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耀收回思緒,“沈老,這不會有找後賬的嫌疑吧?”
“我不會讓他難堪的,只是你也別抱太大希望。”沈重遠自是不知餘耀爲什麼這麼想刨根究底,但餘耀如此幫忙鑑畫,問問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兒。
沈重遠又將餘耀請回會客室,吩咐保姆重新上茶之後,接着就當着餘耀的面給老友打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交流也很順暢。
出乎餘耀的預料,也出乎沈重遠的預料,這個老朋友記得不少。
因爲曾長年在泉城工作和生活,而且時不時去趟英雄山文化市場逛逛,這家店鋪就在距離入口不遠的顯眼位置,還有就是這店鋪的名字很有特色,所以他還記得,叫做“望月閣”。
再者,他記得老闆是泉城本地人,說話是地道的泉城口音,稱呼人一口一個“老師兒”。而且可以根據時間推斷,他是九十年代初英雄山文化市場開市之後第一批店主。不過,當年也得將近四十歲了,也就是說現在得六十多了。
最後還有一點,沈重遠的老友去店裡的時候,老闆當時正在收拾一堆東西,送東西的兩個老農還沒走,隨後才走,東西是從尿素袋子裡拿出來的,應該真是老農送的,這和餘耀推測的是老闆的說辭不一樣。
有用的信息基本就這些了。
“你不會真要追查下這幅畫的來路吧?”沈重遠重新點上了菸斗,“且不說作畫的人還在不在人世,就算你真的找到當年的店主,也很難捋到頭兒啊!”
餘耀點點頭,“我明白。不過就是好奇,我不會白做無用功的。”
鬼眼門的事兒,沒法兒給沈重遠細說。但這條線索,對他來說,不查查也不甘心。
“你明白就好。”沈重遠轉而慨嘆,“想收藏一幅唐畫,如今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這幅畫,我就留下掛着吧,好歹不是粗製濫造的東西。”
“這畫雖不是古人仿古人,但掛着不丟人。”
沈重遠此時已經琢磨開了,哈哈一笑,“這般手段,當成真品也未見得丟人。”
餘耀想了想,“老爺子,我能拍幾張照片,留着研究一下麼?”
“這有何不可?你拿走研究一番也無妨。”
“這就不用了,我看得時間長,已經透了,留着照片,一看就能回想起來。”餘耀說着便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沈重遠想留餘耀吃午飯,餘耀見時間還早,便婉拒了。沈重遠也沒勉強,只是餘耀走的時候,除了拿了一個菸灰缸,沈重遠還硬塞了一個大紅包。
餘耀沒推掉,因爲沈重遠不說是“鑑定費”,說是餘耀搬了新家,這是喬遷之喜的賀儀。
餘耀回到格古齋,坐下之後便給上官雨打了個電話。
“泉城?”上官雨聽完之後,“這是個新線索啊。”
線索渺茫不渺茫,也得看重視程度。上官雨這麼多年都在查訪何以滌和後人的消息,一直未果。而現在這條線索,一般人聽着渺茫,甚至未必和何以滌有關係,但對他來說,總歸有個實物的線頭兒了。
餘耀接口道,“我在泉城一個人也不認識。不過就算有關係可用,這事兒也得給你說一聲。”
“因爲工作關係,我認識泉城建築大學的一個教授。他叫江濤,還不到四十,也是個古玩愛好者,同時和媒體走得很近,善於結交關係。我可以先託他打聽下,能不能找到當年望月閣的老闆。”
“好,那我回頭傳照片給你看看。”
不料,傳完照片不多久,上官雨就打了回來,“這種顏料,何以濯老先生也用過!”
餘耀大吃一驚,轉而疑惑道,“顏料確實能瞅出現代配方的疑點,但我可是費了勁了!你之看照片就能看出?這還不算,一下子就能對比出他也用過?上官,你可別因爲心急亂神。”
“你有所不知,直接看畫反而不這麼容易!”上官雨解釋道,“這是他自己研究調配的,用了現代化學手法,對我詳細解釋過,西洋畫上也用過。本來看照片更看不出,但有一張,你用了閃光燈,光斑的位置也很便於觀察。”
“那張拍壞了,也傳給你了?”餘耀剛纔還真沒太留意。
“幸虧你傳給我了!總之強光聚焦之後顏料的色感變化,有一個獨有的特點,別人看不出,我卻能看出!應該就是這種顏料!”上官雨說得很快,並未詳細解釋。
不過,餘耀是相信他的眼力的,便也沒追問細節,“也就是說,如果這幅畫是何以滌的手筆,那就是何以濯曾經給過他這個配方?”
“極有可能!”
“如果他們之前有聯繫,後來何以濯怎麼又聯繫不上何以滌了呢?”
“大洋彼岸,天各一方。而且他們生活的大部分年代,聯繫方式並不先進,華夏還有過特殊的歷史階段,後來突然失聯很正常。推算一下,何以滌如果還在世,得有八十多歲了。”
“對,倒成了我急了。”
其實本來這一點容易分析,餘耀是因爲慣性不假思索問的。
“這條線索很重要。這樣,我先託人查,必要的時候,咱倆得一起去一趟泉城。”
“行。那隨時聯繫。”
掛了電話,餘耀點了一支菸,心說這真是陰差陽錯,要不是誤用閃光燈,又隨手一起把幾張照片傳過去,上官雨就不能發現箇中獨有特點。
如今,這幅畫的來源,倒真成了重要線索了!
其實,之前導致上官雨一籌莫展的,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藉助戶籍系統查詢的失敗。
華夏的戶籍管理和查詢是有法律依據的,不能隨便查詢。不過,上官雨並不是違規悄悄託關係偷查,而是正大光明遞交過申請。
因爲他是拿了海外弟弟的“遺物”,要轉交給國內失聯的哥哥。
可是,卻並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何以滌”。
何以滌生在民國,即便成年之後的大部分時間,也是相對不發達的階段;而建立戶籍數據庫的時間,距今並不長,何以滌此前說不定就去世了,況且還有漏登或者出錯的可能。
再者,何以滌後來改名甚至隱瞞身份,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