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周志偉
林小風微微頷首,話語間流露出剛毅果斷的力量:“好,就讓他們都來見我一面,我倒想看看這羣背後作祟的是何許人物。”
此時,王穎超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大人,另外有一件事,斷天府那位巡查官周志偉也移居到了本縣。”
林小風聞言,鼻孔中噴出一口冷氣,眼中寒光一閃:“哼,那個背棄信義的小人,暫且留他一命,待會兒在縣衙我會親自處理他。”說着,他的眼神越發深邃,彷彿在預示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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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深邃且古舊的縣衙深處,林小風又一次踏入了那個令他百感交集的空間,重新坐在了那張刻滿歲月痕跡的座椅上。
這張椅子,是他曾經掙扎於公務與內心矛盾的情感交匯之地,儘管往昔他對此處的公事繁雜抱有深深的排斥,然而久違的接觸卻如同一股溫暖而複雜的漣漪,悄然盪開在他心湖深處,喚醒了一種難以捉摸的親切與熟稔。
他的視線徐徐掠過堂下,那裡矗立着一行宛如雕塑般筆直的身影,共計十一人。
他們的身姿就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利劍,每一道線條都透露出嚴格的紀律與堅韌的精神風貌。
林小風的眼眸中滑過一抹微妙的揶揄,心中默默嘲諷,這樣的場面實在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卻又不得不對這種莊重嚴肅的氛圍肅然起敬。
陽曲縣這片土壤上,從來都不缺乏那些懷揣野心的外來者,企圖潛入挖掘它的秘密。
然而這裡的百姓們生活在安寧富饒之中,他們的言語行動無不散發着淳厚質樸與機敏睿智,輕而易舉地就能把那些外來者同化得無影無蹤。
再加之各種深入人心的道德教育,如一碗碗暖人心扉的心靈雞湯,或是團隊熔鑄般的拓展訓練,甚至是洗滌靈魂的洗禮儀式,使得那些外來者即便想要離去,也似乎被某種力量牢牢牽絆。
今朝,命運的玩笑降臨到了不知哪兩戶人家頭上,派遣的密探恰恰在這個當口撞見了他的迴歸。
待所有人井然有序地列隊完畢,王穎超以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喝打破了短暫的寧靜:“都給我站好了!日夜期盼的林大人蒞臨了!”
就在這一瞬,彷彿有一股無形之力驅動,那十一人的身形立即挺拔如鬆,響亮的問候聲如雷霆滾動:“大人好!”
王穎超揚起臉龐,臉上洋溢着得意之色,目光迅速從林小風身上移開,轉向那一衆下屬,大聲疾呼:“我們所追尋的目標是什麼?”
那十一人齊刷刷地應答,聲音鏗鏘有力,宛如一人:“我們的目標是爲了讓陽曲縣成爲靖江國內首屈一指的富裕、文明、和諧之縣,爲此我們將奮鬥一生!”
話音剛落,其中六個人更是情緒激昂地追加宣言:“我們誓願爲陽曲縣付出一顆赤誠滾燙的心!”
此刻,林小風的臉色驟然陰鬱下來,他扭頭看向王穎超,話語中帶着些許責難:“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才離開多久,你們就擅自篡改教材了嗎?”
王穎超聽聞此言,額頭上頓時滲出細密的冷汗,他惶恐不安地低聲道:“大人明察秋毫,我等並未篡改任何教材,依舊沿用的是第二版教學內容。這六位新面孔·······他們是最近才加入的異端信徒,不明緣由,他們總是在言行上表現出過分的狂熱,卑職的確未曾教授過他們這般言論。”
林小風微微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髭,定睛注視着那六個滿臉熱情高漲的信徒,心底涌上一陣無奈的嘆息:這大概就是底層邪教徒共有的癥結所在——精神飽滿到近乎瘋狂,而理智卻顯得如此稀缺,無法與之相匹配。
林小風的眼神猶如燃燒的火炬,鋒芒畢露地掠過眼前的六人,指尖輕盈卻又堅定地在半空中輕輕一點,每一個字眼都如同金石撞擊,震耳欲聾:“你們是什麼來歷的人物,從何處冒出來,又是受何人的派遣,隸屬於哪一門哪派,各自的名號又是什麼?”
那位魁梧的男子毫不猶豫地跨前一步,步伐沉穩有力,彷彿承載着山嶽般的重量,迴應道:“稟告大人,我們是災神教的弟子,秉承上級的命令,來到陽曲縣調查情況。然而我等並非固定在此地駐紮,而是輪流替換,因此具體派遣者確實不得而知。只知道堅守於此,等待命令並回復使命。”
“災神教?”林小風聽罷,眉梢微微上挑,這個名字如同遙遠湖面上的一絲漣漪,雖在記憶深處悄然泛起,卻沒有激起他過多的關注,只是將其視作可能誤入陽曲的一股小型異端力量。
他微微頷首,話語間透露出包容與果斷:“既然已經來到這裡,都是陽曲的百姓,本官不再追究過去。如果真心喜歡這個地方,就在這裡安心生活,勤勞致富。”
“若是有其他災神教徒前來聯絡,必須立即上報,清楚了嗎?”林小風的話語中威嚴與關懷交織。
六位邪教徒聽聞此言,眼中瞬間燃起了狂熱的火焰,宛如信徒面對教主,齊聲高呼:“感謝大人恩典,我等明白!”那聲音激越澎湃,直衝雲霄。
林小風隨後又說,語調中帶有一絲玩味:“好!非常好!只要你們腳踏實地勞動,積極繳納賦稅,說不定將來本官會授予你們一個‘納稅模範’的榮譽頭銜呢!”
此刻,王穎超悄步走近,壓低嗓音彙報:“大人,這幾位,除去基本的生活開支,所有的銀錢都用來繳納了租稅。”
林小風一聽,臉色陡然一變,勃然大怒:“豈有此理!簡直是荒謬至極!”
他憤怒地指向那六人:“你們六個,立刻停止所有工作,重新接受教育改造,直到學會做一個正常人才允許參加勞動!否則,這不是要把我陽曲的百姓引向歪路嗎?”
王穎超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竭力抑制住內心的笑意,恭謹地迴應:“是,大人。”
林小風揚聲宣告:“你們六個,現在回去,暫時無需工作,本官體恤你們,特賜予假期休息調整,兩天後會有合適的安排,到時再另行通知。”
六個人聽到命令,身體立刻像緊繃的弓弦一般筆直,排列得整齊劃一,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井然有序地走出門外。
林小風心中暗自盤算:“一定要對這六人進行引導和教育,將來萬一災神教再次興風作浪,就能讓他們成爲對抗內部的重要棋子。”
王穎超再次確認,目光堅定:“明白了,大人!”
在那斑駁陸離的日光下,林小風如一隻洞悉人間滄桑的老貓般半眯着眼睛,眼瞼低垂,彷彿能透視世間萬象。
他的視線徐徐劃過眼前僅剩的五個人,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刃切割空氣,帶有一種沉穩而玩味的質詢色彩:“諸位,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究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呢?”
這五人明顯比尋常更顯恭謹有度,爲首的一位男子挺胸昂首,眉宇之間流淌着一股獨屬於京都的傲氣與堅韌,聲音裡充滿了堅定與決然:“稟報大人,我等原是一行六人,均來自京城,受戶部尚書李秋炎大人的特派,特來此處對您進行一番詳盡調查,目的就是搜尋能牽制住您的把柄。只因大人曾懲戒了李大人家的公子,這位李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林小風聽完,眼神中瞬間掠過一道寒光,嘴角卻彎起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哦,原來是一共六人,怎麼現在就剩下五個了?莫非這其中還有些講究不成?”
那位領頭之人頓時面色微紅,恭敬地低下頭拱手迴應:“回稟大人,確是六人同行,但其中有一位已提前返回京城,說是準備接自己的老母親過來一同生活。”
林小風輕輕頷首,目光悠遠地投向遠方那繁華又靜謐的陽曲縣城,心頭不禁泛起漣漪:這陽曲縣的生活的確閒適恬淡,怕是任何人都會對此地產生眷戀之情,不願離去。
他側目望向他們,言語中夾雜着戲謔與關心:“既然各位都心繫家中老母,何不即刻返鄉盡孝呢?”
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名男子囁嚅着開口解釋:“大人,我們已經寫下書信告知家中詳情,只是那位先行回去的同僚的母親年歲已高,身體孱弱不堪長途跋涉之苦,所以他才決心親自去接母親來此。”
話音剛落,隊伍中陡然響起一陣壓抑的抽泣聲,衆人望去,只見其中一人滿臉悽楚,淚珠滾燙地滴落在塵土之中,猶如斷線的珍珠:“大人,我沒有母親·······嗚嗚嗚·······”
林小風聞此言,臉上掠過一絲愕然,旋即便深深地嘆了口氣,言語中滿是對對方遭遇的理解與同情:“唉,生老病死,人生常態,不必過於悲傷。這麼說來,你們幾位也有了在這陽曲縣落地生根的想法?”
在那支隊伍的首端,矗立着一位歷經風雨洗禮的領軍人物,他的面孔如同一塊被歲月雕琢過的頑石,佈滿了生活的溝壑。他的眼睛猶如兩枚磨礪過的黑曜石,此刻正閃爍着一種不同尋常的光彩,彷彿沉澱了無數個日夜的苦澀與堅韌。
他低沉而充滿深情地宣佈:“只有當我們邁入陽曲縣的那一刻,我們的腳下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存的分量,那是生命最深沉的意義所在。在這個地方,我們找尋到了久違的歡樂,我們不再是世間浮萍般漂泊的魂靈,而是李秋炎大人家丁的身份,一旦離了這片土地,怕是再也無法尋得如今這般的安寧與舒坦。爲此,我們誓願紮根於此,一生一世,永不背離這片熱土!”
林小風在一旁聽着,眼中精光瞬間爆閃,像是捕捉到了某種深刻的共鳴,他暢快淋漓地拍掌大笑,那笑聲如雷鳴般滾過寂靜的空氣:“妙也!人生至理莫過於此,能明悟前非,並毅然決然地予以修正,這纔是人生的巔峰境地。你們這羣跟隨李秋炎的人中,是否有人窺見了這位大人的哪怕一絲破綻,不妨直言相告,我在此洗耳恭聽。”
林小風的話音剛落,人羣中有一人身形微顫,面色猶豫不定,他嚅囁着嘴脣,聲音細若蚊蚋:“大人,我們實則對李秋炎大人的情況一無所知,未曾察覺任何異常·······”
林小風聽罷,面上並未流露出絲毫失望之意,彷彿這只是一場他例行公事般的探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輕輕揮動手臂,語氣平靜卻堅定:“無礙,既然如此,你們便暫且退下,各歸各位,繼續履行各自的職責吧。”
那五人聞令,動作整齊劃一地深深鞠躬,滿含感激之情,接着依次轉身,步伐雖沉重卻透着釋然與堅決,逐漸消失在林小風的視線盡頭。
待他們徹底消逝,林小風臉上的表情悄然迴歸慣常的淡漠,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環顧四周,似乎要洞悉每一寸土地的秘密。他口中低聲呢喃:“嚴密監視他們的動靜,兩年的考察期尚未落幕,任何時候都不能有絲毫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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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靖江帝一筆千鈞的硃批之下,周志偉瞬息間從九天雲霄墜入世俗煙火,榮華褪去,身份低落至庶民。
他並未因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有過絲毫猶豫,身軀挺拔,步伐堅定,徑直走向那個曾承載着他輝煌與落寞的斷天府邸。
然而出乎衆人意料,周志偉並未急切地踏上前往斷天府的道路,反而選擇了在這座熟悉的卻又略帶陌生的陽曲縣府邸內悄然蟄伏,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藏身於陰暗角落,一雙犀利的眼眸緊緊盯着朝廷對於林小風命運裁決的每一條消息。
數個晝夜交替,周志偉宛若置身於一場無聲的颶風中心,內心的波瀾壯闊如同潮汐般輪番衝擊着精神世界的防線。
林小風這個姓名,如同一道無法驅散的魔咒,深深鐫刻在他的心頭,直到那一日,風傳林小風即將步入京城的消息如雷貫耳。
聞此消息,周志偉猶如卸下千斤重擔,那緊繃的臉龐上終於綻開了一抹久違的笑容,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解脫與決心。
他迅疾召集家人,隊伍浩浩蕩蕩,奔赴陽曲縣。那裡的衙役們對於這位昔日權傾一時的人物記憶猶新,他們見到周志偉的到來,既無過分熱絡,亦無故意刁難,只是按照規矩,面無表情地履行了應有的禮節。
甫一踏入陽曲縣的疆界,周志偉便安頓在林小風昔日贈予他的宅院之中。
這座宅院雖然不及斷天府邸那般金碧輝煌,卻獨有一種寧靜恬淡的韻味,像一幅淡墨山水畫,讓人心生寧靜。
他在陽曲縣的新生活裡,過得悠閒自在,每日除了品味幾盞醇香美酒,欣賞幾折經典戲曲之外,還會流連於街頭巷尾的煙花之地,儘管那裡的歌舞表演較之斷天府確實稍遜一籌,但卻以其五花八門的娛樂項目吸引了他,琳琅滿目的場面讓人目不暇接。
近來,周志偉更是對當地興起的一種嶄新的藝術表現形式——舞臺連續劇產生了濃厚興趣,每日追劇不止,癡迷不已,乃至次日黎明時分,仍能沉醉於昨日劇中曲折情節的回味與揣摩之中。
某一天,靈感突至,周志偉心中驀然涌現一個念頭:既然自己向來以深厚的文學修養自詡,爲何不試着親自創作一部劇本,再邀約幾位伶人演繹,如此既能借此賺取一些生活費用,又能彰顯自我才情,豈不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
說幹就幹,周志偉握緊手中狼毫,飽蘸濃墨,將自己的滿腹才情悉數傾注於紙上,精心編寫出一部文辭雅緻的話本。
然而,當他滿懷期待地將這部心血之作呈現在世人面前時,得到的卻是冷酷的拒絕,原因簡潔且直接:故事平淡乏味,缺乏扣人心絃的情節。私下有人戲謔道:“若是你連那些足以撩動人心絃的世間瑣碎都不敢書寫,還妄想讓觀者沉迷其中,怕是異想天開了吧!”
然而周志偉並未因外界眼光而稍有頹喪,他決然投身於那日夜笙歌的煙花之地,卻非爲尋歡作樂,而是隱秘地鑽研那些撩人心絃的話本,試圖從中探尋世故人情的深邃紋理。
每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時,他才悄然歸家,那時滿屋子孫環膝嬉戲,連自家兒子學業上的進展他也顯得分外超脫,彷彿那孩童握緊的毛筆與攤開的書卷,在這紛繁複雜的世界裡,暫且不如一紙俗世百態來得引人入勝。
在這陽曲縣內,只要有紮實的學問傍身,並願意腳踏實地拼搏,謀生之道便如同溪水蜿蜒,雖曲折卻終有源頭活水,生活的安穩猶如山石般堅實可靠。 面對着令人窒息的官場黑幕,他暗自喟嘆:“這污濁的衙門生涯,兒啊,你若能避則避,不去學堂又有何妨!”他的言語中蘊含着深深的無奈與悲涼。
平素漫步在街頭巷尾,耳邊飄過的閒言碎語,最頻繁的話題便是那位行蹤飄忽不定的縣太爺又要歸來,儘管這樣的謠傳已數度落空,每一次都像是一出無人喝彩的摺子戲,徒留人們翹首期盼的背影在風中搖曳。
今日黎明破曉之際,周志偉從牀榻之上徐徐起身,其腋下牢牢夾持的一本厚重冊子沉甸甸如一塊鐵石,伴隨着他的步伐,彷彿承載着一段未盡的故事。
他步履悠閒,穿梭於熙來攘往的街市之間,任由那些人間煙火的氣息薰染衣袖。在某個飄散着炊煙的早點攤位,他用過了早餐,然後繼續漫不經心地在街頭巷尾流轉,直至那一座熟悉的醉月樓悄然躍入視野。
他邁開腳步跨入醉月樓,熟門熟路地挑選了兩位姿容嬌豔的女子,未多贅述,直接領着她們走向二樓靜謐的雅室。
甫一推門而入,周志偉手中那本冊子如同一道閃電般重重砸向桌面,發出一聲悶響,他的眼神裡燃燒着熾熱的期待,大聲宣告:“速速就緒,按照昨日中斷的情節,我們這就接着上演這出人生大戲!”
兩位女子面露尷尬,相互遞了個眼色,嬌嗔道:“周大人,您怕是記岔了,昨晚陪伴您的並不是我倆,春花和秋月今天休憩去了。”
對於周志偉的這般舉止,兩位歌妓並未表現出絲毫驚訝,畢竟她們早已耳熟能詳這位醉心於戲曲藝術的老者的赫赫威名,在醉月樓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志偉聽罷,原本擰成一團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他隨手翻開桌上的冊子,翻至中段,細細瀏覽,嘴角勾起一抹明悟的笑容,像是解開了一道複雜謎題。緊接着,他興致盎然地說道:“如此正好,我們就換個全新的劇本,另外,以後別叫我大人,要稱呼我周大人!”
“是~,周大人。”兩位歌妓齊聲應答,話語中裹挾着一份敬畏與好奇。
周志偉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低垂,凝視着冊頁上密密麻麻的筆跡,手指隨意落在其中一位女子身上:“你,要扮演的是一位出自權貴之家的千金小姐,而你,則是要演繹一個隱居山野、質樸善良的村婦角色。”
“至於本官我,則要化身爲一名才華橫溢,有望摘取科舉桂冠的書生,正踏上北上京城參加科考的道路。然而,造化弄人,身患絕症的我在半途被一輛疾馳的馬車撞倒昏迷,幸得那位村婦出手相救,兩人共同度過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日子後,我又再次踏入繁華喧囂的城市,並受到那位富家千金的熱烈追求。”
“從此,你們二人便開始了一場圍繞本官的情感拉鋸戰。高潮部分,爲了尋找能夠治癒我頑疾的稀世草藥,那位村婦毅然決然地攀登陡峭懸崖,卻不慎失足墜落。而那株救命仙草,卻陰差陽錯地被那位千金小姐意外拾得,我服下之後,心中波瀾起伏,又陷入了與她的感情漩渦。然而,本官內心深處,對那位村婦始終無法釋懷,因此深陷痛苦的泥沼。”
“直到有一天,本官震驚地發現自己真實的身份——原來我是流落民間的世家公子,而那位千金小姐,竟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面對如此殘酷的現實,我羞愧難當,遂拔出腰間的佩劍,決定以死謝罪。”
“故事的結局部分,本官在陰間與那位村婦重逢,兩人再度延續前緣,至於更深層次的後續發展,暫且留待日後揭曉。你們可都聽明白了這個情節跌宕起伏的故事?”
兩位女子在聽完這番曲折離奇的劇情之後,臉上浮現出一片迷茫之色,彼此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迴應:“小女子們愚鈍,尚不能完全領會這其中的玄妙·······”
周志偉面色複雜,宛如一塊久經風雨侵蝕的石碑,眉宇間鐫刻着深深的糾結與無奈,那眼神猶如熔爐裡熾熱的鐵水,沸騰着對愚鈍的痛惜與憤慨。他用力拍了拍腦門,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哎呀!實乃朽木不可雕也!如此淺顯的道理,竟然參悟不透?罷了,諸事且放下,咱們就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一層一層,把這開場的大戲剖析得明明白白!”
“這場戲的關鍵在於,本老爺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馬車撞擊,人事不省,被一位鄉村婦人救回了她那破敗不堪的家中。這婦人啊,心中盤算着齷齪念頭,趁着本老爺昏厥之際,意圖做出那等違背倫理的苟且之事。”
他指向扮演村婦的演員,嗓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即刻下樓找一套小廝的衣裳更換,一刻也不許耽誤!”
“接下來,你們兩個進入屋內時,我將在地上假扮成被撞擊至昏迷的狀態,爾後由你們兩人合力將我擡到牀榻之上。那個富貴人家的千金角色,暫且留在門外,待我親自喚她,方可入內。”
“至於擡上牀榻之後·······嗯,此事暫且按下不表,你們先行退出去,待我細細思量一番!”周志偉的話音未落,兩道銳利的目光已經如同箭矢般射向他那歷經滄桑的臉龐,兩位女子的眼角痙攣般地跳動了幾下,彷彿在無聲地質疑他的荒誕指令。
她們內心深處暗自發笑,嗤之以鼻:“這老傢伙還自我感覺良好呢,誰會對這張佈滿歲月溝壑的臉有所企圖?真是臉皮賽過城牆!若是換成我們那英明的縣太爺,興許還有幾分讓人信服之處。”雖然腹誹不已,但她們面上仍舊保持着一片冷漠與陰鬱。
如今這世道,賺口飯吃怎麼就這般艱難!
隨後,兩位女子滿臉愁雲慘霧,步伐沉重地退出了房間,留下一道長長的背影。
周志偉見狀,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拋擲在地,面部肌肉痛苦地扭結在一起,雙眼緊閉,仿若垂死掙扎的困獸。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志偉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期待着劇情的進展,卻始終未能等到任何人的腳步聲。這份等待讓他心頭涌起一陣難以抑制的焦躁。
這青樓女子果然演技欠佳,關鍵時刻掉鏈子,看來必須找幾個科班出身的才能勝任。
強忍着內心的焦急,周志偉又堅持了一陣,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猛然從地板上彈起,疾步衝出了房間。
剛跨出房門,只見原本熱鬧非凡的醉月樓此刻靜謐得如同一座荒廢已久的古宅,連個身影都捕捉不到,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詭異的寂靜。
周志偉立時慌了手腳,急忙收好劇本,匆匆忙忙地奔向街頭。可眼前的大街也同樣空曠得可怕,除了偶爾飄過的幾片落葉,竟沒有半個人影。
這一反常的現象讓周志偉的心頭驟然收緊,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咽喉。他在街頭失措地狂奔,四處探尋,試圖揭開這個怪異現象背後的真相。
經過一番曲折艱辛,他終於逮住了一個路過的行人,急切地詢問之下,方纔知道,原來這一切皆因林小風的迴歸而起,這位傳奇人物的出現,恍若魔術師揮舞魔杖,剎那間使得整座繁華的城市彷彿被抽離人間,變得空無一人!
周志偉驟然接獲這個消息,那一刻的感覺就像一道晴空霹靂直接撕裂了平靜的心海,震顫的靈魂瞬間墜入惶恐與混沌交織的深淵之中。
他匆忙得近乎手足無措,腳步紛亂如狂風中的落葉,疾馳在回家的路上。
在極度的慌亂中,一隻鞋子竟悄然離腳,孤零零地遺落在那悠長道路的塵埃裡,這一幕定格的畫面,恰似他此刻內心世界的狼狽與煎熬,比任何文字描繪都要來得生動且淒涼。
當他氣喘吁吁地趕到自家門前,眼前的周府卻顯得異常空洞,顯然,家中的老少婦孺皆被街坊四鄰的沸沸揚揚所牽絆,紛紛涌向熱鬧處探個究竟。
周志偉擡眼四望,原本熱絡喧囂的堂屋此刻唯有迴音在空曠中游蕩,伴着無盡的寂靜,凸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與無助。
站立於堂屋中央,周志偉心中的憤怒猶如火山噴發前的壓抑,頃刻間化作一串疾風暴雨般的咒罵,那犀利如刀的語言,一一指向那些令他陷入泥淖的人們,每一句都像是擲向仇敵的飛鏢,直戳要害。
怒火釋放之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回到書房,門板隨着一聲沉悶的“砰”響關閉,再傳來鎖舌扣合的聲音,他把自己封閉在這個狹窄而壓抑的世界裡,彷彿自我囚禁。
冷汗順着他的額頭滑下,滴滴答答,每一滴都像敲擊在他心扉上的警鐘,提醒着他內心的忐忑與時間的緊迫。
他猶如困獸,在斗室之中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隨時可能崩潰。在他的腦海中,一遍遍預演着該如何面對那個名喚林小風的人物,以及如何應對這場猝不及防的危機風暴。
“簡直是罪不容誅!”周志偉在心底咆哮,對於那位皇帝未能將林小風繩之以法,感到無比痛惜與無奈,那股憤怒如同地下沸騰的熔岩,不斷在心湖底部翻滾,“如果不是他林小風,我又怎會落到如今這般舉步維艱的地步!”
此時此刻,周志偉深深體會到,除了歸還林小風當初那份足以壓垮人心的厚重賄金,似乎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但他心裡明白,林小風絕非易與之輩,這筆債,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一筆勾銷。
思緒的激流在周志偉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他的面容逐漸扭曲,眼神中閃爍出決絕而又堅定的光芒。他暗暗發誓:“我周志偉的命運已經被這個人擺佈過一次,怎容許再度陷入同樣的悲慘境地!”
緊咬牙關,周志偉積蓄起全身的力量,幾步跨到書房牆上掛着的那幅畫卷之前。
他猛地扯下那層遮掩秘密的畫皮,指尖觸碰到的地方,牆面微微顫抖,原來那畫的背後隱藏着一塊早已鬆動的磚石。
他用力撬開磚頭,一個秘密的暗格赫然顯現。
周志偉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暗格深處的那一堆迭放整齊的銀票上,這些冰冷的紙張彷彿是他心頭流淌出的熾熱血液,每一張都是他曾經屈辱經歷的烙印。
縱然心頭滴血,他依然堅毅地伸出手,將它們緊緊握在掌心,做好了迎戰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的準備,即使傾盡所有,也要捍衛自己僅存的尊嚴與生活安寧,不允許任何人再次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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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般的時光悄然流逝,周志偉獨自置身於一間光線黯淡的房屋之內,四下寂靜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
突然間,一陣急促且充滿焦慮的呼喚聲穿透了屋內的靜謐,彷彿一把銳利的刀鋒割破了時間的薄膜,“周志偉可在?!周志偉可在?!”這聲音在空蕩的屋內迴盪,帶着一種無法忽視的緊張與迫切。
此時,周志偉手中緊攥着一沓沉甸甸的銀票,那分量幾乎壓彎了他的手指,彷彿每一枚銀票上都承載着他沉重的命運。
他聽到衙役疾步趕來,口中重複傳達着林大人的命令:“林大人有令,半個時辰之內,務必抵達縣衙!”周志偉的心跳瞬間如鼓點般狂烈,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寒光凜冽的刀尖上,步步驚心。
他跟隨衙役的腳步,戰戰兢兢地步入了那座莊嚴肅穆的陽曲縣衙。只見大堂兩側,一排排衙役宛如石雕般矗立,靜默無聲,他們的眼神冷峻而威嚴,這樣的場面讓周志偉心頭一緊,恐懼與疑惑交織在一起,他內心自問:“這是要審問我嗎?爲何如此大張旗鼓?”
此刻,林小風正坐在公案之後,目光落在周志偉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樣上,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玩味的微笑,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因爲靖江帝親自找上門來,使得周志偉這個昔日冤家恰逢其時地撞上了這場禍事。
然而,面對如此巨大的變故,周志偉尚有勇氣遷至陽曲縣,這份能耐倒也顯現出他不同尋常的一面。
就在這時,林小風陡然用力拍響了驚堂木,那震懾人心的巨響在大堂中迴盪,隨後他朗聲大笑:“哎呀,周大人,我們可真是許久未見了,看見你,本官心裡真是喜不自勝啊!”
周志偉擡眼看向林小風的笑容,那笑容在他眼中瞬間化作冰冷的寒霜,刺痛他的心臟,全身一陣痙攣。就是這張笑臉,曾經讓他在留聲機前無助掙扎,無情地逼迫他說出那些令他羞愧難當的話語。
周志偉並未迴應林小風的調侃,只是任由那些陳年的往事在心中波濤洶涌,羞恥與憤怒交織之下,他雙腿一軟,砰然一聲跪倒在大堂中央,高昂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縣衙:“草民周志偉,參見林大人!”
周志偉的這一舉動讓林小風微微一愣:“草民?你周志偉之前可是本官的上司,爲何今日自稱爲草民?”
周志偉低頭不語,嗓音低沉得如同秋水漫過荒原:“陛下已將草民貶爲庶人,如今身份卑微,過往的榮耀與苦楚,皆如過眼雲煙,周志偉早已將其置之度外。”
周志偉表現出的謙遜與低調,讓林小風頗感意外。他原以爲周志偉會據理力爭,甚至想借此機會打壓一下對方,沒想到周志偉卻以如此的姿態示弱,這讓林小風一時之間有些措手不及。
“嘿,這傢伙,竟變得如此圓滑!”林小風心中暗自嘀咕,對於周志偉的轉變,他感到驚訝而又略帶無奈。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就像是平靜湖面被投下一顆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也讓接下來的故事增添了幾分難以預測的曲折與懸念。
在周志偉跟前,林小風的臉色猶如一塊久經風雨侵蝕的青銅碑,深深鐫刻着歷史的厚重與深邃,他的聲音雖然沉穩,卻夾雜着無法掩飾的無奈與威嚴,宛如古鐘悠長的餘音:“本官反覆申明,陽曲縣之事須得滴水不漏,但鑑於吾皇明察秋毫,任何遮掩都如薄紙般無力,故本官對此也不過多苛責。今日只想問你,當你面對聖上面前,又是如何將此事娓娓道來的呢?”
周志偉聽聞此言,面色瞬間變得如同一塊歷經滄桑的玉石,坦誠且恭敬,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閃躲,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實地傾瀉而出,彷彿怕遺漏任何一個微小細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