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來自深山密林的土龍。我不懂感情,但愛情。
我最大悲哀不是因爲我的美貌,而是因爲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師父說我是修煉界的傳奇,打破了物種的極限。
然而儘管我自卑的隱藏,
仍然改變不了我的真實身份。
我是一條既醜陋,又低等的——蚯蚓。
當我還是一隻小小的土龍時,我每天生活得無憂無慮,我沒有煩惱,也不懂憂愁,每天過著吃完就睡,睡醒就吃的生活。我住在深山密林裡,即使我脆弱而不堪一擊,但奇怪的是我居然沒有天敵,那些漂亮而傲慢的捕食者連看我一眼的興趣也沒有,大概是因爲我又瘦又小,模樣也實在難看,肯定不會好吃的緣故吧。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東西,因爲我的周圍沒有一個物種和我長得一樣,我總是一個人,但奇怪的是我並不孤單,因爲我根本就不知道孤單是什麼。我之所以認爲我是一條土龍,是有一次我趴在腐爛的樹葉上休息時,聽見兩隻路過身邊的小青蛇說的,因爲他們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其中一個說:“咦,這裡居然會有一隻土龍。”於是,我知道我原來是一隻土龍。
但土龍是什麼呢?我雖然知道自己是一隻土龍,但土龍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呢?我開始想這個問題,但我想不出來。於是我常常躲在樹葉或石塊後面,偷聽來往飛禽走獸的談話。漸漸地我聽到了一些關於龍的傳說,傳說龍是一種能騰雲駕霧的神獸,他們有著聰明的頭腦,強大的法力,能幻化成任何東西。聽說他們長著蛇的身子、鷹的爪、馬的頭、鹿的角,傳說他們的外表既漂亮又威武。我開始自卑,爲什麼同樣是龍,我卻這麼瘦小丑陋,而且也沒有法力?
我成爲一條真正的、強大的龍。
有一天,住在我家附近的一隻山雞跑來告訴我,他的一位遠房表哥拜師學道,修煉成一種有手有腳,穿著很漂亮衣服的動物,據說那種動物叫做“人”。他也想去拜師修煉,據說修煉的動物可以長生不老,擁有強大的法力,還可以變化成可以主宰外面世界的“人”,要是更進一步,就可以成爲神仙,與天地同壽。
原來法力是可以拜師修煉而來的。如果我也去拜師修煉,那麼我就能成爲一條真正的龍了。可是我拜誰爲師呢?我不認識任何有法力的人或仙,誰能教我本領呢?我開始憂傷,開始煩惱,我覺得生活開始沒有意義,我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遇到我的師父時,是我興起修煉念頭的第二年。那天我正趴在樹根上發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美麗生物闖入了我的視線。這種生物高大健壯,有著和一般走獸或飛禽不一樣的手腳。他只用兩隻腳站在地上,另外兩隻手不但空出,還可以抓著別的東西。他抓著東西的那兩隻手非常靈活,不同於獸類的掌,也不同於鳥類的翅膀,似爪又非爪,特別漂亮;他身上穿著一種似羽非羽,似皮非皮的東西,長長的銀白色的頭髮飄散著;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臉孔。我無法形容那是一張怎樣的臉,我只知道好美好美,我從未看見過這麼美的臉。我想了好久好久,終於覺得他應該就是山雞所說的“人”。我讚歎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裡想著一定要修煉成一個“人”,“人”真是太美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人是一個“男人”,而且是個神仙。我於是拜他爲師,跟著他學習如何修煉成一個“人”。
許多年以後當我開始明白什麼是人,什麼是世界,才逐漸的明白我是一種多麼低等的動物,而師父之所以收我爲徒,則是因爲當年他在我身上發現了類似人類的思維,覺得我雖然是低等動物,卻有著與衆不同的靈性,而靈性而是修煉必須具備的最基本的條件。
“師父,我回來了。”
清脆的聲音響起。隨著聲音,青竹做成的門被推開,走進一個身穿青緞棉衣的俊美少年。這個少年的相貌十分特殊,俊美中帶著柔媚,清秀中帶著妖豔,有著一種極度的之美。
端坐在竹榻上的銀髮俊美男人睜開他那雙憂鬱的眼睛,注視著面前一臉活潑和機靈的少年,輕輕的在心中暗歎,這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得意門生了,一個連他都不明白怎麼會修煉成人的低等生物。據他所知,這種生物是不可能會修煉成人的,但這個徒弟打破了物種的特有規律,成爲修煉界的傳奇。但是爲什麼會修煉出這麼奇特的樣貌呢?這種橫流的美貌,對於一個男孩子來說,絕不會是一種幸事。
“這次下山有什麼收穫?”
“還不是老樣子,不過外面的世界真的是很熱鬧,師父也應該常出去走賺不要老是躲在山裡面啊。”
銀髮男人搖了,看著徒弟的笑臉,多麼希望他能永遠保持這種純真的性格,永遠不知道什麼是煩惱。可是命中註定的劫難不是每個人都能躲過的,做爲一個修煉宅註定了必須接受上天給予的考驗和磨難。
少年聳聳肩,很習慣師父突如其來的沈默。
“顏恕,你還記得爲師曾對你說過每個修煉者在修煉成仙的過程中都會有一個大劫嗎?”
少年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道:“記得,師父曾說過我們修煉者幻化成人形,並不代表修煉成功,只能算是修煉成妖,從妖修煉成仙必須經過一道生死大劫。如果能度過這個大劫,就能飛身成仙;如果不能渡過此劫,輕則打回原形、重新來過,重則魂飛魄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化作天地間的塵埃。”他面色一正,“師父,該不是我的天劫快要臨頭了吧。”
“只要是修煉宅就逃不開天劫臨頭。”
“那我會死嗎?”少年好奇的問,並沒有擔憂。
銀髮男人嘆了口氣,“爲師到現在也沒有推算出來。”
顏恕樂觀地道:“可是,師父,你不是曾經說過只要找到我們命定之人,就可以用情劫代替天劫嗎?情劫雖然傷身、傷心,但不會要了我們的性命,也不會使我們魂飛魄散。”
“不錯,情劫雖然能代替天劫,但這也是不得已的下下之鉑每一個修煉者最終的目標就是修煉成仙,仙者勢必得去七情六慾,應了情劫的人是無法修煉成仙的,只能終身爲妖了。”
顏恕聞言開心道:“其實當妖也沒什麼不好的,徒兒覺得現在就很好啊,自由自在也很開心,我不做神仙,就做個小妖吧。”
銀髮男人瞟了他一眼,“就算你想做妖,也得先過天劫再說。”
“那我的情劫在哪裡啊,我不要應天劫,應情劫好了。”顏恕一臉的純真,“聽說愛情纔是世上最美的感情。”
銀髮男人看著他,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他天真還是愚蠢,真正明白情爲何物的人大概寧願遭天劫也不願應情劫吧,情字傷人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只是這個徒弟與衆不同,就算想遇情劫也沒得遇啊。
“師父,我命定的人在哪裡啊。”顏恕想師父就是神仙,可是師父從來沒有開心過,反而更加憂鬱,而且最近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所以說做神仙一點都不好。八師兄應了情劫,但卻是所有師兄弟中過得最快樂的一個,那種爲愛傷神、爲愛痛苦,愛得那麼刻骨銘心,驚天動地的神情,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那甜蜜、那痛苦、那每一分一毫的思念都讓人心醉神迷。
“你忘了你的肉身是什麼了嗎?你哪來的情劫可遇?”銀髮男人嘆了一口氣,“所謂情劫,說到底是之劫,你天生是沒有感覺的,你雖然可以通過修煉煉化出人形,但每一種生物的天性本能是不會改變的,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既不是雌性也不是雄性,沒有生理的,何來情劫之說。”
顏恕呆了一呆,叫道:“不是吧,難道我不是成仙就是死亡,師父,有沒有第三條路讓我選啊!成仙一點都不好玩,不過魂飛魄散那也更糟啊。”
銀髮男人沈默了半晌,突然道:“顏恕,你知道爲什麼當你幻化成人時,爲師會搬到這人跡罕見之處居住?”
“這難道不是師父一時心血**?”顏恕不解。
“不是。”銀髮男人深深的望了徒弟一眼,“是爲了保護你。”他在心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早就知道一個人的劫難是避不開的,他只是想推遲劫數的到來,可是他已經再沒有時間保護任何人了,唯有把一切都說清楚講明白,才能讓徒弟懂得如何防範。
“爲了保護我。”顏恕訝然,師父不是說他是師兄弟中靈力最高的一個嗎?他需要被人保護嗎?
“因爲你的相貌。”白髮男子仔細地看看徒弟妖豔的臉。這種妖豔的美,將會給徒弟帶來怎樣的命運,就算是上天也無法得知吧。
“我的相貌怎樣了?”摸著自己的臉,顏恕不解道,他覺得很正常啊。雖然還是沒有師父俊美,但是也不算差啊。師父曾嚴肅的要求他外出時必須易容,他一直不能理解師父這樣要求的原因,因爲他超級愛美,總是習慣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他每次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都會覺得十分滿意,自戀的照鏡子照個不停。雖然聽從師父的話,外出時一定易容,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爽。好在他每次易容也把自己易得美美的,絕不會讓人傷眼。
“因爲在你的心裡沒有男女之別,沒有之感,所以你對自己的相貌生不出任何邪妄之情,但在世人的眼中,你這張臉美得邪惡,美得妖豔,美得充滿,每個見到你的男人只想把你壓在身下,一逞獸慾。”銀髮男人搖了,神色黯然,“爲師教你法術,教你修煉成人,但並不是仙、魔、人三界法力最強大的,爲了保護你不受到任何的侵害,所以爲師纔要你與世隔絕。”
“怎麼會這樣?”顏恕不解道:“我這張臉會充滿?”他變出一個小鏡子,拼命想照出自己哪裡符合的條件。
“據說天、地之間的魔界最近出了一位暴君,由於他的統治十分殘酷,不少惡魔離開了魔界,跑到人間搗亂,爲師想了很久,要化解你的天劫,唯有積聚足夠的福德,如果你能化解這位魔君的暴戾,必然能積聚福德,闖過這場天劫。”銀髮男人轉換話題。
“不是要我消滅他吧?”顏恕滿臉驚訝。
“連天界都沒有把握對付的魔神,你有什麼能力對付他?”銀髮男子橫了他一眼,“再說,修煉是不允許殺生的,雖然他是魔,你也不能殺他。”
“那要怎麼化解他的暴戾啊!”顏恕頭痛了。
“什麼辦法都行,這個要隨機應變的,你一向機靈,師父相信你能找到辦法的。”銀髮男人沈下臉,“不過,你一定要謹記,千萬不要讓他看到你的真面目,否則會發生怎樣的異變,就連爲師都不能預料。”他說這句話的表情是認真而嚴肅的,所以顏恕立刻就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麼你明天就下山應劫去吧,爲師打算從明天開始雲遊四方去了,暫時不會回來,你也不必急著回來。”其實他想說的是他們的師徒緣份已盡,徒弟這一去,恐怕是再也不能回來了吧。
“哦,明白了。”
顏恕點點頭,他素來感情淡泊,雖然就要與師父分離了,他心中倒沒有多少傷感。在以往的歲月中,他雖然獲得師父的重視和師兄弟們的友愛,但實際上他內心裡對師父只有尊敬,對師兄弟們只有親切,並沒有情誼,不過師父明白他是因爲沒有感情的緣故,他內心深處當然想明白友情、愛情是什麼,但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懂這些是什麼。
“明天是月圓,你的身體會發生異變,就不用來辭行了。”
說到月圓,顏恕立刻驚慌道:“真是的,修煉了這麼久,只有這個最讓我挫敗,哪天我才能真正的變成一個男人啊!”
銀髮男人站起身,走到門口,才丟下一句話,“永遠不可能。”
顏恕呆了呆,才大叫道:“不行,我一定要成爲一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
銀髮男人沒再理他,徑直走出門外,消失在中。
顏恕叫了半天,知道師父不會再理他了,只好頹然道:“好吧,既然劫數躲不掉,我就來研究一下怎麼對付那個暴君吧。”他喃喃自語:“不知道美人計有沒有用,不過首先得找個絕色美女才行,傷腦筋,走一步算一步,明天先去魔界打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