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在讓自己接受陸滸龍很快就可能被調查組帶走的事實,不過才一晚上,又來個重磅噩耗,敲得我瞬間就找不到方向了。我往後退了幾步,站到他們都看不到我的地方,屏住呼吸認真的聽着。
陸滸龍平靜的聲音中,帶着一點的顫抖,說:“張醫生。這就是最後的結論了?”
“是,這是第三次確診結果,不會有誤。”
“那我還可以活多久?”
“3-6個月。”
“現在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是。”
“那意思是,我隨時有可能離開?”
“是。”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陸滸龍佯裝很平靜的,接過張醫生手中的報告單,然後點點頭,說:“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你會好好的,那我怎麼辦?
在張醫生離開之後,我好想要衝下去,質問陸滸龍,爲什麼在三個月以前不告訴我?爲什麼到了現在還不想要告訴我?但我看着他默默的盯着那張紙看,又沒有了衝下去要指責他的勇氣了。
難怪,在很早以前他就像是安排後事一般,把所有的財產都轉移到了我這裡。
難怪,從去到法國開始,他就開始避孕了。
難怪,他哪怕是破釜沉舟,也要做完最後這件事。
在知道結果後回想起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我瞬間什麼都懂了。
想起醫生說的三到六個月,我瞬間覺得自己消失這一個月太可惜,如果時光能倒回,我一定會天天在陸滸龍的辦公室裡陪着他。哪怕什麼都不做,等他加班回來的時候,我能給他個依靠。
可我沒有,在這過去的三個月裡,他不僅要承受着工作上的壓力,還要承受着病痛倒計時的恐嚇和折磨。
而我,什麼都沒做。
過了好長時間,我纔下去坐在陸滸龍的身邊,和他一起盯着那張判決了他生死的報告書。依靠在他的肩膀上,說:“不管怎樣,我都陪你。”
陸滸龍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抽搐,像是在隱忍。又像是要爆發。
忽然,他撕碎了手中的報告書,站起來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憐憫,你滾!”
我知道這是陸滸龍接受不了現實的表現,依然很輕聲的說:“走吧親愛的,我們出去度假。”
“不需要,你滾!”
那天的陸滸龍像是發了瘋一般的。摔壞了家裡所有的能摔的東西,但都沒有完全的發泄出來他心中的悲憤。最後,我試圖要去阻止他繼續,而他根本不聽勸阻的,甩手給了我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臉上,吼道:“讓你滾,你聾嗎?”
陸滸龍第一次在我面前那麼兇。第一次動手打我。
鼻血瞬間就流了下來,我忍着痛繼續上前勸他。可他揮手,又要朝着我打過來的樣子,一步步的把我逼到門外:“滾不滾。不滾我打死你信不信?”
我坐在地上,拽着陸滸龍的褲腿,哭喊着說:“我不走,你打死我。我也不走。”
陸滸龍忽然把我往家裡一推,然後摔門自己走了。
那一走,就是真的走了。
我在別墅裡守了整整好長一段時間,陸滸龍都沒有回來,我試着撥打他的電話,關機,我去過他公司找他,早已關門,曾經在大廳裡忙碌的員工,已然不知去向。
我還瘋狂的去了一趟陸老的家裡,房子也已經換了主人,再沒有陸家任何的人會出現在那裡。
以前覺得隨處都可能遇到熟人的上海。覺得有踏實感覺的上海,忽然變得那麼的陌生。
曾經和陸滸龍的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樓一般,忽然消失不見。
......
那天是週末,我依然像條趕不走的狗一樣,住在陸滸龍的家裡,我還在等他隨時可能回來。起牀洗漱的時候,我打碎了漱口杯,早餐的時候我打碎了碗,所有的東西都像是中了咒語一碰就碎。
中午,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你好宋小喬,受陸先生生前的囑託,有些法律文件需要你簽署。”
“生前?”
“是,陸先生已於昨天凌晨,在成都去世。”
“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
“抱歉,節哀。”
我坐在沙發上,盯着前面的電視機裡,恍惚是陸滸龍的影子,正在大發雷霆的摔着花瓶,讓我滾。很奇怪的是那天我沒有哭,因爲我壓根都不相信律師說的話,很平靜的說:“我在他家裡,你過來吧。”
兩小時後,律師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了一堆文件,我翻開甚至都不看的就一一簽署。律師在旁邊挨個的跟我講解,說這是什麼公司的股權,這是什麼法人代表的什麼。
我幾乎沒怎麼聽得進去,就只聽到他說,我簽完這些東西,曾經陸滸龍說要轉移到我名下的財產,就真正是屬於我了。而我要做的,就是幫他保管至陸遙出來,把屬於她的部分再轉給她。
臨走前,律師還遞給我一封信,說是陸滸龍留給我的。
看到他要走,我纔是有些着急了,連忙起身拉着他的手,噗通一聲就跪在他的面前。驚慌失措的說:“律師我求你告訴我,陸滸龍現在在哪裡?就算是他死了,也要有屍體的對吧?骨灰呢?靈位呢?”
律師搖搖頭,掙脫開我的手說:“抱歉。節哀。”
律師離開後,我第一次體會到了發瘋的感覺,我在房子裡來來回回的找,樓上樓下,馬桶蓋裡都不放過。我希望陸滸龍會躲在某個地方,然後告訴我說,宋小喬,你又翻我的東西!
但是沒有,陸滸龍再沒有出現。
盡情的發泄之後,我終於開始準備去正視他留給我的信件,我看着信封上面寫着的幾個漂亮的字“宋小喬親啓”,就開始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我喝着他家存下來所有的酒。找出他沒有抽完的煙,頹廢而又放縱。
醉倒在地上,倚靠在沙發上。
一手夾着煙,一手端着酒。
面前就擺着那封信,我卻沒有勇氣去打開。
陸滸龍能親手把信和這些東西都交給律師手裡,讓他來轉告我他的死訊,我就不相信律師會不知道他在哪裡。律師現在什麼都不說,唯一的可能就是陸滸龍壓根就沒有死!
如果他真的走了,他沒有理由拒絕我去見他最後一面的,曾經我們在一起瘋狂交織,我相信他不會那麼殘忍。
既然他查出來肝癌晚期已經三個月,都可以把我瞞得嚴嚴實實的,爲什麼又會在那天早上,和醫生在客廳裡那麼高聲的談論這件事?那天他知道我在家的不是嗎?不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所以我在心裡很篤定的認爲,這一切都是陸滸龍故意安排的。
是不是他被證監會帶走調查?他不想要我再等他,就故意設計安排這麼一出,讓我以爲他死了,讓我放棄他而重新開始生活?可如果是這樣,他爲什麼不簡單的和我說句分開就好,爲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現實,來逼迫我接受?
陸滸龍刻意弄得這麼懸乎,他一定是沒有離開,他一定是被調查組帶走了。他覺得最後沒有聽我的忠告,一意孤行的去傷害了那些無辜的股民,他覺得我可能不會原諒他,也不願意讓我之後多少年的生活,都在等待中度過。
所以,他讓自己“假死”了。
對,一定是這樣!
當我喝光第二瓶啤酒,抽光整整一包煙,難受得不停嘔吐想要死去的時候,我終於膽子大了起來。
拆開信封,一封打印的信件呈現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