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了數字九,他的指尖卻懸在確定鍵的上方久久不動。
事實上拋開顧景桓的千億身家不談,單說他本人,也是極有才華有本事的男人。
他有金融天賦,能夠將那些繁複的數據玩弄於鼓掌之中;他有敏銳的洞察力,能夠將模糊的商業前景看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他的車技與頂級賽車手相比毫不遜色,他做的菜堪稱米其林三星廚師的水準……
他會很多很多事情,多到簡直就是個完美的人,可這樣完美的人,他偏偏不,會,表,白。
然而顧景桓又希望等到幾十年之後,小丫頭再回想起他的表白,不會覺得敷衍遺憾。
刪掉數字九,顧景桓轉而撥了另外一個電話。
“哎呦,又找我吃飯啊?然後又打算放我鴿子是吧?我告訴你啊,我可不去啊。別找我。”
喬冠林還記恨着顧景桓那天見色忘友的事兒,雖然得了顧景桓足夠的補償,但他仍舊想刺刺兒他。
顧景桓不理會他的揶揄,想到他要問的事兒,他乾咳了兩聲,沉沉開口,“怎麼表白比較好?”
“……噗!”喬冠林剛喝進嘴裡的一口咖啡悉數噴了出來,他拼命地咳嗽,差點把肺都咳出來。終於緩過來他嗷一嗓子,“你要和隨淺表白?”
顧景桓把手機拿開一點,沉沉地“嗯”了一聲。
只是臉色有些掛不住。原來這麼多人都看出了他對小丫頭的感情?枉他還一直自以爲掩藏地挺好得。
“終於開竅了啊!說吧,找我什麼事兒啊?”喬冠林算是聽明白了,但是他偏偏就裝作不明白。
“怎麼表白?”顧景桓叉腰站在落地窗前,白皙的俊臉微微泛紅。
喬冠林是A市有名的花花公子,他一向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有收服不了的女人,只有不夠誠心的男人。
他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換女人的速度更是比顧景桓換衣服的速度還快。
這也是顧景桓會找他取經的原因,不過他心裡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是病急亂投醫。
“999朵玫瑰加一頓燭光晚餐,這是最基本的配備。一般再送個鑽石啊珠寶啊就行了,當然啦隨淺也不缺這些,你送不送都無所謂。除此之外,你可以隨意發揮,如果對方矜持點的呢,你就霸王硬上弓,如果對方豪爽點的呢,你就紳士優雅點……”
顧景桓耐心地聽着喬冠林傳授秘籍,聽他說了二十多分鐘,他就總結出四個字——廢話連篇。
但他還是難得好脾氣地道,“知道了。”
隨後又問了句,“還有麼?”
喬冠林知道他這就是要掛了,連忙嚷嚷着別掛,“表白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場盛大的煙花,燭光晚餐的時候時不時地弄點音樂調節氣氛。”
顧景桓默默地記下。
“不是顧老三你來真的啊?你真要和隨淺表白?”喬冠林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難道兜兜真的是你兒子?”
“……有問題?”他英挺濃黑的眉梢微微上揚,映在落地窗上倒顯得有些痞。
“你去表白了那晴雯怎麼辦?新戲快該拍了,她可快回來了啊。”話是這麼說,但是喬冠林絲毫都沒有擔憂,反而是滿滿的看熱鬧的欣喜。
顧景桓長睫微垂,晴雯回來與否,從來都礙不着他是否表白,礙着他的,一直都是他自己的心。
沒理會喬冠林的話,說了聲“掛了”顧景桓就收了線。
心裡開始盤算着喬冠林那些招有哪個能用的。
隨淺不是普通女人,她是A市第一名門千金。從出生就恨不得含着鑽石長大的女人,昂貴的珠寶限量版的華服根本勾不起她的興趣。
不感興趣倒也不是因爲她自命清高,眼高於頂。
物質於她,就好像是每天早上喝的黑咖啡,每天上班要帶的那串鑰匙,日日都伴隨着她,流進了她的血液裡,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試問再美的女人你日日對着她,也會從最初的驚豔到最後的習以爲常,對於隨淺,珠寶鑽石豪車華服就是如此。
關於這一點,顧景桓實在是太瞭解隨淺,真得想要打動她,只能靠一顆真心。
……
顧景桓掛了喬冠林的電話沒一會兒工夫,隨淺就到了。
她的到來讓他受寵若驚。
“你的公事忙完了麼?”隨淺大大方方地坐在沙發上,微微擡頭看着站在窗前怔楞的顧景桓,難得見他發呆,她覺得挺新鮮。
顧景桓點點頭,走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倚靠着沙發單腳支地站着,“吃飯去?”
“好。”本來就是生活小助理,陪吃飯很正常。
兩人出來,顧景桓跟在她身後發了條短信,隨淺見狀挑了挑眉。
他幾乎從不發短信,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時間。
看來收短信這人不尋常呢。
隨淺沒意識此刻她的語氣有多孫,或許意識到了,但她選擇忽視。
顧景桓開車帶着她,破天荒地沒問她去哪兒吃,事實上她還真準備了幾個選擇。
大約走了近一個小時,車停在了海濱的一間很有情調的高檔西餐廳。
這是顧景桓臨走之前發短信給喬冠林讓他訂的。
隨淺看着格調優雅的餐廳,挑了挑眉,她和顧景桓幾乎把A市大街小巷的飯館吃遍了,可從來沒來過這裡,確切地說這一類都不會來。
情侶餐廳,燭光晚餐,太尷尬,太曖昧。
“走吧。”偏偏顧景桓一臉“我只是進來吃個飯你別多想”的表情,讓隨淺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和他進去。
恭敬的侍者一早就站在門口,見他們進來,連忙迎上來帶路。
甚至連問都沒問,就徑直上了二樓。
餐廳的二樓裝修極其優雅,三面臨海,透明的落地窗直通到房頂,視野寬闊,隨淺站在這裡甚至偶爾還能夠聽到一波波的海浪拍打着礁石的有節奏聲響。
然而幾百町的餐廳,竟然只有在中間擺放了一張桌子。
“這邊請。”
長相身高可以去選美的女侍者笑意盈盈地引領着二人走到正中央的餐桌。
隨淺這才發覺,似乎自從他們進來她就沒看到一個顧客。
“怎麼沒人?”隨淺快走了兩步追上顧景桓,輕扯他的衣角問道。
“包場。”顧景桓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隨淺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了,她和自己說千萬不要多想,顧景桓只不過是不喜歡別人看見她和他來這種地方吃飯,所以才包場的。他沒別的意思。
可即使自我催眠着,隨淺的心還是跳得快要飛出來。
顧景桓爲她輕輕地拉開椅子,她道了聲“謝謝”舉止得體地坐下。
隨後顧景桓坐在她的對面,侍者們有條不紊地上菜。
“先生,小姐請慢用。”
侍者離開,偌大的餐廳裡所有的燈光倏地全暗下去,只有餐桌上的蠟燭靜靜地燃燒着。
同一時間,悠揚地薩克斯旋律輕緩地響起,在朦朧的燭火中,隨淺望着顧景桓硬朗英俊的臉龐,臉燒得緋紅。
她不用摸,也知道現在臉燙得能燒開水了。
幸好燭光也泛着微微的紅色,否則她就真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了。
顧景桓專注地看着這樣的隨淺,她的小臉泛着誘人的粉嫩,清冷的丹鳳眼此時氤氳着水漬,她微微地垂着頭,修長的脖頸彷彿優雅的天鵝頸項。
“吃吧。”顧景桓喝了一大口紅酒,喉結微動。
“嗯。”隨淺淡淡地點點頭。
她就是有這個本事,明明心裡都緊張成那樣,面上也可以裝得如此雲淡風輕。
和來這裡用餐的每一對情侶都不同,顧景桓和隨淺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好像他們只是來搭夥湊對吃飯的陌生人。
直到侍者的再度出現,終於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
“這是先生送給小姐您的。”英俊的男侍者捧着99朵玫瑰花笑容滿面地遞到隨淺面前。
“我的?”隨淺驚訝地看向顧景桓,丹鳳眼少見地透着制氣的狐疑。
“嗯。”都到了這一刻,顧景桓已經清晰地看到了隨淺眼底的感動和驚喜,自然不會煞風景地說這是喬冠林那小子自作主張做的決定,我事先不但毫不知情還覺得這是個傻透了的想法。
“謝謝!”隨淺抱過花束,嘴角微勾,懷裡沉甸甸的感覺讓她心裡的喜悅透過綿密的心房,一絲絲地鑽出來。
她低頭,鮮豔妖嬈的紅玫瑰讓她一時失了神。
開得肆意熱烈的紅玫瑰散發着絕頂的魅惑妖嬈,她的生命彷彿鮮血一樣燦爛饒紹,靈動舒展的殷紅花瓣如絲綢一樣質地鮮嫩柔軟,紅玫瑰,象徵着熱烈而神聖的愛情,他們矜持而高貴,倨傲而神秘。
如果說淡泊純潔的梔子花是隨淺的一面,那麼熱烈鮮豔的帶刺紅玫瑰就是隨淺的另一面。
其實這是她人生中得到的第一束花,但是她肯定是不會說的,畢竟這樣顯得自己太沒行情了點。
“還生氣麼?”顧景桓靠着椅背,右手手腕搭在餐桌上,幽幽地問道。
隨淺一愣,不是顧大boss您生氣了麼?
“你不給我送飯,不接我電話,不讓我見你。”顧景桓竟然一條條地數着她對他的“酷刑”,語氣沉沉地,聽上去竟有些委屈。
“……”怪不得他今天這麼反常,原來這是在哄她高興?
心裡有些開心又有些失落,說不清的小女兒心緒,隨淺垂着長長的睫毛,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不該是這樣的。
顧景桓一直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見她的表情沉寂下來,心裡有些無措。
見桌上有之前裝飾菜品的空貝殼,他眼裡劃過一絲光亮,伸出修長的食指和拇指,拿起貝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