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凝固,隨淺盯着餐盤,面無表情。幾秒之後,她又重新拿起筷子,一言不發地繼續夾菜,吃飯。
兩素一葷,都是清淡的。
顧景桓看着她吃飯,眼瞧着她明顯消瘦下去的身形,眼底最深處是滿滿的心疼和自責。
只是這份情緒,埋頭吃飯的隨淺並未見到。
接下去的二十分鐘,隨淺慢條斯理地吃着飯,把飯從冒熱氣吃到透心涼。卻始終還不放下筷子。
而在這二十分鐘裡,顧景桓也再沒說一句話,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隨淺。眼神像是兩道火柱。
“好了,談吧。”隨淺擦擦嘴,推開飯盒。平心靜氣地看向他。
“不是說得饒人處且饒人麼。你說得很對。”隨淺點點頭,“然後呢?你繼續說。”
“之雪的音樂會,讓她開吧。”顧景桓幽幽地道。
“那天的話我說得很清楚,兩條路她選一條。要麼道歉,要麼滾。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我逼的。”隨淺拿起紙巾,一邊擦手,一邊看着他。那眼神,好像是不認識顧景桓,陌生得很。
才短短几天的時間,爲什麼他們兩個比起夫妻倒更像是合作伙伴了?
“還是說,她也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隨淺彎起了嘴角,笑得一臉嘲諷。
顧景桓呼吸一窒,轉而有些尷尬地道,“小淺,就當是給我面子,讓她一次。”
“不可能,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絕對不可能。”
顧景桓面色微微有了變化,“就當是爲了我也不行麼?”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求你一件事。爲了我,把蕭之雪趕出A市。”
“小淺!”顧景桓低沉的聲音微微加重,帶着斥責。
“怎麼?不行麼?就是這麼一件事你也不能爲我做麼?就當是給我面子了。”
“……”
“如果你做不到,憑什麼來要求我?”
“小淺,這是我唯一請你幫我的事。我是說真的。”顧景桓面色凝重,眼底不見愧色,不見急切,能見到的,只有期望和失望。
“隻手遮天的顧景桓也會有需要人幫忙的時候?算了吧。我幫不起你。”隨淺起身,拿着吃完的飯盒緩慢地走到廚房。
返身回來,卻被顧景桓擋住去路。
他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地籠罩住,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重要?就這麼一件事你都不能爲了我妥協?”顧景桓語氣隱隱受傷。
隨淺垂眸,像是冰雕一般立在那裡。
終於,她無聲的態度默認惹得頭頂傳來一記冷笑。
“怪不得,怪不得看到我襯衫上的口紅印也不生氣,怪不得我徹夜不歸緋聞漫天也不在乎。”顧景桓擴大的笑容越發小了,驀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激起強烈的怒意,臉上的笑意也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暴怒。
“好,好一個隨淺!我現在才發現,我顧景桓就特麼是個傻子,我做那些事都特麼蠢得沒邊兒了。爲了個真沒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連自己都可以豁出去。到頭來,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
顧景桓怒吼的聲音響徹空曠的房間,他就像是一頭髮怒的雄獅,周身散發出凜凜的威嚴。
隨淺爲他突然的發怒怔愣住了,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氣得,她打了個寒顫。而緊隨其後的,就是她涌上心頭的怒氣。
“顧景桓,這件事我爲什麼要爲你妥協?蕭之雪她企圖毀我車的時候,你在哪兒?蕭之雪她撞斷我手腕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腦震盪昏迷無親無故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隨淺連着三個反問,緊接着並不讓顧景桓回答,立即繼續道,“我告訴你,蕭之雪要撞我車的那晚,是你親自把她送到賽車場的。而那個時候,你正在滿世界的覺得我和別的男人約會去了。”
“她撞斷我手腕的那時候,你就站在看臺上,你和陣風似的從我身邊刮過,連一個眼神餘光都沒給我。而我昏迷的時候,你就在蕭之雪的病牀旁邊,而讓我不得不躺在牀上直到今天還不能出院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可以爲我豁出去一起的顧景桓!你今天來,一句問候沒有,一句道歉沒有,就讓我妥協?憑什麼?”
“而且顧景桓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讓我饒了她?今天這句話你根本就不該說!”
顧景桓哼笑一聲,“我的身份?就怕忘的人根本不是我!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問你。我擔心你安全滿世界找你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們吵架的第二天,你在哪兒?我找了你幾天,像個沒頭蒼蠅一樣,打你電話你不接,結果你又在哪兒?”
顧景桓言辭一句比一句激烈,“不記得了?我記得!你全都和莫文霆在一起!隨淺,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是誰的女人?”
隨淺微微眯眸,驚詫地看着眼前俊美冷冽的男人,“顧景桓,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什麼是理?我就是理!”
隨淺蹙眉看着眼前人,此時的顧景桓一點也不高高在上。他的襯衫兩隻袖子一高一低的卷着。雙手叉腰幾乎氣得暴走。那模樣一點不像殺伐決斷掌控一切的帝王,倒像是個醋罈子打翻的無賴混混。
如果是平時,隨淺或許笑笑或者解釋解釋就過去了,可她今天,偏偏不想這件事過去!
“顧景桓,你別以爲你這就佔着理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心裡不乾淨的,看誰都像不乾淨。你以爲我隨淺就這點定力,見着個優秀男人就邁不動步?我不是廢品回收站。還有,到底是誰不信任誰?有口紅脣印的襯衫,和嫩模共進晚餐春風一度的新聞,這不都是你的試探麼?如果相信,何必試探?”
“你還跟我提信任?”顧景桓怒吼出聲,“你這麼信任我,爲什麼不告訴我,不會再有孩子?”
一句話,戳中了隨淺的死穴,竟然叫她無從辯駁。
“不論你今天說什麼都沒用,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兒,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當真以爲我非得和你商量?”顧景桓怒極反笑,邪魅地偏頭看她。
“不妨試試看。”
“真是翅膀硬了,會飛了。那我就等着瞧了。”顧景桓冰冷地拋下這句話,出門離開了。
隨着他走,門被“砰”地一聲摔上。
隨淺面無表情地看着被關住的門,眼底漸漸地流露出無助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