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卡辛巴斯堪稱精闢的論述,耶律明煌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於是語氣中的恭敬又增添了幾分:“卡帥不愧爲塞外第一名將,如此見解,恐怕我塞外三國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卡辛巴斯微微一笑:“二王子過獎了,本帥也只是因爲長期征戰沙場,所以有些感悟罷了。眼前的這支軍隊雖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是他們的將領還是不能小瞧。能夠追隨者他的主公以一千兵力橫掃河套的,絕非是泛泛之輩。你可千萬不要忘記了戰死在河套的耶律昭昌將軍,以他的沙場閱歷居然都戰死在了河套,這說明對方的戰力委實驚人。”
“小王怎敢忘記?小王一定要將這些該死的清風雜碎挫骨揚灰,以慰王叔在天之靈!”耶律名煌咬牙切齒地說道。耶律昭昌在曼丹軍中素有威望,而且他孤老無後,乃是幾乎所有曼丹士兵的楷模。所以對於他戰死在河套,所有的曼丹士兵都是異常的憤怒。況且耶律昭昌還是耶律名煌的親叔父,也是鼎力支持他的軍方宿將,對於他的戰死,耶律名煌自然比別人更加憤怒。不過他的心中卻是在想着另一件事情,如果真的如卡辛巴斯所說,那麼自己國家的軍隊也算得上是二流軍隊,而他的則屬於三流軍隊。如果這個已經七十多歲的老頭子一死,那麼東北三國還不真的成爲了曼丹的天下?
“二王子殿下,你還是先去準備一下吧,我們的客人就要到來了。王子殿下可不要讓大家失望才行。下面的這支軍隊已經沒有希望了,留下小股部隊死死咬住就行。”卡辛巴斯笑着說道,不過當他再次看向下面的戰場的時候,戰場上的形式又是一變,他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浮起了一陣驚愕。
信刻手中的雙刃戰斧每一次出擊,必然有至少一個曼丹士兵血肉橫飛。但是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痛快,因爲他的七千騎兵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三千,而且已經完全陷入了困境。雖然他的陣型還算完整,但也僅僅是憑藉着一股子氣苦苦支撐。
不能就這樣把這支軍隊葬送在這裡!信刻的腦海裡驀地浮起了一絲信念,然後他一聲大吼,恍如一道晴天霹靂:“兄弟們,戰死報國的時候到了,跟我衝啊!”作爲一名士兵,他們最喜歡聽到的話,並不是什麼升官發財,而是“跟我衝”!而最害怕聽到的就是“給我衝”!雖然僅僅是一字之差,但是其中的寓意卻是天翻地覆。果然,一聽見這句話,所有士兵的精神都是一陣,手中的兵器似乎也有力了幾分。
人羣中,不知道是誰率先唱起了那首滿是血腥殺戮的《將軍令》,然後這些長期在北方邊防上征戰的將士們紛紛附和了起來。豪邁悲壯的歌聲在蒼涼的大地上來回飄蕩,大軍的士氣不自覺的都是一震,然後毫不猶豫的緊跟在了信刻的身後。
“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誇。
今欲覓此類,徒然撈月影。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
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千里殺仇人,願費十週星。專諸田光儔,與結冥冥情。
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回。神倦唯思睡,戰號驀然吹。
西門別母去,母悲兒不悲。身許汗青事,男兒長不歸。
殺鬥天地間,慘烈驚陰庭。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萬里浪,屍枕千尋山。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
夢中猶殺人,笑靨映素輝。女兒莫相問,男兒兇何甚?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
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問,男兒自有男兒行。
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
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
生若爲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男兒莫戰慄,有歌與君聽:殺一是爲罪,屠萬是爲雄。
屠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
美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
寧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
這是一首道盡了神州沙場征戰的將士們心聲的悲壯詩詞,是一首充滿了殺戮和血腥的鐵血戰士們的無雙悲歌,是一首清風窮酸儒士聽之色變併爲之唾棄的慷慨歌詞。他在戰士們心中的地位是無可代替的,伴隨着這慷慨悲壯的歌詞,將士們心中那已經蟄伏了幾十年甚至上百上千年的祖輩的記憶開始復甦,流淌在他們骨子裡的那一脈相承的血性和豪情也爲之綻放。
歌詞慷慨悲壯,戰士鬥志激昂。他不僅僅堅定了河套男兒戰死沙場的信念,更是喚醒了沉睡在他們血脈中的豪情悲壯。於是,在信刻的帶領下,本來是一支已經強弩之末的軍隊再次爆發了他們應有的戰力,從強弩之末到困獸猶鬥到破釜沉舟再到縱橫穿鑿,三千騎兵又慢慢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
就在這時,荒原的西南終於傳來了一聲熟悉的牛角號聲,身處重圍中的信刻和三千將士都是一喜,因爲他們明白,援軍終於到來了!
兵部尚書府,昊天和李蕭漠只是在病牀前看了鐵真一眼,就被英烈帝親自帶來的瑤池玉宮的國手給有禮貌的請了出去。而對於這個正需要休息的老人,所有來探望的人都是躡手躡腳地走到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病牀前,靜靜的端詳了一下老人那蒼老的面孔,就緩緩退了出去。
想到剛纔在臥室之中的場景,昊天和李蕭漠都是同時嘆了口氣。鐵真的傷其實並不算重,如果是昊天這樣的年輕人受了他那程度的傷,估計隨便包紮一下就能夠照樣騎馬射箭。但是老人的年齡畢竟太大了,以他九十多歲的年齡,即使是少量的失血,也會讓他難以康復。好在瑤池玉宮不僅武藝獨特,而且在醫術上也是獨領風騷,加上英烈帝親自從宮中派來的太醫,鐵真的傷勢這才得以穩定。
由於鐵真乃是德高望重又大權在握的四朝元老,前來尚書府探望的大小官員自然是不計其數。只是尚書府中並沒有幾個僕人,一時之間,整個兵部尚書府都是混亂不堪。好在衆人都擔心影響到後院的鐵真的養傷,因此都還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言行,饒是如此,前院依然是一陣雞飛狗跳。
昊天見狀,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尚書府中難道除了鐵大人就沒有一個主事人嗎?怎麼這樣的一個場面都處理不好?”
“侯爺有所不知,鐵大人共有三子一女,但是全部都戰死在了長城防線和東北三國交戰的沙場上。而他唯一的一個孫子也在去年暴死於軍中,因此尚書大人雖然是位高權重,但是府中卻是人丁淒涼。”李蕭漠有些傷感地說道:“侯爺恐怕不知道,鐵尚書的孫子就是帝國原青龍軍團的軍團長鐵猛。”
“鐵軍團長?”昊天一驚,不過旋即又是一陣感嘆:“鐵大人當真是一門忠烈。身爲清風臣子,實乃是我輩楷模。如果不是世子提及,某人還真不知道鐵軍團長就是尚書大人唯一的孫子。只可惜一代名將,沒有戰死在沙場上,居然暴斃于軍中!”
李蕭漠小心的打量了周圍一眼,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二人的談話,這才低聲說道:“李某雖然沒有見過鐵軍團長,但是也知道鐵猛大人文武雙全悍勇睿智,雙手能開五石之弓。只是沒想到鐵大人居然沒有一點先兆的暴斃于軍中,也許鐵軍團長是有感於先帝的大德,所以幽悶而死吧。”
昊天好奇的低聲問道:“世子此話是什麼意思?”
“當日先帝歸天於江南路首府江州,塞外異族趁機南下,河北三路幽雲十六州全部淪陷,繼而是西北二路爲西北三大遊牧民族所會獵。鐵軍團長得此消息之後,激憤之下吐血數升,當場暴斃。”李蕭漠長嘆了一聲說道。看了一下昊天的臉色,見他只是一臉的哀榮,於是繼續說道:“當時真的是禍不單行,繼鐵軍團長暴斃之後,太師司馬當歸的兩個兒子也在巡視大河防線的時候失足溺水而死。想兩位大人爲清風帝國效力了一生,沒想到老來之後居然都是無親無故孑然一身。”
昊天沉默無語,雖然他的臉上是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卻是抱了好幾個謎團。他總覺得李蕭漠這是在暗示自己什麼,但是他就是想不出事情的頭緒。不過鐵猛等人的死因確實有些奇怪。而且以他們兩家的權勢,後繼無人之下,他們爲何能夠如此的忍氣吞聲?難道只因爲他們都是正常的死因,或是,他們早知道了他們真正的死因?昊天的心中猛地一震,再不敢沿着這個思路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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