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在家
其實,早在剛纔,其他人就看到了這個女人,她很美,但卻是意料之中的,不知情的人,就理所當然地將她當做了安逸王爺的寵妾了。
能勾住了安逸王爺的心魂,成了侍妾,能不美嗎。
當然也有知情人,知道這個膽大妄爲的女人就是被皇上下旨,將要從正妃變成側妃的相府的三小姐,洛銘悠。
不過,她是誰,並不重要,這改變不了她將要由正妃變成側妃的事實,更或是,她的這條小命也將因爲以下犯上而丟掉。
“臣妾參見皇上。”洛銘悠來到封天漠的身側,對着皇帝封譽行了一個禮。
“你是何人,竟敢質疑朕的決定。”封譽知道這個女人的封天漠帶來的女人,她與封天漠兩人同時出聲反對,實在是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皇上賜封,臣妾自是上來領旨謝恩的。”洛銘悠不卑不亢,面對封譽竟是如此淡定自若。
封譽的旨意裡只提到了兩個女人,一個是娉婷公主,還有一個便是相府的三小姐,現任的安逸王妃。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是貌醜無才的洛銘悠?
“你是洛相的三女?”封譽略顯疑惑地看向洛相洛懷佑。
一直沉默的洛懷佑起身,“回皇上的話,此女正是微臣的三女。”接着洛懷佑轉身對洛銘悠道,“逆女,還不快退下!”
洛懷佑的承認既解了衆人的疑問,又帶來了更大的困惑,洛相的三女不但不是傳聞中的醜女,相反的,竟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貌,加上這份氣質,美貌更勝他那早已豔名在外的二女兒,現今的太子妃洛銘燕啊。
洛相爲何放任自己的女兒蒙受不白之冤,讓大家都誤以爲她醜顏難見世人?
今日洛家的三姨娘沒有在場,這麼重要的場面都沒有來,估計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不過也幸而沒有來,不然她該頭疼怎麼解釋這個問題了。
“丞相大人,皇上的旨意尚未傳下,我便還是安逸王爺的正妃,即便我成了側妃,你身爲臣子,是否該尊稱我一聲王妃呢?”洛銘悠人兒不大,聲音卻清清楚楚地讓整個大殿裡上至皇帝封譽,下至文武百官都聽得明白。
洛懷佑一愣,雖然他從不關心自己的女兒們,但好歹是自己的女兒,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兩年多沒見,她竟有這麼大的變化?
洛懷佑即便是心裡有氣也無法反駁,洛銘悠沒有說錯,他是丞相,而她是王妃,君臣之禮高於長幼尊卑,女兒爲妃,即便是父親也要下跪行禮。
“爲父知道你心裡委屈,但大殿之上豈是你胡鬧之地?更何況,能與娉婷公主一同服侍安逸王爺,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洛懷佑“好言相勸”。
“此言差矣,臣妾是前來領旨謝恩的,丞相大人怎能說是胡鬧呢?”洛銘悠裝似無辜地看着洛懷佑。
“既是上來領旨的,領完旨還不快退下!”洛懷佑板着的臉接着轉向了高坐在上面的封譽,換以惶恐的姿態,“陛下恕罪,小女無知,微臣這就帶她下去。”
“臣妾確實無知,不過領旨之前,臣妾尚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明示。”洛銘悠無視洛懷佑,毫不示弱地看着皇帝封譽。
“朕倒想知道你有何事不解。”封譽像是遇見了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眼裡竟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興味來。
“臣妾聽聞陛下金口玉言,也聽聞皇命如天,當真?”洛銘悠纖纖弱質立於這個北辰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中,從容不迫,那飛揚的神情,大有倨傲羣雄的氣勢。
“不錯。”對於這點,誰都不會否認,封譽自然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臣妾沒有記錯的話,兩年前,臣妾接到聖旨,臣妾被封爲安逸王妃,且明明白白指出是正妃,不知那捲聖旨是否是陛下您下的旨意,不知那捲聖旨是否還作數?”洛銘悠目光凜冽,如針氈一般直逼封譽。
敢用這樣鋒利的目光看着他的人,她是第二個,第一個,早已離開人世了……
霎那間,深埋在封譽心底的某些畫面盡數涌了出來,那張同樣傾國傾城的臉上,永遠掛着倔強。
她也時常用那樣的眼神看他,有時候,恨不得能從他的身上剜下肉來,如果那樣可以減少她對他的恨意的話,他並不介意把血肉一寸寸地割給她,只要她能活着……
沒有人發現,他們的皇帝封譽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裡。
“即是金口玉言,陛下欽點,豈有朝令夕改之理?”洛銘悠的話鏗鏘有力,字正腔圓,聲聲指控着封譽的金口玉言卻朝令夕改。
“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在和誰說話嗎?”封譽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洛銘悠的話將他從回憶里拉了出來,如此大膽地指責他的不是,無疑是將自己推上斷頭臺。
“臣妾自是知道,臣妾今天冒着項上人頭搬家的危險站在這裡自然不是爲了博一個以下犯上的大不敬的罪名,生命誠可貴,臣妾雖命如螻蟻,但也知道要珍之惜之。陛下是九五之尊,乃天之子,日理萬機,天下蒼生、黎民百姓皆繫於一身,是我北辰百姓的聖明之主。臣妾身爲北辰子民,懇請吾皇收回成命。”洛銘悠說着一字一句,堅定有力,擲地有聲。
娉婷公主看着在大殿上慷慨激昂的洛銘悠,又是欽佩又是羨慕,如果她有她這般的魄力,那麼當初她的父皇決定讓她來和親的時候,她便可以站出來與父皇抗議,然而,她不會。
在場的人都替這個大膽的安逸王妃捏了一把汗,伴君如伴虎,在皇上的面前如此膽大妄爲,這不是嫌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待太久了嗎?
洛銘悠也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和封譽這個她看不透的男人交鋒,更何況,帝王的心思自古便難猜。
封譽的沉默一度讓大殿裡處於低氣壓的籠罩之下。
“洛相,你生了個好女兒啊!”封譽終於開口了,一句話,褒貶難辨。
官場上游刃了數十載的洛懷佑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漠兒,你怎麼看?”封譽終於把問題的關鍵引到了這件事的重要當事人身上來了。
“我的王妃只有一個。”封天漠在封譽的面前既不稱本王,也不稱兒臣,只是用了一個“我”字。
封天漠說着,一把摟過身側的洛銘悠,佔有意味十分明顯。“陛下,我的王妃是誰我很清楚,不勞如此大場面替我斟酌了。”敘述般的語調,不溫不火,但封天漠對封譽的稱呼竟是“陛下”而非“父皇”。
封譽看着臺下如同謫仙一般的封天漠,聽着從他口中吐出的“陛下”二字,眼裡忽然閃過些什麼,只是太快了,讓人來不及將它捕捉到。
“安逸王爺,我火炎國的娉婷公主何處不及你的王妃了?”火炎國這邊有人坐不住了,公主選擇安逸王爺,是他的福氣。
鳳離倒是很難得的沉默了,他的妹妹,他又怎會不明白,這也是爲什麼娉婷公主在選擇封天漠的時候,一向火爆的鳳離沒有當即出聲阻止的原因。
“你們公主好與否與我何干?”封天漠似乎沒有把對方的憤怒放在眼裡。
“你……”火炎的那人還想說話,卻被娉婷公主給喝止了。
“休得無禮。”說着娉婷公主走到相擁着的封天漠和洛銘悠的身前,“安逸王妃,娉婷不會與王妃爭正妃之位。”
然後娉婷公主忽地靠近洛銘悠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了兩句,引得洛銘悠瞪大了雙眼……
“不行!”洛銘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爲什麼?”娉婷公主不解。
什麼爲什麼啊,敢情這個娉婷公主不是要和她搶男人,而是要和她的男人搶她!
娉婷公主居然跟她說,她嫁給她的男人只是一個噱頭,爲的是找個機會脫離皇室,還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而那個人正是,正是神兵閣的閣主鬼手羅非!說是自從上次中秋之宴後便對他芳心暗許。
“那個人不曾想過娶妻一事。”洛銘悠說的是實話,她只想過嫁人,絕對沒有想過要娶個女人回家。
“你認識他?”娉婷公主先是驚訝於洛銘悠認識鬼手羅非,繼而想到了那天正是在神兵閣遇見了安逸王爺和安逸王妃,神兵閣的閣樓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上去的地方,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見洛銘悠時,洛銘悠所坐的船隻,說起來那樣的船隻該是鬼手所設計的無疑了。
洛銘悠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她認識她自己,這麼說應該也沒有錯。
洛銘悠和娉婷公主兩人的竊竊私語引來其他人的極大困惑,她們這是在商量些什麼呢?
龍椅上,封譽眯起了眼睛,眼中陰晴難定,今天真是個特別的日子啊……
這時,坐在封譽左側的肖貴妃開口了,“陛下,依臣妾看,漠兒真是好福氣,你看這洛相的三小姐和娉婷公主皆有驚世容顏,皆是巾幗不讓鬚眉,無論從哪一點來說,都是萬中無一的。臣妾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與其將這樣兩個驚世奇女子擱在一處,委屈了哪一個都讓人不由覺着可惜,還不如退一步,讓娉婷公主再從寧兒,毅兒和澈兒中再選一個。”
“愛妃說的有理,像洛家三小姐和娉婷公主這般女子,哪個成了側妃都是件遺憾的事,更何況,朕若是還執意下旨,不是枉費了洛相的三小姐方纔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了嗎?”
封譽表現得出奇的好說話,通情達理地讓人不得不思考他的目的到底在哪裡,畢竟他纔是今天這齣戲的導演者。
“陛下,娉婷只願嫁安逸王爺!”娉婷公主一聽封譽要讓她重新選擇,急了,堅持着說道。
“公主,我北辰又怎能委屈了你,你看,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皆是樣貌出衆,才華橫溢之人。”肖貴妃勸道,她是封天毅的生母,又怎會沒有私心呢。
娉婷公主明白,北辰的皇帝說要讓她自己選擇是對她的恩惠,按照她的父皇的安排,她的婚姻大事將會全權交由北辰皇帝決定。因爲北辰在三國中擁有最爲強大的軍事實力,所以她的父皇纔會不惜將她送來北辰。
“公主,天寧仰慕公主才華已久,中秋之日醉仙居一見更是令天寧至今難忘,若是能夠娶得公主爲妻,天寧便是三生有幸,天寧當着父皇母后衆位娘娘文武百官的面發誓,願一生一世只有公主一人。”封天寧突然站了出來,來到娉婷公主的面前,竟是拋開了自己皇子的身份誠懇地對娉婷公主表明了心意,他的眼裡寫滿了真誠。
洛銘悠不得不對封天寧豎起大拇指了,他居然可以將一個癡情人演繹得這般惟妙惟肖,淋漓盡致。如果不是早先了解到他的爲人,她也要被他的現在的這個樣子給騙了。
一邊的玉嬪幾乎是要坐不住了,若非這些年在皇宮中摸爬滾打,此刻她已經衝出去要揪住封天寧問個明白,她是你一生一世唯一的女人,那我呢,我算什麼!
玉嬪的指甲幾乎掐進她的大腿肉裡,絲絲鮮血流出,染紅了裙衫的一角。她看向娉婷公主裡的眼睛裡帶着陰毒的恨意,幾乎要從娉婷公主的身上剜下肉來。
“陛下,剛纔陛下所說由娉婷自己來選擇嫁給陛下的哪位皇子的話可還作數?”娉婷公主沒有回答封天寧,而是轉而問封譽,無論她怎麼選擇,最後下令敲定聯姻事宜的人還是皇帝封譽。
“自是作數,只是漠兒他……”封譽言未盡,意已明。
“娉婷明白,娉婷懇請陛下給娉婷三日時間,好讓娉婷能夠更好地瞭解三位皇子,不知可否?”娉婷公主思來想去,如果封天漠這條路走不通,那麼她至少要給自己一點時間來找一個可以幫助她達到目的的“盟友”。
“如此自然是好,傳朕旨意,此後三日,三位皇子無需參與出席任何朝堂之事,只需專心陪同娉婷公主便可。”封譽倒是很乾脆地給封天寧,封天毅和封天澈都放了假,並指派了三人陪伴娉婷公主殿任務。
接着,封譽又說了三個字,“開席吧。”
一個封天漠和洛銘悠前不久纔剛見過的人——太監總管高公公走到了高臺前面,在靠近臺下衆人的地方,高聲朗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適逢重陽佳節,祭祖盛典,吾北辰之棟樑,吾北辰之星辰皆匯於此。今日不論國事之憂,勿提江山之重,重卿家把酒言歡,共渡佳節,歌舞昇平顯我北辰之榮,歡聲笑語訴我北辰之盛。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滿堂齊聲拜謝。
下一刻,從玄冥殿外陸續飛快進來一羣輕紗飛舞,身姿曼妙的舞姬,樂聲奏起,整個玄冥殿瞬間就打破了前一刻的沉寂,絲竹聲,觥籌交錯聲,交談聲,不絕於耳,整個玄冥殿內一下子就炸開了鍋,熱鬧非凡。
封天漠攬着洛銘悠回他們的角落裡去了,雖然角落已經藏不下他們了,麻煩找上身時,他們兩個就算躲在角落裡都能被麻煩給挖出來。
剛回到座位上,屁股還沒有坐熱,就看見七皇子封天澈風風火火的過來了,臉上說不出的興奮和激動,三步並作兩步走,直接就衝到了封天漠和洛銘悠的桌前。
“四哥,你太不夠義氣了,枉我還爲你娶了個醜八怪替你不值呢,原來不但一點都不醜,還是一個大美人啊!”封天澈激動地盯着洛銘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像是在看某種稀有動物。
“是你四嫂。”封天漠糾正封天澈的稱呼問題。
“咦?”封天澈突然好想是發現了什麼,一手捏着下巴,沉思道,“爲什麼我這會細瞧之下覺得我的這個四嫂看起來這麼眼熟呢!”
洛銘悠含笑,這個七皇子還真是個活寶,說起來當初在醉仙居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可是有說過她是他罩着的了,她要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可是可以找他來解決的。
那是她第一次溜出王府,只是換了男裝,並沒有易容,所以封天澈認出她來很正常。
“啊!”封天澈突然叫了起來,“你,你你你……”
一連好幾個“你”,楞是沒“你”出了所以然來。
“七弟莫不是看見嫂子我太激動了?不要被嫂子我的美色所迷惑哦,你嫂子我名花有主的,你還是換別的女人激動一下吧。”洛銘悠玩味大起,不由地調侃起封天澈來。
誰知道引來了她身後的男人的不滿,摟着她腰的手懲罰似的收緊,楞是摟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你是羅非!”封天澈小聲道,雖然驚訝,卻沒有大聲叫出來,他痞歸痞,輕重還是知道的。
羅非是誰,兩年前沒人知道,兩年後卻是鮮有人不知道,堂堂神兵閣的閣主,若是他大聲叫了出來,勢必會引起衆人圍觀。
洛銘悠伸出手獎勵似的摸了摸封天澈的腦袋,就像撫摸她家貝貝一樣,“不錯不錯,還不算太笨。”
“咳咳,四哥,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封天澈趕緊躲開洛銘悠搗亂的小手,滿是好奇地問封天漠。
“她翹家。”封天漠相當惜字地道出了原因,簡單明瞭。
“也就是說,你女扮男裝?”封天澈問洛銘悠。
洛銘悠點頭。
“你溜出王府?”
洛銘悠再點頭。
“你是神兵閣的閣主?”
洛銘悠接着點頭。
“我四哥連自己的娘子都沒認出來?”
呃,這個雖然是事實,但是作爲弟弟,你就不要說出來了吧,洛銘悠闇自替封天漠悲哀了一把,有弟如斯……
“我哥什麼時候把你拐回家的?”封天澈問上癮了,不過這個問題,好像也是封天漠所關心的。
洛銘悠沒有回答,封天漠也跟着問了,“悠悠,你什麼時候跟我回家?”
洛銘悠揪着小手,試圖逃避這個問題。
“悠悠,剛剛是你自己說你是安逸王府的正妃的,也是你把別的想要登上本王的王妃寶座的人給趕跑的。”封天漠好不吝嗇地綻放出他那妖孽至極的笑顏。
“你的意思是怪我把你的好事給攪黃了嘍!”洛銘悠不高興了。
封天漠敢肯定,他要是說一句“是”,他的小王妃絕對要對他採取一些暴力措施,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糟糕的是,萬一他的小王妃拍拍屁股跑掉了,他可沒有第二個兩年可以等。
“本王是開心本王的小王妃居然這麼在乎本王。”封天漠一本正經道。
“哼,那還差不多。”洛銘悠賞了封天漠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那模樣就像是搶到了玩具的小孩,惹來封天漠寵溺的笑容。
“四嫂,我很好奇,你幹嘛要給自己起個名字叫羅非呢?”封天澈好奇地問道。
“因爲我是修‘羅’王‘妃’啊。”
封天澈,想了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繼而又道:“那我四哥豈不是要叫‘羅爺’了?”
“呵呵。”洛銘悠輕笑出聲,羅爺?爲什麼她覺得這個稱呼用在封天漠的身上這麼彆扭呢!
這邊正聊的開心,鳳離和娉婷公主兩人就過來了。
“沒想到你是安逸王妃。”鳳離手裡端着酒杯,舉杯示意,“這一杯鳳某先乾爲敬,爲之前的無禮向王妃你賠罪。”
鳳離也不扭捏,錯了就是錯了,即便他是一國皇子,但是認起錯來絲毫不含糊。
在鳳離看來,他之前討厭洛銘悠,是因爲在運河上發生的那一次衝突,但是討厭歸討厭,因此產生偏見而出言侮辱便就是不對的,加之剛纔洛銘悠展現出來的氣魄,饒是身爲男子,也不得不佩服一番,對方可是一國君王,換做一般人,莫說要在皇帝面前這般滔滔而論了,怕是早已嚇得渾身癱軟了吧。
愛恨分明,這便是火炎國的二皇子鳳離。
洛銘悠也不是什麼小雞肚腸的人,她也看出來了,這個鳳離就是暴躁的主兒,人還不錯,至少還算得上是聰明。
“我也有要道歉的,娉婷公主,以茶代酒,這杯我敬你,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記仇。”洛銘悠略表歉意地說道,道歉歸道歉,但在納妃這件事上,她是絕對不會退讓的,她承認自己小心眼,對她愛的男人,她十分小心眼。
“娉婷明白,只是有一件事,娉婷希望王妃能夠與娉婷詳談一番”娉婷釋然一笑,如果今天換做她是安逸王妃,她也不會同意納妃的,只是有沒有勇氣像安逸王妃那樣站出來那就不一定了。
“娉婷公主,我覺得,你還是對羅非死心吧。”洛銘悠決定要趁早斷了娉婷公主的念頭,不能讓錯誤延續下去了呀。
“羅非?”封天澈聽得一知半解,但是還是抓住的問題的關鍵,那就是羅非,他們剛剛還正在討論來着。
娉婷公主點點頭,“不怕七皇子笑話,娉婷心儀神兵閣閣主羅非,只是苦於沒有接近他的機會,剛纔聽聞安逸王妃認識羅非,所以希望王妃能夠幫娉婷引薦一下,那日中秋醉仙居之會後,娉婷便一直沒有機會可以見到羅非了。”
這下封天澈終於是聽明白了,敢情這個娉婷公主是看上了他的四嫂女扮男裝的身份了,“娉婷公主,我記得中秋之宴上,我們所見到的鬼手相貌平庸,身材嬌小,並無出挑之處,公主爲何……”
娉婷公主搖頭,“外在容貌不過是一副臭皮囊,神兵閣閣主羅非真正吸引人的是他的才華,無論是他設計出來的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還是那天他出的題目,無不讓娉婷爲之折服傾倒。”
“四哥四嫂,你們怎麼看?”封天澈頓時不知道該怎麼接娉婷公主的話了,她說的十分在理,也讓他對這個公主刮目相看,但是,她的傾心似乎傾錯了方向。
“娉婷公主,本王的王妃說的沒有錯,因爲神兵閣閣主,衆人口中的鬼手羅非已經心有所屬了,所以公主還是放棄吧。本王倒是覺得,泱泱天地,有才之人何其多,這其中定然會有其他能夠讓公主傾心之人。”封天漠聲音淡淡的,說不上冰冷,但疏離的味道很明顯。
封天漠擁有絕佳的聽力,剛纔在大殿中央娉婷公主和他的悠悠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的悠悠還真是招人喜歡,連着別國的公主都能對她芳心暗許。
封天漠的話讓娉婷公主的臉一下子頹了下來,心愛的人已經心有所屬,無疑是人生一大痛心之事。
看到妹妹傷心的臉,鳳離忍不住開口追問,“是何人?鳳某倒想要見一見,是什麼樣的女子能比我的妹妹更加優秀!”
“本王覺得還是不見的好,對方定是比你的妹妹優秀,那人不光外貌出衆,同時才華橫溢,能文能武。且不論這些,光是有一條,你的妹妹就永遠都無法做到了。”封天漠迎上鳳離的目光,悠然地答道。
“哪一條?鳳某倒是想要看看,有哪一條是我妹妹沒有的!”鳳離越說越氣憤,果真是個火爆易怒的主兒啊。
哪一條?封天澈快要聽不下去了,他的四哥怎麼可以這麼無恥,他是男的,人家娉婷公主是女的,還能有哪一條!
洛銘悠眨眨眼睛,漠,說你自己的時候能不能謙虛一點。
“好吧,我告訴你們吧。”洛銘悠搶先一步說道,她決定還是由她來比較好,“其實,神兵閣的閣主他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鳳離和娉婷公主瞬間呆住,這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封天澈一個差點就沒站穩,斷袖之癖?虧他的嫂子想得出來啊……
“你沒有騙我們吧?”鳳離將信將疑。
“我洛銘悠以我下半輩子的幸福發誓,神兵閣的閣主羅非他喜歡的絕對是男人!”爲了說服鳳離和娉婷公主,洛銘悠當即起了一個毒誓。怕什麼,反正她也沒有說錯,她喜歡的的確是男人麼。
“不!”娉婷公主顯然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不可能!”說着,娉婷公主哭着轉身跑開了去,鳳離連忙追了出去。
哎,洛銘悠輕嘆,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日後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女人,還不如現在就把他當成了斷袖來看好了,橫豎這個結果也差不了多少。
“四嫂,你真是害人不淺啊。”鳳離和娉婷公主一走,封天澈就開始數落起洛銘悠來。
“心疼了?那就去追唄,反正你的父皇想要讓你們三中的一個娶她,你娶了總好過讓那兩個娶吧。”洛銘悠窩在封天漠的懷裡沒好氣的說。
“別,女人這種東西我是敬謝不敏的,看宮裡頭的女人難道還沒看夠,還要給自己的府裡再添個女人,是怕自己活太長了?不過,如果是像四嫂這樣的,倒是可以考慮看看。”封天澈急忙說道,雖然說話時的樣子吊兒郎當的,但卻是實話,宮裡的女人的確很可怕。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悠悠的。”封天漠直截了當地戳破了封天澈的假設。
“四哥,你很殘忍耶,自己抱得美人歸了,也不准你弟弟我保有點幻想啊。”封天澈幽怨道。
“你有意見?”封天漠一瞪,寒冷的肅殺之氣直奔封天澈而去,瞬間把封天澈給瞪回去了。
“漠,這玄冥宴我們要待到什麼時候啊,封譽叫我們來,難道只是爲了讓你參加娉婷公主的選夫?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來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洛銘悠覺得這個皇宮裡最難懂的人就是封譽了,就連封天寧也不及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封天漠啜了一口酒,又把酒杯遞到了洛銘悠的脣邊。
洛銘悠看着放在她脣邊的酒杯,只要她一張口,就能飲到。
然後洛銘悠微啓紅脣,調皮的小舌微微探首,像是害羞一般的輕沾了一下杯中的酒水,便又迅速縮了回去。
像是被酒的味道刺激到,洛銘悠果斷地撇頭逃開了封天漠遞過來的酒杯。
“漠,你是想要用酒把我灌醉嗎?”洛銘悠像是抓住了封天漠的小辮子,樂滋滋的。
“悠悠不打算配合一下嗎?”封天漠倒是答得理直氣壯。
“不行,醉得不省人事的,豈不是讓某人有機會可以爲所欲爲了?”洛銘悠挑眉,她纔不要配合。
“悠悠,本王若是想要爲所欲爲,絕不會等到今日的。”封天漠微笑着。
妖孽!洛銘悠第N次在心裡低吼着。
誰知,這鳳離和娉婷公主前腳才走不多時,高公公就過來了,“安逸王爺,安逸王妃,陛下讓老奴來請二位過去。”
果然,是麻煩,就躲不過,躲得過的,那就不是麻煩了。
“漠,我們去看看吧。”洛銘悠挽着封天漠的手臂爽快地跟着高公公走去,漠說得對,不管封譽想要做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封天澈沒有跟上去,這種場面,他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高公公領着封天漠和洛銘悠上了高臺,下面正在暢飲中的有些人眼尖,看到了這邊的情況,莫說是封天漠和洛銘悠奇怪今天的封譽到底是唱的哪齣戲,就連他們也在好奇他們的皇帝的心思。
封譽原本正斜靠在龍椅上,微眯着雙眼,聽的高公公回稟說安逸王爺和安逸王妃來了,這才睜開眼睛。
“賜坐。”封譽只說了兩個字,又把眼睛給閉上了。
封譽的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小太監擺着兩把椅子過來了,封天漠和洛銘悠便挨着坐了下來,他們坐在了肖貴妃的左側,和封譽之間還隔了一個肖貴妃,對面的皇后娘娘依舊是神情恍惚的樣子。
“有什麼事陛下不妨明說吧。”封天漠一坐下就對封譽說,一點君臣之禮都不顧及。
“漠兒,父皇想你了,召你回來看看你,有何不可?”封譽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是閉着的,語氣說不出的慵懶。
封天漠倏然一笑,“父皇是想看看兒臣是否還活着?”這是今天封天漠第一次對封譽用“父皇”這個稱呼,然而,卻聽不出一次次尊敬的意味來,反而夾雜着無限的諷刺。
“去她那兒拜祭一下吧,她該想你了。”封譽竟然沒有因爲封天漠的出言不遜而生氣,而是突然說了這麼意味不明一句。
但在封天漠身側的洛銘悠明顯感受到了封譽的話卻讓一直很平靜的封天漠身子一僵。
不光是封天漠,連帶着坐在封譽左側的肖貴妃的臉色也變了。
“朕只允許你今天去,過了今天,朕就不知道會不會還有這個好心情讓你踏入那兒了。”封譽的話聽着讓人很生氣,他在用他的仁慈踩踏封天漠對他的母親的思念,也拿捏準了封天漠是一定不會錯過這次可以探望母親故居的機會的。
那兒?莫非是指漠的孃親——藍妃?洛銘悠不由地猜想。
很快,洛銘悠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決。
封天漠沒有說話,拉起洛銘悠的手就往外走去。
身後,封譽對着一邊候命的高公公道:“你跟着過去吧,說是朕的旨意,讓他進去看看。”
“奴才遵旨。”高公公領了封譽的旨意,跟着出去了。
封譽看着封天漠和洛銘悠離去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麼事,眼神有些恍惚。
肖貴妃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封譽,你終究還是沒有忘了她!今天是那個女人的忌日!十五年前的玄冥宴後,那個女人死在了自己的宮裡!
封天漠拉着洛銘悠一路疾走,洛銘悠感受到了封天漠的急切,也肯定了她心裡的猜測,他這是要帶着她去他的母親以前住的地方,也是他小時候住的地方,那裡,該是有他很多美好的回憶吧……
封天漠輕車熟路地帶着洛銘悠走過一道道的宮門,穿過一條條長廊,終於,在一塊寫有玉蘭宮匾額的宮門前停了下來。
玉蘭宮,封譽,千葉藍,譽藍,玉蘭。
多麼的諷刺啊,這塊陳舊的匾額宣告着曾經這個宮裡住着的女子是多麼的得寵,讓一個皇帝竟以自己和她的名字來命名這個宮殿。
洛銘悠看着封天漠,看着他望着玉蘭宮出神……
“漠,帶我去看看我的婆婆吧!”洛銘悠忽然開口,甜甜地帶着些許撒嬌意味地對封天漠說道。
漠,如果有些回憶註定是痛苦的,就讓我陪你一起是面對吧。
封天漠這才把視線轉回到洛銘悠身上,看到了洛銘悠那抹燦爛的笑容,絲絲溫暖傳來,一點一點地滲進他的皮膚,一點一點地融進他的骨髓。
對啊,孃親,漠兒帶你的兒媳來看你了。
“漠,我們一起推門進去吧,孃親一定會高興的。”洛銘悠拉着封天漠的手來到宮門前,硃紅色的門因爲年歲的緣故,上面的紅漆有些脫落,斑駁中帶着滄桑。
洛銘悠讓自己的一隻手和封天漠的一隻手同時按在兩扇門上,“漠,不管這裡面裝着什麼,我陪你一起走。”
我陪你一起走。
悠悠,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吱呀——”
一人一隻手,玉蘭宮的門被兩人緩緩推開。
一入眼,竟是滿院子的茂盛的翠竹,蒼翠欲滴的竹葉,綠得彷彿能擠出油來,蒼勁挺拔的竹子,映得滿園陰涼,陽光下,竹影搖曳,縱橫交錯。
洛銘悠一陣恍惚,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玉蘭宮竟讓她聯想到了馨竹院,聯想到了城外的莊園,這樣的竹林,馨竹院裡有,密道的另一個出口——城外的廢棄莊園裡也有。
密道的事情她一直沒有機會跟漠講,現在想起來,那個密道好像藏着什麼秘密。
“今天是我孃的忌日。”封天漠突然對洛銘悠說道。
洛銘悠怔怔的,她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是漠的孃親的忌日,而在漠告訴她之前,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從漠身上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地方來……
“孃親很喜歡竹子,她說,千葉一族原先生活的地方就是一個長滿了竹子的地方。”封天漠緩緩說道。
那個立在竹影下的身影那麼的飄逸,那麼的安詳,那麼的平靜,沒有痛苦,沒有仇恨,卻是那麼的孤單落寞。
在他娘死去後的那些日子裡,他一定很孤獨吧,那一年他才八歲。
洛銘悠忽然撲到了封天漠的懷裡,雙手緊緊環抱住封天漠的腰,“漠,讓我給你生個小寶寶好不好?”
洛銘悠擡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封天漠。
“悠悠?”封天漠楞了。
“我不要我的漠再孤單了,如果有個小鬼天天追在漠的屁股後面‘爹爹,爹爹’的叫的話,漠就每天忙得沒有機會想起不開心的事情了。雖然我聽說生小鬼會很痛,但是,爲了漠,我忍了!”洛銘悠抱着英勇就義的心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