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淳是個極爲懂得享受的人,有一定的能力,他就絕不會委屈自己。可現在,江雲歌看到的是一個黯淡無光的房子。目測不會超過八十平的屋子裡,擺放着最普通的家電。門剛打開,一股潮溼的氣味撲面而來,讓江雲歌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眼看章華是個不修邊幅的人,不過,屋子裡倒是被他收拾得很整齊,就連陽臺上晾着的衣服,也是被事先整理平整再掛上去的,這讓江雲歌想起了溫淳的一些小習慣。
他看江雲歌站在門口,這才從儲物櫃裡找出一雙男士拖鞋放在江雲歌面前。
雲歌腳小,眼前這雙四十碼的拖鞋對她來說,實在不合適。
她笑問道:“沒有女士拖鞋嗎?”
溫淳一眼看穿她的用意,尷尬的說道:“夏寧不喜歡別人用她的東西,她的拖鞋,只有一雙,我會放在她的物品區。”
“那是我唐突了。”雲歌笑了笑,換上乾淨的拖鞋走了進去。那雙大號拖鞋穿在江雲歌的腳上顯得格外滑稽,那就像是,小女孩偷穿了父親的拖鞋。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實在不好走路,乾脆把拖鞋放回原處,就這麼光着腳站在屋子裡。
客廳茶几上擺着一套用舊的茶具,看上去很廉價,不過,看得出來,主人很愛護它,整套茶具清晰得特別乾淨,找不到絲毫污漬。
“沒想到,章先生也是愛茶之人。不知道,你最喜歡喝什麼茶?”
茶几下襬放着兩個茶葉罐,一個看起來還很新,一個已經用舊了。垃圾桶裡還留有沒來得及丟掉的包裝紙,上面寫着‘鐵觀音’三個字,江雲歌認識,那是超市裡幾十塊錢一包的便宜茶葉。
以前,溫淳是向來看不上這些的。
他在廚房忙碌着,叮叮噹噹的,像是沒有想過,就這麼說道:“鐵觀音。”
江雲歌揚起嘴角,拿起那個有些舊的罐子,打開一看,似乎有些不太確定,她湊近了,放在鼻尖聞了聞,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這罐龍井,看上去好像經常被主人喝的樣子。至於旁邊那個罐子裡,和江雲歌猜的一樣,是一罐沒有動過的鐵觀音。
江雲歌提高了嗓音,特地問道:“我可以自己泡茶嗎?”
廚房裡,溫淳愣了愣,有些心虛,還是答應了,順便告訴她,熱水在哪兒,又叮囑她,要小心些,不要被燙到。
江雲歌滿臉笑容:“你這話的語氣,倒是像極了我大師兄。”她說的是‘大師兄’,而不是溫淳的名字。溫淳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回到廚房繼續忙自己的事。
江雲歌特地泡了一壺龍井,她都快忘了,上次和溫淳一起喝茶是什麼時候,師父失蹤以後,很多事情好像變得模糊不清起來。這個看似和溫淳沒有絲毫關係的地方,江雲歌卻總能找到一點關於溫淳的痕跡。
她不確定,這是自己多想了,還是她猜對了。
她端着茶,靠在廚房門邊上,看着他在狹小的廚房裡忙碌着,動作熟練。溫淳對刀是最熟悉的,除了外科手術厲害,連切菜也是一流。她笑着,什麼都沒問,這樣的態度讓溫淳心裡開始慌了起來。
“這裡不適合你,你還是回去坐着吧!喝茶,看電視,什麼都行。飯好了,我會叫你。”
“好!”
今天的她沒有再問溫淳,他到底是誰,眼前的她,更像是以前的江雲歌,他們沒有矛盾之前,她就像現在這樣乖巧,總是聽溫淳的安排。有那麼一瞬間,溫淳晃了神,差點以爲,他們又回到了以前。
江雲歌沒有走遠,乾脆挪了張椅子坐在廚房門口,和廚房裡的人開始碎碎念。
“我第一次在餐廳看見你的背影時,真的以爲,你就是我大師兄,我還追了上去,不過,你上了夏寧的車,一下子就不見了,我只能一個人站在原地。我知道,我總把你當做我大師兄,這讓你很生氣。不過,希望你理解,整件事,有太多巧合。你知道嗎?我大師兄,以前也和夏寧有過一段過去。他就是在認識夏寧以後,才變了的。”
他本能的給了江雲歌回答:“夏寧沒有做錯什麼。”他突然停下手裡的事,回頭看着江雲歌:“她在魅澀,只是工作而已。她也有自己的職責,職業是不分貴賤的。”
“所以,你覺得,夏寧在夜場裡和那些有婦之夫推杯換盞,甚至發生過更加親密的行爲,那也不是她的錯?一個女人,怎麼會願意被自己所愛之人以外的男人觸碰?這事根本不合理。”
他笑了,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大的笑話。
“庸俗的人,自然這麼認爲。身體是身體,心是心。真正愛一個人,應該是精神層面的契合,而不是停留在膚淺的肌膚之親上。”
“所以,她可以親熱的靠在其他男人懷裡,再口口聲聲說,她心裡是愛着你的?其實,你也受不了這樣,所以,那天你纔會去魅澀門口大鬧,並且,不讓她接其他客人。不是嗎?你每天去魅澀,無非是不想夏寧接觸其他男人,不管是怎樣的男人,你都接受不了的。”
優秀的,會讓他自卑,比自己差勁的,會讓他噁心。
見他不說話,江雲歌又問道:“既然喜歡,怎麼不讓她辭職?”
章華笑了笑:“以我的能力,怎麼養得活一隻金絲雀?”
“說來說去,還是你沒用。怪不得,那些人都說你是個廢物。”她不留情面揭開對方的傷疤,仔細看着對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試圖從中找到破綻。雲歌看到了,在自己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江雲歌滿意的笑了:“看來,你還是很在意的。既然如此,爲什麼要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接受自己被人說成窩囊廢,你也一樣。就好比我大師兄,他就是一個特別驕傲的人,他從來不會給別人半點嘲笑他的機會。曾經,他在我心目中是個完美的男人。”
這話,讓溫淳心頭一顫。
他是完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