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招,我不管了!我要弄他們四個!”
這一嗓子海二春是真的喊出聲來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看似荒唐的言語,卻並沒有引來福祿祥雲四人的嘲諷,相反,他們平靜的表情下除了一點點疑惑,還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戒備。玩風水的人,自言自語無外乎兩種情況,一是精神有問題,二是有外人聽不見的聲音在跟他交流,而這第二種人往往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宋易學先是一愣,而後不着痕跡的輕揚了一下嘴角,心裡只道:這小子果然有底牌,帶他來對了。王天雲倒是沒有很擔心對面這個毛頭小子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只不過那句“弄他們四個”讓她聽了很不痛快,什麼弄不弄的,估計這小子平時就是個作風不檢點的色胚,話裡話外流裡流氣,看老孃一會兒教他學好!
“二春,還記得當初解封你命數的那顆雕滿字符的牙嗎?”
通仙的話語調平緩,給人的感覺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嗯。”
此時的海二春也安靜下來,雖然不知道接下來通仙會讓他做什麼,但他有一種莫名的儀式感。
“你曾經讀出過上面的一行字,還有印象的話......再讀一遍。”
那段字開啓了海二春另類人生的大門,他豈能輕易忘掉,此刻,他似乎已經預感到通仙口中所謂的“那招兒”是什麼了,看向面前不遠處滿臉輕視與傲嬌的王天雲,又看了一眼身後奄奄一息的同伴,他雙脣輕起:
“走三橋,消百病,二月百花生。輪四季,折千顏,三生千般......苦!”
與此同時,伴隨着二春逐字誦出,通仙附和着哼起了他的波惹摩羅音,這音調輾轉回環抑揚頓挫,比之前教給海二春的任何一曲都要雄渾,都要鏗鏘,這曲調讓海二春周身的空氣隨之嗚咽,讓四下的草木隨之戰慄,讓整個打穀場上的溫度隨之高低起伏。
到這個時候,福祿祥雲四人終於卸去了先前所有的淡定和從容,幾十年風風雨雨中的摸爬滾打造就了他們對危險極爲敏銳的嗅覺,感受着周遭“炁”的狂暴變化,王天雲有些後悔自己給了那毛頭小子太多準備時間。
“四妹!趕緊出手!那小子有古怪!”
王天福第一個忍不住,一邊大喊一邊手掐印決,這就要對海二春動手。其餘兩人也不含糊,當即亮出法寶各自誦咒,目標直指始終沒有動作的海二春。王天雲更是近水樓臺,直接一張紫色靈符甩向咫尺之外的海二春。四波殺招兒接踵而至,海二春不躲不避,就地坐了下去,就在他眼瞅要被人五馬分屍之際,一把碩大無朋的黑色鐮刀自海二春周身虛空中大力掄出,刀鋒帶起的勁氣直接將福祿祥雲四人震出數丈有餘,他們手裡那些所謂殺招兒也似狂風中的落葉一般瞬間崩潰消散。
四太保見狀大驚,立足尚未穩便見一身長逾兩丈的銀髮大鬼手提巨鐮自虛空中一躍而出,四人暗道:不好!這就準備設法應對,忽見銀髮大鬼懸空而立瞅準了腳下的海二春之後居然提鐮照頭砍去,鐮刀下落氣貫長虹,這一幕在福祿祥雲眼中可謂有一鐮撼山之勢!然而,二春緊閉雙眼依舊紋絲不動,全然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姿態。
巨鐮轉瞬及至,卻在臨近海二春頭頂半丈外被一道透明光暈硬生生擋了下來,光暈顫抖了幾下,並未消失,細細看去,一條條微不可查的咒文在那稀薄的光暈上來回遊走,似是在不斷加持這道護佑着海二春的屏障。銀髮大鬼一擊未果,暴喝一聲,掄起巨鐮作勢再砍,還未等他將力蓄滿,就見其身前不遠處的虛空再度晃動起來,旋即,兩個身形與之不像上下的神魔身影同時現身。
這兩尊凶神,一個身披金甲人身鹿首,雖無三頭卻有六臂。另一個周身鐵索環繞,整個人罩在一個破爛不堪的黑色沙袍中,手中一柄鬼頭長槍五丈有餘。三尊神魔只一個照面兒,瞬間便戰在了一起,那手持巨鐮的銀髮大鬼以一敵二不落下風,雙方刀來槍往鬥得昏天黑地,刀光劍影勁氣飛蕩,所觸之物皆成齏粉。
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先前還作勢旖旎天下的鬼谷四太保這會兒正驚慌失措的滿處躲藏,他們自認若不幸被其中任何一招波及,必是非死即殘,那完全不是人能參與的拼鬥。此刻的場地上,除了海二春一個人依舊盤腿而坐之外,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宋易學第一時間帶着組員迅速撤到一旁尋找庇護,他知道那小子有底牌,但萬沒想到居然是這等石破天驚的大炸雷。
海二春坐在打穀場中間,看似平靜,其意念中卻是大呼小叫熱鬧非凡,通仙既無肉身也無靈體,無法脫離海二春行動,此刻也只能以啦啦隊的身份衝着半空中的戰團大吼:
“抄她後路!對!辟邪你傻啊,那麼多手你捉她兵器啊!黑絕你是不是出來玩兒的,當我瞎嗎,明明可以刺得中,你爲什麼虛晃那一槍!你......哎,你瞧瞧你,哎!”
二春也想喊,但他算是頭回真正跟自己另外幾個本命附靈見面,壓根分不清誰是誰,他只知道那個一頭銀髮的青袍大鬼是個女人,而且,而且長得還挺好看,就是個子着實高了點兒,至於那銀髮鬼女爲什麼一再要殺他,他也特別想知道,不過眼下,沒人有功夫跟他解釋。
“通仙,要不要爆米花?”
見通仙喊得有點兒忘我,海二春怒問。
被二春這麼一說,通仙似乎也想起現在不是看熱鬧的時候,把這三位放出來絕不是演節目的。先粗略介紹一下,輪巨鐮的銀髮大鬼原系女兒身,名攝青,兇戾無比,道行逆天。跟她對陣的二位,鹿首人身者名辟邪,上古神獸。黑袍長槍者名黑絕,是千百年來中原大小戰爭中產生的殺伐戾氣所化,幾位皆是還相命的本命附靈。
這幾位相互掣肘互相壓制了不知道多少年頭,平日不見面還則罷了,一旦有機會,必然爭鬥,更要命的是,有鬼王之稱的“攝青”,雖身爲還相命本命附靈,但無論哪一任還相命者,皆是她必殺之死敵,到海二春這一代,還沒能出現例外。
這也就是爲什麼她剛一出場,第一件事便要取海二春性命,幸好還有另外二位護駕,不然二春在當初拔牙那天就該投胎了。攝青之威,不是辟邪或者黑絕任何一方可以單獨抗衡的存在,這也是爲什麼不能單單放黑絕或辟邪其中一人出來幫助海二春抹殺鬼谷四太保的原因,因爲一旦兩缺一,平衡將被打破,海二春很可能被其意念中的攝青直接抹殺。
激鬥還在繼續,福祿祥雲四人這會兒驚魂已定,眼瞅自家計劃要被打亂,當務之急便是設法解決問題。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海二春,對其他蝦兵蟹將也不感興趣,要想成功實施這趟計劃,最關鍵的人物,是宋易學。只要拿住他,別的都不重要。想到這兒,四太保立即行動,他們藉着夜色和場中喧天的混亂一路沿打穀場邊緣溜向宋易學等人,他們拿海二春沒辦法,但是其他人對他們來說那完全是案板上的肉。
別看二春閉着眼,場上一舉一動都在他意念的感受範圍內,注意到四太保的動向,他急了,立即催促通仙辦正事,通仙也察覺了那四個人的舉動,馬上衝着半空疾呼:
“辟邪,盡你全力的話,能拖多久!”
辟邪極少說話,聽到通仙問他,雖說激鬥不停,卻用其中一隻手向後比出三根手指。海二春見狀大喜道:
“三分鐘,三分鐘足夠了,如果是拿槍的那位,三分鐘夠他殺那四人一百次了。”
通仙陰陽怪氣的冷哼一聲道:
“你小子動畫片兒以後少看,幼稚也要有個限度,三分鐘,他說的是三息!”
海二春愣住了,三息,那幾乎就等於在說根本拖不住啊。不料還沒等他尋思完,就見戰團中一道巨大黑影從其眼前呼嘯而過,噌的一聲便閃至鬼谷四太保身前,後者見狀駭得魂不附體,直接愣在當場,不待他們喊出聲來,黝黑的巨大槍影便帶着勁氣劈頭而來,四人這就做好了昇天的打算,哪聽“咣”的一聲巨響,攝青那把巨鐮硬生生攔下了黑絕這一槍,後者一不做二不休,挑,刺,劈,突,衝着下面四個待宰羔羊可謂槍出如龍,但攝青好像賭氣一樣,將黑絕的招數盡皆攔下,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讓我殺人,你也別想殺人!
黑絕大怒,旋即轉身全力攻向攝青,辟邪緊隨而至,三人又戰在一起,無休無止。回頭再看福祿祥雲四個老棒子,雖說黑絕的攻勢一招也沒落在他們身上,但這等近距離下的狂轟亂炸,道道勁氣也早已把他們震的五內翻騰,年紀最大的王天福更是已經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