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一個噴嚏標誌着董彪已經從瞌睡中醒了過來。
這聲噴嚏同時也將仰躺在車上的曹濱給吵醒了。
“幾點鐘了?”董彪從車子旁的地面上爬起,活動了一下四肢。
曹濱掏出懷錶,看了眼,應道:“十點一刻。”
“唉……”董彪長嘆一聲,道:“醒早了,還要再等兩個小時,怎麼熬啊?”
曹濱笑道:“接着睡呀!”
董彪苦笑道:“年紀大了,哪像年輕那會,說睡就能睡得着。”
曹濱跳下車來,衝着董彪招了下手,道:“咱倆多久沒練練了?怎麼樣,有興趣嗎?”
董彪脫去了外套,從車子後面繞到了曹濱的面前,道:“練練就練練,閒着也是閒着。”
曹濱擺出了一個獨特的起手式,像是白鶴亮翅,又有些類似蒼松迎客。
“惡霸納妾?又是這一招!”董彪呵呵一笑,架起了雙拳,顛起了西洋拳的步法。
二十多年來,這哥倆不知道對練了有多少回,彼此對對方的套路均是相當熟悉,又到了這個年齡份上,再怎麼刻苦練拳也不可能提高自己的搏擊技能,因而,那哥倆也不過就使出了五六成的功力,圖的就是一個好玩,順便還能熱熱身。
你來我往,拳打腳踢,看似激烈無比,簡直就是以命相搏,但實際卻是嬉鬧玩耍,純屬娛樂健身。纏鬥了百餘招後,董彪猛然一拳直奔了曹濱的面龐,口中同時高呼道:“封眼!”
曹濱身子一擰,側閃過董彪的拳風,一招醉漢敬酒遞出,口中喝道:“鎖喉!”
董彪不等拳勢老去,猛然沉臂,砸向了曹濱的鎖喉手,二人同時呼喝:“踢褲襠!”
完全相同的招數使出,力道,速度,角度,幾乎一模一樣,結果只能是兩人的腳踹在了一起,同時翻倒在了海灘上。
“真是老嘍!”曹濱仰躺在海灘上,舒展開四肢,不由感慨道:“就玩了這麼一會,氣便有些跟不上了,想當年……”
董彪搶着接道:“想當年我可是被你給揍苦咯!”
曹濱哈哈大笑了幾聲。
董彪接着說道:“你說,我當時那麼笨,你怎麼對我就那麼有耐心呢?”
曹濱剛收住了笑,卻被董彪引得又是一聲噗嗤,笑過之後,曹濱道:“你皮糙肉厚,剛好適合當我的拳靶子,而且,你還特單純,總以爲我是在陪你練拳,我稀罕都來不及呢,怎能對你失去耐心呢?”
董彪坐起身來,死死地盯住了曹濱,咬牙切齒道:“等你有了兒子,看我怎麼弄他一個生不如死。”
曹濱感慨道:“阿彪,二十年來,你陪着我吃了不少的苦遭了不少的罪,濱哥別的就不多說了,只想跟你說一句,別再什麼事都死摽着我了,等忙完這陣子,挑個順眼的娶了吧,也該給你們老董家留個後了。”
董彪翻了個身,滾到了曹濱身邊,道:“那你呢?你就不打算娶一個嗎?”
曹濱眺望着天空,嘆道:“我就算了吧,習慣了一個人,再娶一個的話,只能是給自己添麻煩。”
董彪道:“那你好歹也得給你們老曹家留個後啊?”
曹濱道:“那你就多生幾個,撿一個最看不順眼的過繼給我。”
董彪笑道:“你想得美!我替你生,還得替你養,過繼給你了,我還捨不得折騰他,有意思嗎?”
曹濱也坐起身來,白了董彪一眼,嘆了口氣,道:“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做兄弟做到了這份上,傷心啊!”說着,再站起身來,脫去了外套,來到車邊,從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雪茄,將外套丟在了車上,卻沒能摸得到火柴。
董彪笑嘻嘻趕過來,從褲兜中掏出了一盒火柴,划着了一根,爲曹濱點上了火。“濱哥,你就死了這條想不勞而獲的心吧,我把話給你撂這兒了,你不娶,我就不嫁……唉,呸,什麼不嫁呀,你不娶,我也不娶,你不生,我也不生,這輩子,我阿彪算是賴上你了。”
曹濱苦笑道:“我就問你,有意思嗎?”
董彪篤定應道:“有!”
曹濱嘆了口氣,道:“你覺得有意思那你就繼續吧,只要你開心,比什麼都強。”
董彪摸出了香菸,抽出了一支,再劃了根火柴,正想點菸,可忽地刮過一陣風來,吹滅了火柴。董彪看了看天,月雖不圓,卻也是明亮如燈,四周繁星點點,端的是一個晴朗之夜,怎麼會邪門地吹來這麼一陣大風呢?可是,那風一旦生起,卻不見有消停之勢。
曹濱遞過來雪茄,並道:“這美利堅的天到底是誰在當家呢?咱倆又不信什麼上帝,這上帝爲何要眷顧咱倆呢?”
董彪接過曹濱遞過來的雪茄,接上了火,再將雪茄還給了曹濱,道:“依我看,那上帝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覺得月色太明不夠刺激,所以纔會把天給變了,遮住了月光,看得纔會更過癮。”
曹濱上了車,準備發動車子,同時道:“那就上車出發吧,省的半路上再淋了雨。”
邁阿密不單只是小,而且很是落後,不過纔是夜晚十一點的光景,整個城市卻是罕見人跡,道路兩旁也少有燈光,走到了哪裡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風從起來之後就未停歇過,而且是一陣大過一陣,天空中也飄來了烏雲,漫過了繁星,遮住了皎月,一顆雨星落在了董彪的額頭,他不禁仰望了一下天空,叱罵道:“耶和華,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老兒,想看熱鬧你就看,整幾滴尿滋子落下來是幾個意思呢?”
單就進攻來講,當然是狂風加暴雨對曹濱董彪更爲有利,但是,久經陣仗的曹濱董彪當然不只能考慮如何進攻,更要考慮完事之後該如何撤退,而狂風暴雨之下,路面溼滑,風力作怪,自然會影響到駕車,對快速撤離則極爲不利。
“這雨下不大。”駕駛座上,曹濱應道:“就算下大了也不礙事,他們沒幾輛車,追不上咱們的。”
曹濱說的他們,只得當然不是李西瀘一夥,而是整個邁阿密的墨西哥人的幫派。單就這麼一點細節,那董彪便不得不對曹濱佩服的五體投地,來到邁阿密還不到兩天的時間,他始終跟曹濱廝混在一起,但對邁阿密各項細節上的觀察,他卻遠不如曹濱。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李西瀘會不會想到拿羅獵那小子當擋箭牌了。”曹濱將車停在了距離李西瀘那幢別墅大約有三四百米的路邊,丟掉了手上抽的只剩下了一小截的雪茄,翻身下車,來到後排座,隨手將座位墊板掀了起來。
董彪跟着過來,率先拎出了裝有他那杆寶貝步槍的長條皮箱,並回道:“那小子不是一個喜歡瞎逞能的人,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躲進地下室中。”
曹濱從後座中拎出了一隻袋子,打開後,從裡面掏出了兩把左輪,丟給了董彪,再從裡面拿出了剩下的兩把左輪,插在了身上。董彪這邊接過曹濱丟過來的左輪,隨手放在了一旁,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長條皮箱,拿出了那杆毛瑟98步槍。檢查過槍械,董彪往槍膛中壓着子彈,接道:“就李西瀘那點智商,絕對玩不過那小子的。”
曹濱再拎出了一隻袋子,從其中掏出了一把左輪手槍的子彈,塞進了口袋中,隨即把那隻袋子丟給了董彪。“李西瀘玩不過羅獵是肯定的,但李西瀘並不蠢笨,跟耿漢一樣,也是一個敢想敢做之人,只可惜,沒走到正道上來。”
董彪壓滿了步槍子彈,將步槍斜背在了身上,再從皮箱中拿起了步槍的子彈帶,系在了腰上,這纔拿起那兩把左輪,檢查了一遍後,插在了腰間皮帶上,並回應曹濱道:“那咱們今天就幫他改改道,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兄弟二人準備好了隨身攜帶的槍械子彈,董彪繞到了車屁股後,打開了擋板,拖出了更大一隻的袋子,單看董彪拎起那隻袋子的姿勢,便知道里面裝着的東西定然是分量不輕。
“不過,濱哥,你說那李西瀘不是個蠢笨之人,這一點阿彪倒是不敢苟同。”董彪擡起腳來,將汽車後屁股的擋板踢回了原位,笑道:“你說這都是什麼年代了,那些個機關陷阱什麼的玩意,能敵得住這些個手雷炸彈的威力麼?”
曹濱笑着迴應道:“自然敵不住!這也怪不得李西瀘,在邁阿密這種小地方,哪有機會見識到這種級別的戰鬥呢?眼界開不了,意識自然達不到,李西瀘雖然在紐約堂口呆了三年,可老顧那邊的小日子過得始終安穩滋潤,那李西瀘自然沒機會見識到大陣仗。”
董彪拎着那隻沉甸甸裝滿了手雷炸彈的袋子,追上了曹濱,兄弟二人肩並肩向那別墅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烏雲更密,地面上,風雨更緊。
遙遠處忽地閃了一道光亮,兩步路的時間後,一陣隱隱的滾雷聲傳了過來。
和羅獵秦剛突襲那幢別墅一樣,曹濱董彪也是分成了兩路,董彪自別墅的正前方突進,而曹濱則繞到了別墅的後方。但和羅獵秦剛不一樣的是,那董彪翻過了鐵柵欄之後,並未匍匐前進,而是端着一杆步槍,貓着腰快速突進到了別墅的門外。
等待了片刻,卻未見曹濱的身影,而董彪似乎也沒準備等見到曹濱後再展開下一步行動,只見他飛身一腳,踹開了別墅外門,卻不着急進屋,側身躲在門外立柱後,從那大袋子中掏出了一枚手雷,拉開了引信,丟進了別墅之中。
“轟——”
爆炸過後,董彪仍舊不肯衝進屋內,而是再摸出了兩枚手雷,拉了引信,一前一後丟了進去。
“轟——轟——”
這便是經驗。
自鐵柵欄處突擊到別墅外門,並未見到別墅中有過狙擊,這其中存在兩種可能,一是別墅中人正處在蓄勢待發的狀態,故意放敵人進了屋再打,二是別墅人中疏於防範,尚且不知敵人已經來到了門前。踹開房門的時候,董彪並沒有聽到屋內有什麼動靜,更不說有人按耐不住向門口射擊,這隻能說明,裡面的人要麼尚未從房間中衝出來,要麼便是訓練有素,仍舊堅守在隱藏的位置上。
第一枚手雷爆炸之後,按照常理,進攻之人理應發起衝擊纔是,可董彪偏不按常理出牌,就是要欺負對手的火力不如自己,接着再扔進兩枚手雷進去,以期達到擾亂對方的目的。
兩聲巨響帶來的震波尚未平息,董彪壓低了身子重心,趁着爆炸的煙霧,鑽進了別墅之中,蜷在了門口一角,端着槍,掃瞄着屋內任何一個可疑的目標。
二樓欄杆處閃出一個人影,董彪槍口一擡,“砰砰”便是兩槍,那人影連聲悶哼都未能來及,便一頭栽了下來。
董彪隨手往步槍中補壓了兩發子彈,繼續端槍掃瞄,四下裡黑黢黢一片,再也沒有人影閃現。
便在董彪與樓下門口處同李西瀘一夥形成了短暫對峙之時,別墅的最頂層閣樓處現出了曹濱的身影,閣樓有個出口,出口安裝着鐵門,鐵門上掛着一把看似極爲牢固的鐵鎖。然而,鐵鎖這種玩意,對外行來說,沒有鑰匙你休想打開,但對內行來講,鐵鎖不過是個擺設,那曹濱跟老鬼相識多年,就算再怎麼愚笨,也能從老鬼那裡學來一套開鎖的本事。
曹濱輕而易舉打開了鐵鎖,拉開了鐵門,鑽進了閣樓之中。從閣樓下到二樓處,仍舊有一扇鐵門阻攔,不過,這一次那曹濱卻遇上了一點麻煩,因爲那鐵門是從二樓那一面給鎖上了。
幸好曹濱準備充分,從背後包中拿出了一塊高爆炸藥,貼在了鐵門的門軸出,後退幾步,舉槍便打,那炸藥被彈頭引爆,一聲轟鳴後,那道鐵門的門軸從牆壁上脫落下來。
李西瀘怎麼也想不到敵人居然從上方攻擊進來,連忙組織人手進行反擊,可哪裡敵得住曹濱的左右開弓,兩把左輪打光了膛中子彈,閣樓下到二樓處的樓梯附近躺下了五具屍身。
一樓處,李西瀘的手下聽到了頭頂上的爆炸聲以及槍聲,救主心切,便想着衝上樓去支援李西瀘,可是,稍有露頭,便遭到了躲在暗處的董彪的槍殺。
那李西瀘原來盤算的曹濱董彪的進攻路線理應是衝進別墅之後,必然要沿着樓梯繼續強攻二樓,因而,他設下的機關陷阱便在必經之處的一樓客廳以及樓梯之中,可是,從一樓攻進來的董彪不過只是佯攻,而從閣樓上攻下來的曹濱那纔是主攻。
守在二樓處的李西瀘身邊只剩下了兩名手下,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了曹濱董彪聯手的威力,己方近十倍於對方,竟然落了絕對的下風,而苦心佈置安裝的機關陷阱已然失去了作用,若不能及時調整應對策略的話,那麼自己這一邊很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
“住手!”李西瀘發出了一聲爆吼。
客廳中的吊燈以及一樓二樓處的十多盞壁燈同時亮起。
坦莉雅躲在了顧霆的身後,用槍逼住了顧霆的後腦勺,出現在了曹濱的視野中。而一樓處,兩名槍手推出了五花大綁着的秦剛。
李西瀘的吼聲再次響起:“不想讓他們死在你們面前的話,就把你們手中的槍給老子丟在地上。”
躲在一樓角落中的董彪根本不吭聲,而處在閣樓樓梯上的曹濱輕鬆應道:“放了人質,我可以饒你不死!”曹濱的輕鬆自然不是裝出來的,一來他看清了人質並非羅獵,二來,李西瀘一方尚有十人左右,卻不敢再打下去,而是推出了人質做要挾,表明了李西瀘的內心已經膽怯。
樓上有了對話,樓下那些個躲在隱蔽處的槍手也放鬆了下來,而董彪則藉着這個機會,看清楚了樓下的整體情況。秦剛的身後,藏着兩名槍手,以秦剛爲十二點方向,兩點鐘處的房間後面躲着兩人,九點鐘方向的沙發後同樣躲着兩人,整個樓下,便只剩下了這六名槍手。
“你們別衝動啊!”二樓處形成了僵持後,董彪扔掉了手中步槍,舉起了雙手,現出了身形。“樓上,老闆對老闆,他們該怎麼談怎麼談,咱們這些做手下的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玩命,對麼?”說話間,那董彪還衝着秦剛笑了笑,眨了下眼。
董彪的輕鬆舉動使得躲在房門口以及沙發後面的槍手也是鬆了口氣,剛要走出來跟挾持秦剛的那兩名兄弟匯合,卻見那董彪忽地一個側翻,在半空中從腰帶處拔出左輪,不等落地站穩,衝着秦剛的方向‘砰砰’便是兩槍。
畢竟都是安良堂大字輩弟兄,在這種狀況下一個眼神拋過去便可得到對方的心領神會,在董彪忽地翻身之際,那秦剛猛然扭曲身體,掙脫了身後兩名槍手的拉扯,硬生生撲到在地。
董彪射出的那兩顆子彈,自然被秦剛身後的那倆哥們給分享了。
這只是開始,兩槍之後,董彪再一個側翻,背部着地,平躺在地上只擡起了頭來,右手一把手槍貼住了地面,衝着那沙發下的空檔左右開弓,一口氣射光了槍中剩下的五發子彈,射擊的同時,左手在懷中摸出了一枚手雷,拉了引信,也不用看,便向後拋出,那枚手雷像是長了眼睛一般,落進了躲着二人的那間房間。
“轟——”
董彪躺在地上,伸了個懶腰,這才爬了起來。不用再行檢查,董彪有着十足的自信,樓下敵人,全都被清理乾淨。
爬起身來的董彪來到了秦剛身前,從靴子處拔出短刃,割斷了秦剛身上的繩索,道:“沒事吧?還能戰鬥否?”
秦剛擺脫了身上的繩索,站了起來,點了點頭,回道:“咱沒事。”
董彪道:“知道地下室在哪麼?去把羅獵救出來,我先上樓去了。”
秦剛面露不悅之色,頗有些遲疑。
董彪驚道:“怎麼啦?羅獵出什麼事了?”
秦剛冷哼了一聲,道:“他要投降!”
董彪噗嗤一笑,道:“先救他出來,回頭在給他算賬。”
說罷,董彪將左輪手槍裝填了子彈,插在了腰間,貼着牆根,繞到了沙發後,看了眼那兩位躲在沙發後自以爲安全卻忘了腳跟中槍一定會倒地的那倆槍手的屍身,輕蔑一笑,然後縱身一躍,藉着在沙發上猛蹬一腳之力,向上竄起,攀住了二樓樓板,雙臂再一發力,整個人便來到了二樓上,拍了拍手,整理了下衣衫,衝着曹濱不好意地笑道:“老了,身手不如以前了,你可別笑話我呀!”
曹濱拋來一個笑眼,應道:“還不錯,比我強。”
樓下亂成了一坨,樓上的李西瀘坦莉雅仍舊不敢動彈,倘若此時失去了顧霆做擋箭牌的話,恐怕他們四個便會秒秒鐘死在曹濱的槍口之下。
困獸猶鬥,李西瀘也不再躲着了,站上前來,單臂夾住了顧霆的脖頸,用手中槍口抵住了顧霆的頭顱,同時將坦莉雅擋在了身後,令僅剩下的兩名手下護住了自己的兩側。“曹濱,你知道我手上的這人是誰嗎?”
曹濱笑吟吟搖了搖頭。
李西瀘惡狠狠道:“他是顧浩然的侄子,若是傷了他,哼,看你怎麼跟顧浩然交代?”
董彪笑道:“如實交代唄,哪有什麼不好交代的呢?”
李西瀘明顯一怔,不知該如何作答。
曹濱道:“別衝動,阿彪,老顧這人心眼小,傷了他的侄子,咱們確實不好交代。”
董彪嬉皮笑臉道:“不能傷了他,那就直接殺了他,拐回頭就說是死在了李西瀘的槍下。”
曹濱呵呵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便在這時,羅獵沿着董彪上來的路線也飛身落在了二樓之上,尚未跟曹濱董彪打聲招呼,先衝着那李西瀘呵呵一笑,道:“你後悔麼?”
這是廢話!要是那李西瀘能來得及後悔的話,腸子都要悔青了。
顧霆並非堂口弟兄,因而不可能像秦剛那樣只需一個眼神便跟曹濱董彪這邊達成默契,再有,即便能夠達成亦是無用,因爲那顧霆人小個矮,論力氣根本擰不過控制他的李西瀘。而槍聲和爆炸聲已然傳出,即便邁阿密的那些個別的幫派不來支援,警察們也不可能毫無作爲,因而,留給曹濱這邊的時間並不充裕。
羅獵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仍舊不急不躁道:“我還是那句話,交出賬簿,饒你一條性命。”
李西瀘冷笑回道:“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我李西瀘是怕死之人麼?”
曹濱道:“那你想怎樣?”
李西瀘咬牙道:“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滾出邁阿密!”
董彪笑着模仿着李西瀘剛纔的口吻道:“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我董彪是怕事的人嗎?”
這時,感覺到了極度危險的顧霆怯怯地叫了聲:“羅獵哥哥,救我。”
羅獵忽地沉下了臉來,冷冷回道:“你還有臉叫我哥哥?”
顧霆掙扎嚷道:“羅獵哥哥,我做錯什麼事了?惹你生這麼大的氣?”
羅獵陰着臉道:“你小小年紀卻如此陰險,居然和李西瀘勾結在一起!?”
此言一出,那顧霆李西瀘明顯一怔,其身後的坦莉雅也變了臉上,而曹濱董彪這邊不明就裡,還以爲那羅獵是在用計。
但羅獵接下來的話改變了曹濱董彪二人的想法同時擊破了李西瀘最後的幻想。“趙大明不可能背叛安良堂,能給李西瀘通風報信的人只有你顧霆。你以爲你藏得挺深裝得挺像,可在我眼裡,卻是漏洞百出。那一千八百噸煙土之事,我已告知了趙大明,若是他背叛了堂口,那麼他李西瀘不可能不知道,這是破綻其一。其二,他李西瀘故意將購房資料送到我面前,咱們且不說天下存不存在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只說筆跡認定,你一個生在邁阿密長在邁阿密的年輕人,從來沒在漢字書法上浸淫過,又如何識得筆跡?爲了能自圓其說,你在遊輪上製造了一個賭場奇才的神話,編出了一套你精於細節觀察的特點,可是,你卻忘記了,濱哥彪哥都是做過賭場生意的,不管是安良堂的賭場,還是馬菲亞的賭場,對顧客也好,對莊家也罷,從來都是願賭服輸,又怎麼可能因爲你賭技高超而攔着你不讓你下注呢?等等這些,只能說明你籌劃依舊,只是經驗欠缺,留下了百般漏洞。其三,在我們從酒店前往這別墅的路上,那輛在我們面前出現了兩次的汽車,分明是濱哥彪哥所駕駛,他們雖然換了標誌,但卻未改變裝束,你一個善於觀察精細之人又怎能分辨不出?”
顧霆呢喃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這些破綻?”
羅獵淡淡一笑,道:“從趙大明將你推薦給我之時,我便意識到你很有可能跟李西瀘有所勾結。”
顧霆道:“是因爲我也來自於邁阿密嗎?”
羅獵搖頭道:“不是……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心裡藏了太多的東西,遠不是你表面上顯露出來的那樣單純。”
顧霆再道:“既然那時候你已經意識到了,爲什麼還要帶我過來?”
羅獵道:“只因爲帶你過來,會更容易找到李西瀘!”
顧霆轉過頭來,衝着李西瀘喟然嘆道:“舅舅,認輸吧,把賬簿交給他們,或許還能換來咱們的一條性命。”
李西瀘悽慘一笑,道:“沒想到,我佈下的局原以爲毫無破綻,可……”
羅獵笑着打斷了李西瀘,道:“再怎麼精巧絕妙的局,也改變不了邪不壓正的結果,李西瀘,如果有來生,我奉勸你一句,走正道,別走邪路!”
李西瀘長嘆一聲,將槍口從顧霆的頭顱上移到了自己的太陽穴處,悲愴道:“十八年後,咱們再來比試!”
身後坦莉雅驚呼道:“義父,不要啊!”
李西瀘面露猙獰之色,卻忽地將槍口對向了曹濱,說時遲那時快,電石火光間,一道寒光已然從羅獵的手中飛出,“叮”的一聲脆響,李西瀘手中的手槍飛向了半空。
“哆——”
從羅獵手中飛出的那道寒光再撞飛了李西瀘的手槍之後,斜飛出去,釘在了李西瀘側後方的門框上,赫然是一把用來吃西餐的鋼質叉子。
幾乎同時,董彪扣動了手中左輪的扳機,一顆子彈擦着顧霆的耳邊,射中了李西瀘的額頭。
護衛李西瀘兩側的手下剛有反應,卻接連吃到了曹濱送上來的子彈,自己手中的槍口發射出來的子彈只能飛向了天花板,而人則再也沒有理會去思考爲什麼自己會比對手慢那麼多。僅剩下的坦莉雅急速奔到了窗前,隔着窗戶向天空中開出了一槍,那一槍甚是詭異,像是信號彈,又更像是過年才捨得點燃的煙火。
那一槍射出之後,董彪的子彈也隨即趕到。坦莉雅不由垂下了右臂,左手捂住了右肩處的槍傷。
“老子從不殺女人!但是你必須告訴老子,李西瀘將賬簿藏到了什麼地方?不然的話,老子很有可能爲你破例一次。”董彪大踏步向前,手中左輪的槍口已然對準了坦莉雅。
坦莉雅冷哼一聲,驕傲地昂起了頭來。
顧霆簌簌發抖,蜷縮着蹲在了地上,羅獵來到他的面前,輕聲道:“如果你知道那李西瀘將賬簿藏到了什麼地方,告訴我,我可以認爲你功過相抵。”
顧霆指了指一側的主臥房,道:“房間裡有一個保險箱,賬簿便藏在保險箱中。”
羅獵轉過身來,對曹濱道:“濱哥,那就看你的了。”
顧霆猛然起身,掏出懷中藏着的勃朗寧,頂在了羅獵的後腦勺上,犀利且有些得意地叫喊道:“不想死的話,叫你的人趕緊滾出邁阿密!”
事發突然,而曹濱董彪對那顧霆均是疏於防範,而羅獵個高肩寬,將瘦弱的顧霆遮掩了個嚴實,曹濱董彪二人也只能是變了臉色卻是無能爲力。
羅獵忽地一笑,道:“我猜,你手中拿着的是我轉送給你的勃朗寧手槍,你以爲,那手槍能打得響嗎?”
顧霆冷笑道:“我不相信一開始就對我產生了懷疑!”
羅獵輕鬆應道:“那你就扣動扳機試上一試。”說着,肆無忌憚地轉過身來,衝着顧霆笑了笑,道:“如果你不接話,我還真不敢確定你拿的是不是那把勃朗寧,可是,你太缺乏經驗了。”
顧霆將槍口對準了羅獵的腦門,一咬牙,扣動了扳機。
卻只是輕微的一聲悶響。
羅獵道:“這種槍的口徑不同於別的手槍,因而子彈只能是專門配備,趙大明將槍送給我之後,我把槍中的子彈全都去掉了底火才轉送給你的。沒有了底火的子彈,怎麼能打得響傷得了人呢?好了,現在我該收回這把槍了。”羅獵伸出手來,從呆傻住了的顧霆手中拿過搶來,揣進了口袋,再道:“你幫我很輕易地找到了李西瀘,算下來,功過可以相抵,你走吧,回紐約也好,留在邁阿密也罷,一切隨你。今日之事,到了明天日出之時,我便會全部忘記,只希望你今後遇見我的時候躲遠些,省得咱們彼此尷尬。”
顧霆咬了下嘴脣,愣愣地看了羅獵一眼,想說些什麼,張開了嘴卻未能發出音來,最終是跺了下腳,奔向了樓下。
開保險櫃卻不等同於開一般鐵鎖,對老鬼而言,天下的各種鎖都是同一原理,在他手中沒有難易之分。但對曹濱而言,保險櫃的鎖卻是一道不小的坎。
“阿彪,別傻呆在這兒,我一時半會開不了它,而那女人射出的一槍很有可能是求助信號……”曹濱進到了主臥房,看到了那隻保險櫃,不禁到吸了口氣,急忙對董彪吩咐道。
董彪不等曹濱把話說完,已然明白過來,將兩把左輪拋給了羅獵,急道:“我去開車,等我回來!”奔到了樓下,正見到端着董彪拋下的毛瑟98步槍守在了門口的秦剛,董彪搶過步槍,將放在門口尚剩了十來枚手雷的袋子甩給了秦剛,喝道:“守好了大門,不管是什麼人,只管用手雷炸他就是。”
面對羅獵看管的槍口,受了肩上的坦莉雅尖聲叫嚷道:“我已經發射了求助信號,用不了幾分鐘,整個邁阿密的墨西哥人都會趕來,而你們,是絕沒有機會打開保險箱的……”
殺女人是一種恥辱,除非是這女人罪大惡極,而坦莉雅不過是李西瀘的從犯,罪不至死。可是,就讓她這樣叫嚷下去,不單叫嚷地羅獵心煩,更爲影響到曹濱開鎖,於是,羅獵狠了狠心,一拳揮出,擊在了坦莉雅的太陽穴處。坦莉雅悶哼一聲,就此昏厥,而羅獵甩着手,不住地倒吸冷氣,這一拳發力過猛,將自己的拳頭都傷到了。
主臥室中,曹濱輕輕地轉動保險櫃的旋鈕,凝神貫注地聽着旋鈕發出的細微聲音,兩側臉頰不自主地滲出了滴滴汗珠。
別墅外突然傳來了手雷的爆炸聲,而曹濱仍舊未能打開保險櫃。
安靜時尚不能分辨出密碼來,等到外面一陣又一陣的爆炸聲傳來,那曹濱更無可能再有機會打開那保險櫃。
“濱哥,撤吧,咱們打不開,那別人也打不開!”羅獵勸說着曹濱,卻忘記了那坦莉雅只是昏迷而非死亡。
曹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站起了身來。
便在這時,秦剛衝了上來,喝道:“濱哥,羅獵哥,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曹濱看了眼秦剛,雙眸中突然閃出光亮,道:“還有手雷嗎?試一試能不能炸開它!”
秦剛卻將裝着手雷的袋子扔給了曹濱,撲到了保險櫃前,喝道:“讓咱來試試!”
保險櫃不大,卻也足有兩三百斤,那秦剛雙手兜底,試了下分量後,怒瞪雙眼,暴喝一聲:“起!”居然硬生生將那保險櫃抱了起來。
曹濱在前,秦剛懷抱保險櫃隨後,羅獵斷後,三人奔下樓來。
別墅之外,影影綽綽,看情形,將此處包圍起來的絕不下百人。只是,忌憚於秦剛拋出的手雷威力,一時間並無人敢往前衝。
遠處,突然亮起了兩道光芒,接着便是槍聲響起,曹濱立刻拔出槍來,快速向外射擊。從別墅門口到那些陰影綽綽的包圍之人,距離至少有五十餘米,早就超過了曹濱那左輪手槍的有效射程。羅獵隨即意識到濱哥的用意本不是傷人,而是在干擾包圍之人的注意力,同時在告訴董彪他們所在的位置。
秦剛已經將保險櫃放在了地上,此時,搶過曹濱背上的裝着手雷的包,掏出了一枚,拉開引信,猛吸了口氣,大喝一聲,將手雷擲出。那手雷在黝黑的夜色中劃出了一道看不見的弧線,落在了那些個陰影綽綽的人影當中。
“轟——”
爆炸帶來的火光,映射出數條飛向了四周的身形。
秦剛再掏出了一枚手雷,正欲拉開引信,卻被曹濱攔住:“不可再用,阿彪就要衝過來了!”話音剛落,那兩道燈光驟然提速,衝過了剛纔的爆炸之處,直接撞開了鐵柵欄,駛過草坪,一個急剎車再加上一個橫向漂移,穩穩地停在了別墅門口。
秦剛丟下了手雷袋子,再次發力抱起保險櫃,邁出幾步,將保險櫃放在了汽車的後排座上。曹濱羅獵亦是毫無耽擱,撿起了裝有手雷的袋子,衝出別墅,跳到了車上。只是,那後排座上有着個近三百斤的保險櫃,又有個兩百來斤的秦剛,汽車的後輪明顯有些吃不住勁。
曹濱一把拉下了秦剛,將他推到了副駕位置,然後和羅獵一左一右守住了保險櫃。
董彪將手中步槍甩給了曹濱,從腰帶處拔出了左輪,同時踩下了油門。車子負重過高,啓動極爲艱難,但好歹還是動了起來。
董彪倒着將車駛向了外圍的包圍人羣。這車是經過改裝的,只是改裝的極爲簡單,僅僅是在車屁股後加了一塊擋板,而就是這塊擋板,使得在車子倒着前行的時候,車中的人幾乎不用擔心正面射過來的子彈。再加上後排座上曹濱羅獵手中的四把左輪的火力,包圍之人雖然人數衆多,而且擁有着不少的槍支,但就是無法阻止了這輛汽車的撤離。
自剛纔撞出來的鐵柵欄豁口處倒出了車子,董彪一個原地打轉,將汽車調了個頭,向遠處疾駛而去。
邁阿密真的不大,即便車子無法開得飛快,也僅僅是幾腳油門便駛出了市區,但見安全之後,那董彪不禁笑道:“你們還真行啊,居然連人家的保險櫃給搶走了?”
曹濱苦笑應道:“那能怎麼辦呢?誰讓你濱哥學藝不精,折了老鬼兄的臉面了呢?”轉而再對前面的秦剛道:“也多虧這位兄弟天生神力,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羅獵代爲答道:“他叫秦剛,也是大字輩的弟兄,我答應了他,等回去之後,就請顧先生爲他賜字。”
董彪笑道:“賜個屁字啊?這等人才,幹嘛留在紐約?歸咱金山了!”
秦剛訕笑道:“那不好吧,畢竟咱已經拜了顧先生了。”
董彪側過臉來,瞅着秦剛呵呵一笑,道:“拉倒,開不起玩笑的人,留在了金山也是白搭。”
秦剛賠笑道:“對不住啊,彪哥,咱太笨,不知道您是在跟咱開玩笑。”
秦剛的樸實反倒讓董彪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便乾脆閉上了嘴,專心開車。
秦剛接着又向羅獵道歉道:“羅獵哥,咱也得向你說聲對不起,是咱誤會你了,咱還以爲,你真的要像李西瀘認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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