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皎潔的一輪圓月靜靜地高掛在天空上,冷漠地旁觀着地上的人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SG辦公大廈樓下,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靜靜地停着。
偶爾有車與它擦身而過,車燈照亮奔馳的車身,也照亮了駕駛座上那個清冷精緻的美人,隨淺。
隨淺開完了最後一個會已經到了凌晨一點。
然而她卻毫無睡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光怪陸離的夜色,她突然就想起來那年13歲的她和23歲的他在天台初見。
她以爲他要尋短見,還故意激他,讓他放心跳,反正一定能摔死。他卻說,他不會跳樓,因爲沒人給他收屍。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她愛上他,就是因爲他的那一句話。
在那句話裡,她聽出了孤獨,聽出了倔強,聽出了堅韌,更聽出了同病相憐。
或許這纔是她在最初他接近她的時候一點也不排斥的原因,因爲他們,是同類。
不,他比她,更苦。
最起碼她小時候是被外婆捧在手心裡錦衣玉食衆星捧月長大的,而他卻是輾轉流浪,飢寒交迫,連還有沒有明天都不確定。
她甚至能夠想象,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夜裡,一個英俊的小男孩固執地在街上走着,他的眼裡有堅硬無比的屏障,有誰也看不穿的銅牆鐵壁。他就一個人,在一盞路燈下,踽踽獨行。
可世界的美好不就在此麼?那樣的環境裡,竟然會生出這樣胸有天地的傑出男人,而且這個男人情願在那個女人不知情的歲月裡,始終呵護着她如心口硃砂。
一腔暖意充斥着胸腔,也正是這股莫名的溫暖驅使着她來到這裡。她原本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他。可到了樓下,看着那扇果然亮着的窗,理智又佔了上風。
她不想走,卻也不能進,只好傻呆呆地坐在車裡,舉頭望窗。
凌晨兩點,那窗子裡的燈光終於暗了。她的精神也跟着一振,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出口,等待着他走出來。
沒過多久,她終於看到了他。
他穿着黑色襯衣,黑色西褲,整個人隱匿在黑夜裡,卻明亮得讓人無法忽視。
他腳步沉穩地走出來,開車,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幾乎下意識的,她也發動了車子,跟了上去。
她跟得很小心,他開得很平穩。邁巴赫和奔馳一前一後,看上去毫無牽連。
隨淺的心情忽然很輕鬆,她有種做了壞事的小激動,又因爲那個無論何時都會守護着她的男人就在前方而心安氣定。
他曾經也這樣追隨過她吧?可她都不自知。如今換她守護他,突然覺得異樣得溫暖。
然而就在隨淺專注地跟着顧景桓的時候,她並沒有注意到,身後一輛銀灰色雪鐵龍也在跟着她。
顧少清是在她從隨氏出來的時候就跟着她的。樑可和他說離婚,說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將她安頓好,覺得屋子裡憋悶,就想出來散散心,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逛。
經過了大學校園,經過了曾經打工過的店面,經過了顧氏,最後兜兜轉轉地竟然繞了半座城市,開到了隨氏樓下。
他原本想要離開,卻正巧見隨淺下來。擔心她有事,一路尾隨,沒想到卻只是到了SG。
看到SG的LOGO的時候,顧少清莫名地笑了。
他想,真是應了那句詞啊,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只是如今,他和她的橋上風景,兩不相和。
過了許久,顧景桓離開,隨淺尾隨,而他再留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了。
他跟了一段,想着從前面那條路轉向回家,就在他想要打方向盤離開的時候,前面的奔馳忽然微微傾斜,橫在了他的前面!
顧少清剎車,就看見奔馳又重新開動,只是這回直接靠邊停車。
他知道她看到了他,於是也跟着靠邊停車。
黑色奔馳和銀色雪佛蘭並排停下,駕駛座上的兩人也都下了車。
隨淺停的地方是一處小區的門口,路燈都熄了,車燈一滅,一片漆黑。
唯一亮的,是隨淺和顧少清兩人的眸子。
他們兩個,並肩靠站在奔馳的車尾,誰都沒說話。
頭頂有蒼穹明月,星空閃耀,腳下有堅實土地,踏實堅強,可他們兩個人,卻並沒有一絲安穩欣慰之感。
沒人先開口,沒人想說話。
兩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人,各自的事,就彷彿是相互取暖的兩隻刺蝟,距離不靠太近,也不遙遠。
天將破曉,朝陽迸射出第一縷金光,照亮蒼穹。
隨淺的心也跟着甦醒了。
“我今天去隨氏應聘。”顧少清語氣淡然輕鬆。
隨淺的眼睛眨了眨。
“歡迎。”她淡淡地開口,說了這一夜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
而顧少清也沒再說別的,他坐上自己的車,尾隨着隨淺的車,看着她順利進了隨氏,才踩下油門向家裡駛去。
這一夜他已經想清楚了。他本就不是強人所難的人,當初娶樑可,也知道這樣對樑可不公平,哪怕樑可對他用了詭計。其實他知道,那夜他沒對她做過任何事。
可是說與不說,做與沒做,又怎麼樣呢?沒了那個人,娶誰不是都一樣麼?
與其兩個人都痛苦,不如他娶了樑可,讓她幸福一輩子,這樣不是很好麼?可現在看來,還是他太天真了。
愛情裡容不下“你或我”,只有“我們”。
但夫妻一場,他還是想要尊重樑可的決定,她若堅持離婚,那他也不會強求。
顧少清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屋,沙發上,一夜沒睡的樑可頂着一對熊貓眼擡頭看他。
他窘迫地打算解釋什麼,卻聽見樑可淡淡地道,“我懷孕了。”
隨後,他看到她面前的驗孕棒。
“那……我去買早餐。早餐,你想吃什麼?”顧少清有些欣喜,有些瞭然,也有些惆悵。但最終都化成他溫柔一問。
“豆漿油條。”他給了她一個臺階,她下了。
“等着。”顧少清輕笑出聲,他走上前親了親她的額頭,拿着鑰匙又出了門。
待門關上,樑可哭着笑出了聲。
……
莫氏秘密籌備了近一年的新車型終於面世了!
就在外人都已經莫氏這座百年大廈即將傾覆之際,莫氏這可以改變汽車市場格局的新車型橫空出世!
新車型莫文霆給它取名“皇冠”。
爆炸性的宣傳廣告在眨眼之間瞬間席捲全亞洲各個媒體平面!
連續三天,網絡、電視、報紙、雜誌、甚至是公交車車身和路燈燈箱上,全部都是皇冠那如魚般的流線以及閃耀的身型。
你上班在路上能看到,你在電視上看新聞能看到,就連你喜歡的明星藝人們,都在賣力地宣傳着皇冠新車。
幾天下來,沒人不知道皇冠的存在,沒人不知道有這麼一款新材料車型來自莫氏,沒人不知道這款車型是目前爲止汽車市場罕見的高性價比新概念車型。
瞬間,皇冠火了。
那感覺就好像是用了一輩子諾基亞的人們忽然知道了喬布斯蘋果的存在,新奇之餘便是一陣陣狂熱的購買熱潮。
曾經所有人都以爲莫氏倒了,然而當看到莫氏接二連三推出的一系列極其周密完美的策劃之後,大家都意識到被耍了。莫氏根本就是和大家玩了一套障眼法,扮豬吃老虎!
所謂兵行詭道,兵不厭詐,真的是被莫氏、給玩了個徹底!
然而等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莫氏的股價已經蹭蹭蹭地翻了幾番,比起以前鼎盛時期還要高出一倍!
因爲面世的頭炮打得好,皇冠的後續銷售十分順利,新材料,新概念,高性價比,以及莫氏這麼多年在汽車製造業的龍頭地位和口碑,都(使得新車型銷量十分可觀。
當莫文霆將這筆可觀的數字和隨淺炫耀時,隨淺也輕輕地笑了。
“雖然這一筆錢和你投資的比起來杯水車薪,但是前景已然很客可觀了。這說明你我當初的眼光是着實不錯的。”
“確實,莫氏不愧是汽車製造業上的領軍企業,各個部門配合密切,每一步驟都完美得無懈可擊,我們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你們的團隊功不可沒。”隨淺道。
“聽說顧氏現在也已經躍躍欲試了。”莫文霆輕哼一聲,“聽說他們也已經接觸了奧納。雖然奧納那個人是個有信仰的人。但是顧氏這次好像花了很大的心思。我聽說就連顧澤凱都親自去了德國。你說奧納,會同意麼?”
“以奧納的性格,應該不會。”隨淺淡淡地回答,“畢竟他有自己的信仰,如今皇冠名揚亞洲,他的奧納也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公司。他應該有分寸。”
莫文霆聽了隨淺的分析之後,心中的擔憂壓下了幾分。
然而他左思右想,還是問道,“淺淺,我還是不明白,你當初爲什麼要我把研發數據故意泄露給顧氏呢?”
當初隨淺和他詳細計劃了皇冠從研發到推廣的流程。而她更是讓他將研發成果想辦法不動聲色地泄露給顧氏。他原本以爲隨淺是利用皇冠打壓顧氏,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他本不抱希望,可如今皇冠都已經順利面世了,隨淺卻還沒有任何動作。
他知道自己和莫氏或許只是隨淺一局棋中的幾顆棋子,可如今隨淺什麼都沒有做,卻讓他有些納悶。
“請君入甕,是需要誘餌的,不是麼?”隨淺笑。
“那現在……”
“甕中捉鱉。”隨淺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