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嘴角抽動了幾下,但隨即跟在他們身後。
但他很快發現,前邊的三人都是練家子,走路生風,而且似乎在逗他玩一樣,一會兒到這兒,一會兒到那兒。這差事還真不好辦啊!
然後最後當他擡起頭的時候,驀然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家青樓的面前,他們……他們……
不由得他只有怏怏而回。
百花樓內,一名白衣公子坐在樓頂悠悠地喝着茶,望着街上的動靜,剛纔他在那一名男子的身上看到她的身影,就連聲音都那麼的像。
“四皇子!”
白衣公子淡淡地瞟了眼他的身後,空無一人:“人呢?”
“他們去青樓了!”
“咳咳!”正喝水的楚雲被水給嗆着了,去青樓……青樓……
難怪邱長不會跟上去,從不進入煙柳之地的人,又這麼老老實實的滾回來了。
“我們回府吧!”楚雲起身離去,若是她們真得是在京城,不怕找不到她們。
青樓側院,三顆腦袋在看到那人離去之後,齊齊地鑽出來,最底下的小翠最先開口問道:“那人是誰?”
“不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那幹嘛亂跟着人,但蕭百心裡還是有點素,可能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也是,是該離去了,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回來了,來找陶菀的人必定又要增加許多,不如離去。
“我們別磨嘰了!還是上路吧!”蕭百建議道,“趕在天黑之前,到下一個鎮最好。”
另外二人點頭,隨後便歡快的離去。
愜意的遊山玩水,是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兒,還不怕沒錢花,但是陶菀有點好奇,這小白哪來這麼多錢啊,好似無論怎麼花都花不完。
鳳棲山莊。
風閒閣書房呢,楚風的咳嗽聲一聲高過一聲,聽得門外候着的人心都顫顫着,這麼下去,遲早會垮,可是他們又沒有辦法說服自家主子外出走走,去外邊散散心,或許會是好事兒。
一口鮮血噴在書桌上。
哀傷蔓延……
也許——
等不到了——
等不到在一起的日子!
說着,楚風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好累,好累,菀兒,爲何你就來我的夢裡了呢,我好想你,我錯了,我就想要看你一眼!
屋外的小貝聽着屋內戛然而止的咳嗽聲,猛地覺得有些異樣,他顧不得犯忌,一把推開書房門,卻見楚風靠在書桌上閉着眼睛。
“主子!主子!”小貝急呼着進入,“你醒醒!”
但是依舊喚不醒面前的人,桌上濃豔的鮮血讓小貝的眸色暗了幾分,夫人啊,你再不回來,主子怕真得要去了。
主子的身子越發消瘦了,抱着他,如同抱着一個女子的感覺一樣,那空蕩蕩的白色外套彷彿只是爲了罩住他瘦骨嶙峋的身子而已。
小貝抱着楚風走出書房,隨後立刻讓人去熬藥,主子,你若要等夫人,可要記得按時吃藥,可爲何我們一刻不在你的身邊,你就忘記了呢?
你那麼想夫人,那麼愛夫人,怎麼可以這麼虐待自己呢,若是夫人回來,見到你的模樣,會傷心啊!
主子,你這個樣子何來去保護夫人,你怎麼可以那麼傻呀!
小貝暗自想着,是愛情讓人變傻?還是爲愛故意變傻?
小白將楚風安置在牀上後,便在楚風身上翻出了一個藥方子,好像是寄國的沐陽留給他的,當初主子吃過一些時間後,明顯好了許多,可後來他爲何不用?
看了幾眼藥
方子,他又將它放回原處,隨後在來人擡進來的木桶熱水之中,加入了藥材,他的動作很小心,不敢多一分,也不敢少一分。他的主子已經承受不起差錯了。
待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將主子抱回到浴桶之中,讓他整個人沒入藥水之中,只留得那消瘦蒼白的面孔靠在木桶沿上。
他依稀還記得有一次夫人大大咧咧的闖進來,不顧他的勸住,硬生生地踹開門進去,結果……
“噗!”小貝不由得笑了,那聲尖叫,還有夫人那不知羞恥的言語,他聽着都臉紅,可爲何夫人說得那麼自然,她當真與衆不同,難怪主子會一次一次的深陷。
他關上門,守在屋外邊,隔一會兒進屋換水,以免楚風着涼。
外邊的世界本該是很遼闊,可他家主子如今眼裡只有一朵花,愛了,就深愛,只不過,命運太過捉弄人,讓那麼多的事情橫亙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其實他有時候也想過,其實這一切都是主子自己造的孽,生死有命,他怎可以因爲另外一個女人而去傷害自己的夫人。
他依稀記得當初聽到夫人最後說得一句話:“原來一切愛只是爲了你的另一份愛!”
哎。主子。錯過了,不是錯了,而是過了。何必那麼執着呢?傷身又傷心。
“小貝。風他在裡面嗎?”
一陣細不可聞的聲音傳進小貝的耳膜之中,他斂下神緒,但見不遠處一個在風中顫抖的女子在非憂的攙扶下晃晃地走來。
這個女子,他們當初很是疼愛,只是從來沒有想到她的心計是那般狠辣,傷了自己又傷了別人,可他還是恨不起這個女人,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爲了得到愛在所不惜。
如今她蒼白的如同一張紙,彷彿一陣狂風過去,她就會消失不見,精緻的面容早已不復存在。
“主子在裡邊。不過正在泡藥!”
晴涵微微點點頭,扯動了下嘴角,彷彿要說什麼,可還是未曾出口,那失了色的雙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非憂,你在外邊等我,我想進去!”
小貝本想攔着她,但看着她這般樣子,想想她也是命不久矣的人了,同情心油然而生,那正要伸出去的手便停止不動。
晴涵見他沒有阻攔,衝着他微微一笑,小貝微微一驚,他竟然在她的臉上看到含有謝意的笑容,純潔而無雜質,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晴涵的背影。
晴涵走進屋子後,使勁拖了條椅子,來到楚風的身邊,她伸手試了試水的溫度,微微有點涼,她從身側的熱水桶中舀了一勺熱水,緩緩地導入水中,同時慢悠悠地說着話:“風,你這算是在懲罰自己嗎?若要說懲罰,該懲罰的也該是我,而不是你,你怎麼可以這般虐待自己呢,不吃藥,不泡藥,你是不是不想等着陶菀回來了,你這個樣子怎麼等得到那個日子。我知道,你一直在期盼着她回來,你這樣子下去,就算她回來了,也許見到的就是你的一座冢啊,到時候她看到了會傷心的啊。你忍心她難受嗎,她都受了這麼多的傷了,你還想讓她再受傷一次嗎?”
說着說着她停頓了一會兒,伸出手摸了摸楚風削瘦的臉盤,毫無血色的指尖貪戀地劃過他的面頰,一滴滾燙的淚水滴落在藥水之中,一滴一滴,氾濫成災,她無聲的抽噎着。
她愛他,愛得迷失了方向,可當她悔過的時候,發現有些東西已經錯過了,錯到她無法彌補:“風,你不是和我說過嗎?讓我等着她回來,和她說對不起。現在,我努力的讓自己去吃藥,告訴自己還有事情沒有完成,若想歇下,也要等贖了罪才行。可你呢,口上是這般和我說,自己偏偏還要如此虐待
自己,你以爲你現在還很強壯嗎?以爲你自己可以強壯到就算自殘都能夠等到她回來?你傻不傻啊?”晴涵激動地說着,“其實我們兩個都傻啊,我傻的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而你傻的竟然會一直幫襯着我,都不來罵我,我做錯了!”
晴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風,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她回來,等着照顧她下半輩子,涵兒真得怕是不行了,怕是等不到了,但涵兒一直都在堅持着等她回來和她說聲對不起。你呀,下次別忘記吃藥了,良藥苦口,現在不吃,以後會後悔莫及。”
說着,她顫顫抖抖地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你給我餘命,我一直都沒有吃,很早就被判了死刑的我,依舊存活了這麼多年,你說,這是不是上天故意在捉弄我們呢,若是我早些死去,她也就不會收到傷害了,你們也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我知道呢,這是唯一一個餘命,我也知道,你的身體也不好,因此,我一直捨不得吃下去。我一直藏在身上,不讓任何人知道。如今呢,我把它留給你。你比我更需要它。”晴涵拿出藥想要塞進楚風的嘴裡,但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的東西阿嬤都碰過,或許這粒藥她也有碰到過,想着她便把藥收了回來,放回了瓶子中。
她起身,拿着藥瓶走到書桌前,瞧了瞧執筆,很特殊的筆,想來是她留給他的吧,她窩在手心,涼涼的溫度,隨後執起筆,在紙上顫顫抖抖的寫道:“餘命。留於你。但你還是檢查下這藥是不是最初的餘命。風哥哥,保重。允許涵兒再自私一次。涵兒留!”隨後她又私下一張紙,“陶菀。對不起。”
擱下筆,她將藥瓶放在紙張上。隨後又回到了楚風的身邊,在他的臉上淺淺一吻:“風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或許再也沒有下次了。原諒涵兒的不辭而別。”淚水滴落在楚風的臉上,順着楚風的面頰緩緩地滴落,落在了藥水之中。
屋外的人不是沒有聽到屋內的字字生情,只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不出口。
小貝望着非憂,只得淡淡吐出兩個字:“保重!”
非憂點點頭,他知道他還是會有回來的時候,這次離開也是應晴涵的要求,她想要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風景,那就讓她去,她的一輩子太短,一輩子可以說都在朝着楚風靠近,卻越走越遠,在悔悟之時,她願意爲自己活幾天,那麼他甘願奉陪,至少在她離去之前,不會覺得孤單,至少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人,至少這段時光只屬於他們兩個人,他有這些也就夠了,只要她笑就好,他喜歡她!
晴涵走到門口,擦了擦眼淚,又回頭看了看身後雙眼緊閉的人兒,淺淺一笑,風哥哥,我長大了,不纏着你了,你放心,我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好好的享受人生,再見!
她打開屋門,驀然發現其實外邊的陽光很耀眼,那金色的光線灑在院落中,斑駁的影子在風中跳動着,格外的美麗。
“非憂,我們走吧!”晴涵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小步朝着非憂走去,這輩子,她欠的最多的人其實是非憂,這個傻大個一直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無論她對她錯,她都不離不棄,那麼允許她在人生最後的一程上,帶着他快樂一下,以後就是隻有她們兩個人的生活,“非憂,你真得願意?”但她還是反問了一句,她知道他不是同情她,但她還是有點惶恐。
非憂冰冷冷的臉上遇見她,總會盪漾着淡淡的笑意:“我願意。”我願意陪着你走,陪着你度過所有的日子。
晴涵淺淺一笑,她走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手:“我們走吧!”
小貝目送着他們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風閒閣,這般離去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