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賓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信刻的身上。信刻只有只有一個朱萍,可是他現在分明一手牽着一個,這另一個新娘,究竟是從什麼地方騙來的?
獨孤就走在信刻的身邊,雖然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可是獨孤明顯很不正經,居然歪過腦袋對着信刻竊竊私語,結果被柳燕狠狠的在掌心裡掐了一下,這才老實了一點。
昊天有些吃不準眼前的情況。如果是別人突然多出了一個新娘,他都不會太在意。可是這個人是信刻,一向直爽對自己坦白的赤.裸裸的信刻,他便不能不好奇了。
“繼續。”天意比昊天先回過神來,低聲對着昊天說道。
“哦。”昊天連忙應聲,清了清嗓子,繼續婚禮的各項議程。
張月婉的眼睛突然有些發直。信刻身邊的那個女子,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雖然她蓋着蓋頭,讓張月婉無法看清她的臉。但是她走路的節奏姿勢,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熟悉的氣息,無一例外的告訴張月婉,這個人她認識,而且關係還非常親密。
張月婉細細的將自己認識並且熟悉的女子慢慢的梳理的一次,突然間她的臉色變得一片雪白,甚至連額頭上都沁出了幾顆汗珠。儘可能的平靜了一下心神,努力將握緊的拳頭舒展開,張月婉已經猜到了這個新娘是誰。很有技巧的環視了一下,發現身邊的秋沐雪傾城等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變化,她這才鬆了口氣,不過目光在不經意的掃過李蕭漠身上的時候,她卻發現李蕭漠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眼神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兩人的眼光一觸即開,不過李蕭漠嘴角浮現出來的那抹笑容,明確無誤的告訴了張月婉,他知道她是誰,並且比她先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張月婉用眼神詢問着。
李蕭漠只是一笑,本來就俊美的近乎妖異的面容在襯之以那詭異的笑容,讓他更加的卓爾不羣。眼神刷了一下信刻的位置,又掃了門口一下。張月婉頓時明白,在對方一走進門口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李蕭漠,神州十大英傑之首的人物,確實是名不虛傳。張月婉在心中想道,以前她並不怎麼將李蕭漠放在心上,但就是在這一瞬間,她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盛名之下無虛士,李蕭漠那敏銳的直覺、精確的判斷和細緻的觀察,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至於信刻,張月婉覺得自己有必要從新審視一個這個看似粗獷的男子。在她的心中,信刻只是一個在軍事上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偏偏又力大無窮的悍將,但是,就是這個粗獷豪放看似了無心機的男子,居然能夠越過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婚禮之上突然變出一個新娘,僅僅是這一手,便可以看出信刻絕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人。
只是,她很不明白,在武林之中享有盛名,從來沒有傳出過任何緋聞,和天風鈺一樣冰清玉潔的近乎天仙下凡的若雨寒梅,她那個待她如同母親一樣的傳奇女子,居然會以詐死的方式退出江湖,並且秘密嫁給信刻。她很清楚的知道,兩個人在極樂聖教進攻天都聖京之前,根本沒有任何的交集,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可究竟是什麼原因,居然能夠讓師父放棄她所擁有的一切,以戰場詐死的方式金蟬脫殼嫁給信刻?兩個人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個體,他們之間連一點點的共同點都找不出來,可是那個人確實是師父無疑。
如果不是她深知師父性子的剛烈和身手,她甚至要懷疑是不是信刻脅迫了師父。天啊,這個世界怎麼這麼瘋狂?
但是,換一種方式來說,若雨寒梅確實是死了。既然以詐死的方式嫁給了信刻,那麼師父她註定不會在公開的拋頭露面。雖然這件事情可能會在河套引起一定的轟動,但是張月婉相信,信刻有天意這個姐姐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人幫他掩蓋着。天意在河套三路和昊天的心中,那影響力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河套百姓們一說起天意,都是眉飛色舞偏偏又異常恭敬的說道,主母怎樣怎樣,誰要是敢說天意半句壞話,十有**是挽起袖子就一拳頭砸過去。至於昊天,他對自己等人雖然也很憐愛,但就算是自己加上辛皎等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也比不上天意的一半。
雖然李蕭漠已經認出了若雨寒梅的身份,但是張月婉敢肯定,李蕭漠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李蕭漠是一個聰明人,他應該明白,如果他將這件事情泄漏,那得罪的不僅僅是一個煙雨凝花宮,而且還有以信刻爲主的河套軍方。若非情非得已,天下恐怕沒有人會做這樣的傻事。
雖然昊天的心中有些疑惑,不過婚禮倒是正常的進行。獨孤宇明、奉敬、信刻、玄機、魏鶴、展書堂、李孝……數十名河套高層都在今天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當然,有些人的是好幾個加起來纔有一半。等到昊天故意扯着嗓子大吼“進洞房”的時候,所有的賓客都大聲歡呼了起來,河套的兵痞子們叫喊的最是熱烈,一邊叫還一邊挪動腳步朝着外面閃人,不用說,肯定是在準備鬧洞房的事情。
李蕭漠和楚憐風也退了出來,兩個人並非是河套派系,去鬧洞房並不怎麼合適,閒着無聊,兩人乾脆在城內閒逛起來。只是沒想到聖蘭心居然也沒和雪傾城等人閒聊,也是跟着兩人一起出來。不過這樣也好,三個人本來就是一起來的,同進同退也顯得更團結一些。
今天在河套也算得上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不僅城內的百姓的家家張燈結綵,便是連城外的軍營之中也是紅綢漫天歡聲一片。由於昊天下令南下士兵休假半月,因此軍營之中並沒有多少人,不過那熱鬧勁兒,完全不遜於城內。
剛走到軍營門口,站崗的士兵便攔住了李蕭漠等人。李蕭漠從懷中摸出昊天特意給他的一面腰牌,士兵見狀,連忙一團和氣的讓開道路,任由李蕭漠等人在軍營之中隨意參觀。李蕭漠心中竊喜,看來昊天還是很重視和自己等人的友誼的,居然給了自己等人一面權力如此之大的腰牌。要知道,軍營重地,除非持有令喻的高級將領,一般是不準進入的。
“咦,他們怎麼允許在軍營之中喝酒了?”聖蘭心奇怪的問道。
楚憐風笑着說道:“現在他們正處於休假之中,況且今天乃是河套軍方的大喜之日,不喝酒怎麼盡興?”
李蕭漠接着說道:“河套軍方其實並不忌飲酒,尤其是長期駐守玉門關的邊軍和血色高原的駐軍,他們一天至少配備二兩燒酒。”
聖蘭心很是好奇:“靖北王難道就不怕他們酒後鬧事嗎?”
李蕭漠笑道:“仙子你不在軍中,自然不明白這裡面的關鍵。河套地處北方,冬季異常寒冷,除了必要的軍事訓練,將士們大多要借酒驅寒,你想想,在寒風呼嘯的時候,喝上一口**辣的燒刀子,一股暖意頓時能夠從心裡舒散到四肢,那是何等的舒暢?況且北人粗獷南人細膩,他們若是沒有酒喝,恐怕纔會鬧事。以前我帝國的北方西方等邊防軍團,軍中也有燒酒配備。不過河套對燒酒的量控制的也挺嚴格,每天每個人配備的並不多,尤其是將領,更是如此。”
楚憐風也點頭說道:“這個我也知道一點。就像他們的南下大軍,要兩天才能配備一次。至於長期駐守邊關的邊軍,也只有寒冬季節纔是天天配備。不過,蕭漠你帶着我們來軍營幹什麼,說不定還會引起河套軍方的誤會啊。”
李蕭漠一邊走一邊說道:“沒什麼,靖北王既然將這面腰牌發給了我們,就絕對不會介意我們到處亂走。我這次前來,是想看看河套下一步的戰略目標究竟是何方。”
“在軍營之中就能夠看出來?”聖蘭心不敢置信的說道。
從簡易的軍需倉庫附近走過,李蕭漠淡淡的說道:“你們注意到沒有,軍需倉庫裡面放了不少內襯毛皮的盔甲。這裡是河套在定州附近最大的駐軍地點之一,這裡的戰略儲備自然是爲了應對河套的作戰計劃。這樣的盔甲,恐怕只適合幽雲十六州和塞外地區。”
“靖北王返回河套,本來就是爲了支撐他收復幽雲十六州的計劃,這也不足爲奇啊。”聖蘭心對這方面倒不是一無所知。
李蕭漠輕笑了一下,不要說聖蘭心,便是連些沙場老將,恐怕也難以注意到一些細節,他若非仔細觀察,恐怕也無法看出河套即將進行的戰略支撐點在何方。頓了一下,他接着說道:“河套的軍隊之中多了不少蒙馬,你們注意到沒有?”
蒙馬產自塞外的西北大草原,在塞外的諸多馬種之中,蒙馬的賣相最爲難看,不僅醜陋矮小,而且衝刺力較差,根本無法和柔然馬等高頭雄駒相比。但是,蒙馬卻是當年室蒙帝國橫掃宇內的主要戰馬。
蒙馬衝刺能力雖差,可是持久力極強。像柔然馬這些,全力奔跑之下,一個小時至少能跑五十里,但即便是柔然馬中的精,也不可能連續全速奔跑八個小時。可是蒙馬不同,不要說八個小時,便是連續奔跑一天一夜都沒有問題。而且蒙馬不像是其他良駒那樣較貴,幾天沒有黑豆苜蓿這些便要掉膘,它們性子堅韌又不挑食,就算只有野草和乾草,也照樣吃的津津有味。而且蒙馬多母馬,騎兵們餓了的時候,完全可以用馬奶充飢。
當年室蒙帝國橫掃天下的時候,一個騎兵一般是三匹蒙馬,由於不斷的更換馬匹,因此速度並不比柔然馬這些緩慢多少。況且蒙馬耐跑,一天一夜跑出好幾百裡那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在大草原上,運用蒙馬進行迂迴戰術,是最好的選擇。
“河套的戰馬全是來自血色高原,血色戰馬無論衝刺力和持久力都是馬中王者,可是河套偏偏飼養了這麼多蒙馬,你們想想,若非是爲了支撐塞外大平原的迂迴戰略,他們有這個必要嗎?”李蕭漠繼續說道。
“可僅僅是蒙馬一個,並不能說明問題。”楚憐風皺眉沉思,聖蘭心不甘心的問道。
“不僅僅是蒙馬,你看看,河套的軍需中,多了不少的皮囊,而且他們的馬車,就是這種軍用馬車,比之我們帝國的軍用馬車更加的堅固結實,車輪的寬度也是我們的軍用馬車的兩倍。若僅僅是幽雲十六州,他們根本用不了皮囊。如此多的皮囊,只可能是在水源缺乏或者飲水不放心的地方,你們想想,這除了塞外和沙漠地區,還能有哪裡?”李蕭漠不徐不疾的解釋道:“至於馬車,我們整個清風帝國境內,從西北的安西路到南面的滇南路,官道都是統一標準,地面無比結識,即使是在下雨的時候,也不會泥濘難行。現在軍隊之中的普通馬車,完全能夠在官道上隨意奔跑。可是河套馬車的車輪卻加寬了一倍,你們應該知道,車輪加寬之後,對道路的適應性將更強,即便是道路狀況差些,也能夠比較順利的行走。而據我所知,西北大草原上的路況一向很差。”
楚憐風倒吸了一口冷氣,李蕭漠能夠被尊稱爲神州十大英傑之首,確實不是浪得虛名,至少自己就沒這個本事。震驚之餘,他不禁張口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河套準備出征西北大草原?”
李蕭漠搖了搖頭。這下把聖蘭心和楚憐風都弄糊塗了。剛纔他的意思,明明就是河套正在準備出兵西北,可他現在又不停的搖頭,若非是知道李蕭漠的本事,他們兩個肯定要以爲他是神經病。
“河套收復幽雲十六州的戰略計劃是不會改變的。只有拿下來幽雲十六州,河套才能夠肆無忌憚的出兵塞外。不過,在這之前,恐怕河套會對西北大草原來一次掃蕩,以防自己在出兵收復幽雲十六州的時候對方扯自己的後腿。況且,河套即將進行軍事整編,估計靖北王也想在出徵幽雲十六州之前檢驗一下軍隊的戰鬥力,以增強軍隊內部的磨合度。”
軍營的一角,身形瘦削的駱祥臉上泛起一抹很欣賞的神采。剛纔他發現李蕭漠等人不見了,便隨意跟出來看看,哪知道卻剛好聽見了李蕭漠的長篇大論。僅僅憑這些蛛絲馬跡,李蕭漠就能夠判斷出河套的軍事戰略,不愧爲三大世家之中最出色的青年。幸好他沒有到安西路去,不然看見安西路中北部沙漠之中那成羣結隊的駱駝羣,恐怕河套重建安西都護府的計劃他都能猜出來了。
不過,駱祥並沒有想過要將李蕭漠毀掉。從壺口會戰開始,河套很欠了李蕭漠等人的人情,恩將仇報的事情,河套還做不出來。況且,如果沒有了這樣優秀的對手,人生未免也太乏味了一些。好在李蕭漠雖然才識卓越,河套同樣也是人才輩出,滾滾洪流,又豈是一葉逆流小舟所能夠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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