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故舊

“上回說到哪裡?”趙洛懿問。

李蒙興致勃勃地說:“溫煦向黑牡丹表明心意,半年後,爲了避免尷尬,黑牡丹留書出走啦!”

“……”趙洛懿感覺到李蒙的興趣,心裡暗歎,一手搭在李蒙肩上,見他不躲,便虛虛抱着他,“黑牡丹爲人冷酷,追求她的男人不計其數,並非爲了避免尷尬才離開車馬行。而且,三個月後,她就又回來了。”

溫煦把黑牡丹的兒子當親兒子照顧,只是擔心沒有孃親,對孩子成長不好。好在那孩子極少吵鬧,省事,愈發惹人心疼。

三個月後一日午後,溫煦抱着黑牡丹的小兒在院子裡搭的長椅上小憩。

腳步聲剛一響起,溫煦就醒來了,見到黑牡丹,溫煦話也不會說,只知道:“你回來了。”

黑牡丹不曾對這個男人解釋半句,溫煦也不敢多過問她的私事,不過黑牡丹不再滿足於給賬房先生打下手。

她與溫煦徹夜長談,稱願意一生一世留在車馬行。

溫煦自然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就想與黑牡丹議親。

黑牡丹卻拒絕了。

“她是南湄人,按大秦律令,要與溫煦成親,就要請衙門主事寫文書,報請批覆。”趙洛懿淡淡道。

李蒙忽然想起大個子憨傻的安巴拉來,不由打斷趙洛懿,在被中蠕動兩下,說:“師父,有個事兒……我忘記告訴你了。”

“說。”趙洛懿輕拍李蒙的後腦勺。

“一直追着你跑的那羣南湄人,領頭的叫安巴拉,他說他不是來殺你的,而是想請你回去。”李蒙頓了頓,黑暗裡看不清趙洛懿的表情,只得繼續說下去,“他說你是他們神女之子,要請你回去做大祭司。”

趙洛懿沒有矢口否認,只是說:“我懶得和他說。”

想起第一次見到那羣南湄人,衝上來就一頓嘰嘰咕咕,趙洛懿就一肚子火,二話不說就開打,後來他們當中好像有一個會說大秦官話的。

“還聽不聽了?”趙洛懿不耐煩道。

“聽聽聽,師父繼續。”李蒙把冰冷的手貼在趙洛懿肩上,捏來捏去。

趙洛懿哼哼兩聲,接下去說:“溫煦是個好男人,在黑牡丹堅持下,將車馬行改作如今的十方樓。”

“……”李蒙手上動作一頓,“師父,你講故事的節奏不對,我還沒有準備好。”

趙洛懿拍了一把他的後腦,轉而撫摸李蒙的頭,他的髮絲柔軟,趙洛懿深深吸了口氣,寒冬臘月的冷空氣沁人心脾。

“最初十方樓是爲了黑牡丹一個人建立起來,溫煦武功了得,多年行商也有些經驗。車馬行仍然開,但私底下轉爲探聽情報,當時主要監視的對象,是大秦皇宮。”

李蒙唬了一跳,緊張吞嚥:“現在也……”

“大概十數年前,有人出萬兩黃金,買當今聖上的人頭。”

“皇帝還活得好好的……”李蒙欲言又止。

“是,任務失敗了。而且自那之後,引起大內警覺,我們混進去的人,俱被拔除。十方樓再也沒有打過皇宮的主意。但黑牡丹在時,建起十方樓,並非爲了刺殺當時的皇帝。”

從年份上算,李蒙很快明白,當時的皇帝並非現在這個,還是先帝在時,也即是說,先帝在時便有人出錢,讓十方樓刺殺今上,十方樓也用了十數年來籌謀這個任務。

“你絕對猜不到,十方樓最初是用來幹什麼的。”趙洛懿揉亂李蒙的頭髮。

“監視皇宮……”李蒙略一沉吟,道,“黑牡丹是南湄人,她是南湄細作嗎,莫非爲了獲取有利南湄的情報……但南湄彈丸之地,且易守難攻,又多是沼澤,不像對東夷和北狄,朝廷對南湄的態度,一直是不正面衝突。先帝時有過一次招安計劃,現在的……”狗皇帝三字差點脫口而出,好在李蒙按捺下來,頓了頓,續道:“皇帝也派過一次官員招安,後來值中安內亂,計劃流產之後,再也沒有官員提及。”

趙洛懿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李蒙,躺在趙洛懿臂彎裡睡得暖烘烘,李蒙愈發不拘,一條腿索性搭在趙洛懿腿上。

“你來講算了。”

李蒙訕訕道:“父親在時偶爾聽兄長們提及,師父繼續……”

“腳。”趙洛懿冷道。

李蒙沒有立刻挪開腿,他手漫無目的在趙洛懿溫熱的腰腹一帶徘徊,問:“師父,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趙洛懿說,“與你無關。”

“怎麼無關?你都親了我了!”李蒙面紅耳赤,脫口說出心裡話,“我可不像你,我還沒跟人親過嘴兒!”

“……”半晌,沉甸甸的嗓音從趙洛懿胸腔中發出,“我也沒有。”

李蒙忙問:“真的?”

“下去!”趙洛懿把趴到自己胸膛上的李蒙往旁推,“重死了。”

“嘿嘿。”李蒙平躺在趙洛懿身邊,右腿仍然搭在趙洛懿腿上,少年人心思活絡起來,“樓裡都沒有人娶媳婦,要不然,師父委屈點兒,給我當媳婦唄。”

“……”趙洛懿冷淡地說:“親個嘴就跑門外蹲着哭到半夜的嬌少爺,我娶不起,難搞。”

李蒙翻身吊住趙洛懿胳膊,“不難搞不難搞,不信你試試!”

趙洛懿笑:“爬!”

李蒙摸着趙洛懿的喉結,低聲說:“反正以後你教會了我,我也是給你當幫手,我們會一直呆在一起。”

“前兩年,我不在樓裡,你二師叔陪你陪得多,你喜歡你二師叔。”

李蒙茫然地捏着趙洛懿溫熱的臂膀肌肉,不明白有什麼關係,執拗道:“那不是一回事,離了家沒人待我好,人之待我,我之待人,我二孃說的。”

“你二師叔親過你嗎?”

“沒有,說了你是第一個。我是讓你嚇懵了。”李蒙不滿道,“過去你和蕭萇楚有舊,永陰河上有個秦蓁蓁,岐陽妓館有個馨娘,誰知道還有些誰。要是你喜歡女的,把我當成個女的親了,我不就虧了麼?”

趙洛懿沒說話。

李蒙急了:“你不會真把我當女的了吧?我哪點像女的……”

趙洛懿安撫地拍了拍李蒙的狗頭,“你還小。”

“不小,父親去世那年,本就要給我說親了。”

“師父忘了,你是大家子弟。”大秦風俗,唯獨大戶家裡,男子十三歲議親,普通平民那時也能娶妻,但通常傢俬不足,得拖到十六成年之時纔會娶妻。

“反正我只有你了。”李蒙可憐巴巴地說。

李蒙嬌生慣養,這兩年吃的苦頭多一些,卻不似趙洛懿自小養成的沉悶性子,現把趙洛懿當成最親之人,便自然而然生出親近。

便在冬夜,趙洛懿久處於黑暗之中的身心,也彷彿被一縷微光照亮了些。

大概捱得太近,趙洛懿心口涌動着一種說不出的熱乎,似乎真能體味到兩顆心同時跳動,連節奏都一樣。

也許這便是孫天陰說的,“同株”子母蠱雙生的效用。

“師父,要不然,你再親我一下。”李蒙興致勃勃地說,將嘴朝上努。

當溫熱的脣片觸及到趙洛懿下巴,他猝然回神,連忙抓住李蒙,推開些,喝道:“別胡鬧!”

“你親我就隨便,憑什麼不讓我隨便親!”實是那晚匆促中一吻,根本算不上是親嘴,李蒙正是少年人最好奇的時刻,現話也說開了,少不得想再試試。

而趙洛懿暗暗頭疼,太陽穴突突直跳,簡直後悔那晚一時半刻沒忍住,貿然之舉。

李蒙背過身去,故事也不聽了。

“李蒙。”趙洛懿叫他名字。

李蒙全不理會。

趙洛懿無奈嘆了口氣,握住李蒙肩膀,緩緩將其扳過身來。

李蒙心裡跳得厲害,從來沒有這麼大膽任性過,也不怕趙洛懿會隨時要他的命了,甚至他已經忘了眼前這個,是十方樓中四大殺手之一的絕頂高手,只想再嚐嚐那與人親密的滋味。

況乎本就沒別人,師徒兩個相對,倒也沒什麼丟人。再一想孫天陰師徒所爲,只覺這算不得什麼,更想確認究竟自己是不是喜歡趙洛懿。

“你這人怪不怪,不是生氣我親了你嗎?”趙洛懿放柔聲音,他聲線低沉,極有男人味,一手順着李蒙腰線滑落下去。

“我以爲你喜歡女人。”

“也許吧。”趙洛懿不耐煩道,“我又沒有試過。”

李蒙感到趙洛懿粗糲的手掌隔着裡衣撫摸自己腰背,布料與皮膚摩擦的感覺很好,尤其是他能分明感受到趙洛懿有力的手掌,這使他覺得很安全。

“師父……”李蒙呼出一口熱氣。

“唔?”趙洛懿手自李蒙衣領探入,溫熱的肌膚互相摩挲。

“……啊!”

“……”趙洛懿被李蒙突然發出的叫聲嚇了一跳,手離開李蒙的身體。

“不是、你太直接了!”李蒙忐忑不安地說。

“那你想怎麼樣?”趙洛懿感覺到一陣頭疼。

“親個嘴兒唄。”李蒙吊兒郎當地在趙洛懿臂彎裡扭來扭去。

“……真親?”趙洛懿問。

沒等李蒙回答,他們嘴脣就碰在一起,李蒙腦中霎時空白,猶如遠處隱隱閃動的春雷,緩慢靠近。

趙洛懿強自一本正經,越想放鬆,越將李蒙的腰攬得緊,二人腿靠着腿,都察覺到對方身體的反應。

李蒙屏氣凝神,只有一個念頭:憋死小爺了。

半晌,趙洛懿緊張地離開李蒙的脣,擡起身,於上方俯視李蒙,彷彿有些如釋重負:“親了。”

李蒙猛然喘了一口大氣。

“……”趙洛懿面無表情地給徒弟順氣。

李蒙喘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不是這樣的。”

趙洛懿擰眉:“你又知道是什麼樣的?”

李蒙堅持就是不對,趙洛懿感覺到額心不住跳動,按着李蒙的肩頭,“那你說是什麼樣?”

詭異的靜謐在二人之間流淌,李蒙想了半天,憋出無奈的一句——

“我也不知道。”

趙洛懿徹底沒脾氣了,躺下後,伸出一臂。

李蒙自覺地擡起頭,枕在趙洛懿臂上。

二人都感覺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儀式,這儀式成爲一個難言的秘密,深埋在師徒兩人心裡。

“師父……”

趙洛懿已有了睏意,含糊地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嗯”。

“你說黑牡丹不是細作,那她爲什麼監視皇宮?”

“因爲狗皇帝騙了她。”

“……”李蒙對當今聖上的稱呼被他師父霸佔了去,壓低聲音問:“是先帝?”

“嗯,先帝承諾只要她爲他建起一套完整的情報機制,就納她做貴妃。”趙洛懿呼吸的聲音很沉,像是這份回憶壓得他喘不過氣,“黑牡丹爲朝廷建起了的情報機構,叫肅臨閣,此事是機要,罕爲人知。直至黑牡丹叛逃之前,仍然完好運行,曾爲先帝剷除不少朝廷隱患。後來,黑牡丹有孕,肅臨閣交給別人。”

“老……狗皇帝接黑牡丹回去做妃子了嗎?”話一出口,李蒙就意識到,如果接了回去,自然也不會把孩子生在外面了。

趙洛懿不知爲什麼半天沒說話,李蒙幾乎以爲他睡着了,自己也有點睏倦地不住閉眼又睜開,才聽見趙洛懿說:“他派人追殺黑牡丹,在溫煦收留她之前,她已被人連着追殺半個多月,東躲西藏,差點一屍兩命。”

李蒙本來想問,黑牡丹的孩子是誰的,但心中已有猜測,十方樓最初用來監視皇宮,她一手建立起的肅臨閣,於情報刺探一道,黑牡丹輕車熟路。有孕之前,黑牡丹爲朝廷效力,先帝也承諾給她貴妃之位,有孕之後,遭到追殺,是先帝親自下令。二人如此糾纏,加上趙洛懿稱先帝是“狗皇帝”,恐怕黑牡丹當年是帶着先帝的種逃走,生下的,正是趙洛懿。

李蒙沒有說話,把頭拱在趙洛懿懷中,像一條懇求安撫的狗兒。

趙洛懿攬着李蒙。

兩人都默契地不出聲,直至睡着。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李蒙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牀上,趙洛懿站在牀前,手上握住劍。

窗格上一襲靜默的影子。

拍門聲再次響起。

伴隨着霍連雲溫潤的嗓音:“老四,開門。”

173.一七三103.一〇三161.一六一92.九十二122.一二二22.豬籠144.一四四153.一五三89.八十九24.遺書18.蠱蟲36.闇火40.四〇43.四十三176.一七六18.蠱蟲73.七十三41.四十一171.一七一32.師兄128.一二八112.一一二110.一一〇63.六十三118.一一八58.五十八45.四十五165.一六五163.一六三36.闇火62.六十二145.一四五82.八十二184.一八四99.九十九150.一五〇152.一五二18.蠱蟲174.一七四150.一五〇142.一四二7.任務91.九十一4.兵器58.五十八47.四十七103.一〇三66.六十六15.南湄85.八十五118.一一八182.一八二136.一三六40.四〇77.七十七11.聯絡119.一一九34.請教118.一一八56.五十六113.一一三163.一六三176.一七六131.一三一73.七十三34.請教157.一五七168.一六八136.一三六158.一五八98.九十八160.一六〇20.喜歡39.三十九187.走放羊(2)34.請教121.一二一47.四十七51.五十一28.記號77.七十七112.一一二57.五十七178.一七八18.蠱蟲88.八十八32.師兄107.一〇七45.四十五118.一一八83.八十三51.五十一169.一六九162.一六二48.四十八12.外族184.一八四10.入行24.遺書
173.一七三103.一〇三161.一六一92.九十二122.一二二22.豬籠144.一四四153.一五三89.八十九24.遺書18.蠱蟲36.闇火40.四〇43.四十三176.一七六18.蠱蟲73.七十三41.四十一171.一七一32.師兄128.一二八112.一一二110.一一〇63.六十三118.一一八58.五十八45.四十五165.一六五163.一六三36.闇火62.六十二145.一四五82.八十二184.一八四99.九十九150.一五〇152.一五二18.蠱蟲174.一七四150.一五〇142.一四二7.任務91.九十一4.兵器58.五十八47.四十七103.一〇三66.六十六15.南湄85.八十五118.一一八182.一八二136.一三六40.四〇77.七十七11.聯絡119.一一九34.請教118.一一八56.五十六113.一一三163.一六三176.一七六131.一三一73.七十三34.請教157.一五七168.一六八136.一三六158.一五八98.九十八160.一六〇20.喜歡39.三十九187.走放羊(2)34.請教121.一二一47.四十七51.五十一28.記號77.七十七112.一一二57.五十七178.一七八18.蠱蟲88.八十八32.師兄107.一〇七45.四十五118.一一八83.八十三51.五十一169.一六九162.一六二48.四十八12.外族184.一八四10.入行24.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