雨如期而至……
雖說何玉成是受孔孟之教,讀聖賢之書,敬鬼神而遠之的舉人。但此時此刻也不禁要高看這神秘的全真和尚一眼,以弟子禮稱讚道:"大師神功,令我等大開眼界!"
鄉民和鄉團可沒有何玉成的思想那麼複雜,一片片跪下,口稱"神僧老爺!"
龍居士選了一個高處站定,瘋魔禪杖一舞,風吹大紅袈裟,杖刃雪亮,雨水四濺。
這時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已經落下,黑漆漆的背景,顯得天地特別的低矮,更襯得身材高大肥胖着醒目紅袍袈裟的龍居士形同天神降臨。
他那洪鐘般的吼聲喊出"殺盡洋妖",能傳出裡許地。
鄉民皆曰:"有神僧護佑,大破紅毛妖器(火槍)!"頓時士氣高漲,殺喊聲震天。
做足了功課的龍居士認爲此
戰勝局己定,不禁豪氣大發,一股熱血直衝四肢百駭,渾身似有無窮力量一般,忘記了恐懼,一馬當先的追着英軍逃亡的方向而去。
在這過程中,那傳說中的"王霸之氣"估計也沒有少抖,這一點,龍居士可以從身邊的何玉成那敬佩的眼神中看得清清楚楚。
"王霸之氣"是什麼?
龍居士認爲,就是某種氣場,是人格上偉岸,意上的堅定,給人帶來的威壓感。
它產生於正義。高人一等的權勢、武力、智商,能與穿戴的行頭、周邊的環境、互相影響,對人心產生共嗚共震,從而得以放大。
用心理學名詞來解釋就是"認同"、"服從"和"依賴"。
年過五十而知天命的龍居士雖然看淡了功名利祿,但是一盤散沙的民衆是沒有戰鬥力的,必須要有一個領袖將他們團結起來,在羣衆中還沒產生足以服衆的領袖之前,他有責任做那個"當仁不讓"的領袖。
殺喊聲響作一片。
袈裟被雨水淋溼貼在身上,特別是包裹住了腳,讓人行動不便,龍居士索性脫了,扔到地上。
脫袍的那一刻,龍居士全身汗水升騰而上,白霧包身,猶如仙人。
附近的鄉兵見了,忍不住的又要喊上一句神仙。
龍居士手中的"瘋魔禪杖"長2米,用來自21世紀的鎢鋼打造,沉重而鋒利,重68斤。樣式則參考魯智深的"瘋魔禪杖",上面是月牙鏟,下面是斧型鏟,各掛有四顆攝魂鈴。除了刃口處,通體烏黑,且不易生鏽。作戰時,揮動起來,白刃耀眼、鈴聲攝魂、烏黑的杖身又讓對手不易看到,難以躲閃,故而神出鬼沒。
狂追了幾百米,看到五個掉隊的英軍,大喝一聲"殺!",便如瘋魔般衝了上去。當頭一斧鏟,一名阿三就被劈作2半,鮮血噴濺,屍塊倒下,內臟橫流,連聲慘叫都發不出來。
阿三們認得這和尚,又是溼婆小妹又是咒死少校,早對龍居士產生了心靈上的恐怖,這會兒見他追上來,一杖就裂了一名袍澤,手中槍又因爲大雨溼了火藥打不響,不敢抵抗,只拼命奔逃,餘者跪地而降。
龍居士不管這些投降的,繼續追擊,何玉成帶着大隊人馬趕上,下令綁着,但鄉民們極其痛恨這些阿三,一頓鋤頭肩擔下去,打成肉醬。何玉成喝止不了,只得作罷。繼續追擊,沒跑多遠又見路上有身首異處的屍塊,緊接着是躺在泥地裡的傷兵……
何玉成嘆道:"有神僧殺敵,我等只管收屍。"
龍居士殺得性起,一口氣將掉隊三五人一股的英軍盡數杖斃,直到遇到英軍主力這才停了下來。保持距離,不緊不慢的吊着。跑了一里來路,當英軍正要奔出"牛欄崗"時,發現前面已經被數十輛一字排開的牛車、馬車給擋住了。
這些木板車上,堆積着沙袋、草梗、樹枝,車後有數百人,執刀拿槍。
當中挺立一人,正是王韶光。這支截路的鄉團,就是他領導的。
英軍環視左右,只見電閃雷鳴,暴雨傾盆,人影綽綽,漫山遍野,不知有多少,殺喊聲震天,都蓋過了雷聲。
如果是一般的軍隊,遇到這樣的絕境,早跪地投降了,但這是英軍是當時世界上最強的軍隊,實力不容小視,基於百戰百勝激發的信念,是不會那麼輕易投降的。
阿三們在連排長的指揮下,集團成陣,上刺刀,打算強行突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