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一座的鄺王府,因着沒有主事人,那些婢子和侍衛們也就歇的早,挑燈人早早的滅了府前的淨盞,掩了門庭。
叛軍來圍攻時,此處毫無防備,連精心準備的迷煙也派不上用場。
他們滅了火把,悄無聲的自一側的高牆翻了進去。
這些人圍攻進來,多是爲了掣肘當朝權貴,可鄺王遠在北境之地,殺進這毫無用處的王府,又是爲了什麼。
叛軍一進,王府內就鬧了起來,呼救廝殺的聲音混雜一片,火光四射之處,有一壯碩人影自打鬥的人羣中繞了出來,他忽地出現在人羣外圍,寬大的身影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縱身一躍,便從房樑處跳上外牆,一個翻身,府內已不見了他的影子。
一片混亂之後,隱隱見着火光越來越大,王府的一角被燒的焦黑,火勢像人操縱似的安靜了下來,地上七七八八的橫了婢子和侍衛的屍體。
圍攻的叛軍繞過地上的橫屍,輕車熟路地向着側門無人處,退了出去。
…………
“都別動— 只要各位安靜的度過今夜,日後,各位大人們的前程仍舊是一片光明。”
“如若不然,”爲首的叛軍亮出手中的大刀,威脅的眼神掃過四周,手中大刀突然落下,腥澀的血液飛濺,一顆人頭骨碌碌地滾到了一邊。
“就是這個下場。”
“爹!”撕心裂肺的叫聲劃破夜空,身邊的人兒早已沒了氣息,只剩那顆孤零零的腦袋空瞪着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
裕家嫡長子,裕相爺最看重的兒子,歿了。
裕相爺滿心悲痛,卻不得言語,他若是亂了分寸,裕家今夜便沒了。裕瑩兒扶着痛哭流涕的母親,兩人泣不成聲。
其餘的叔叔嬸嬸、姊妹兄弟,有的使勁裝着掉眼淚,有的緊縮着頭看也不敢看,只顧着自己的命。
叛軍頭子看着衆人“精彩紛呈”的表情,看笑話似的哈哈大笑,“什麼世家貴族,也不過如此啊,哈哈哈哈哈。”
然後滿眼嫌惡的一腳踢開眼前的人頭。
“畜生!”
裕瑩兒恨恨地怒吼,卻錚不開一旁的守衛,“放開我!放開。”
叛軍頭子側過頭來盯上了崩潰大喊的裕瑩兒,即便她狼狽至此,梨花帶雨的模樣卻仍是惹人憐愛。
“壯士若再向前一步,日後裕家和這朝廷,就再無情分可言了。”裕老相爺側身擋住了那人的腳步,波瀾不驚。
齊王殿下交代過,這些人的命得好好留着,叛軍頭子不置可否,瞟了一眼,就轉過身走開,不再挑事。
宮河岸邊,
此處離宮門最近,蘇穆冉聽着漸漸逼近的馬蹄聲,整齊劃一、擲地有聲。這聲音,北境之族的鐵騎素來以此聞名,看來,齊王已經要攻入南武門了。
呵,不知道今夜這齣好戲到底是怎麼個演法。
她突然思及那夜李懷瑾坦然的模樣,事情發展的好像總是缺了點什麼,蘇穆冉莫名的覺得自己似乎也被當成了棋子。
到底如何,她無暇細想,畢竟自己已經趁此時機混入了皇宮之中,如此‘光明正大’的機會可是不多有。
她擡頭望了望天色,估摸着這些人一炷香內是到不了宣政殿的。
剛好,爲自己留足了時間。
她環視周圍,確認無人後,縱身躍上屋脊,以她的輕功,這宮內的守衛還發現不了她。
皇城內宮殿分佈深邃緊湊,而秩序井然,高出所有屋頂最高的那座殿宇便是宣政殿,皇帝的寢宮就在宣政殿後的集英宮。
沒廢多大的功夫,蘇穆冉就找到了這裡。
皇帝一向崇尚節儉,體恤宮人,內殿中也只留了守夜之人候着,此時,還仍在宣政殿批閱公文。
這些情況,身爲千煞門的少主她又怎麼不知,她自屋脊躍下,毫不避諱的自正門踏了進去。
吱呀——
殿門被推開,屋內值守的太監徑直走向她,神情自然,他頷首行禮道,“少主。”
蘇穆冉點頭示意,值守太監會意走出殿外,隨手帶上殿門,自己給自己來了個手刀,暈在了門外。
縱然蘇穆冉早已在皇宮部下了眼線,可他們卻不是能拿來冒險的,得到皇帝的消息有多難,埋下這條暗線就有多難,她自是不願自己這隻耳朵還遊走在外圍,就聾了。
懂得保命,是身爲信使的必要之道。
她沒有過多的停留,而是自懷中掏出一小瓷瓶來,給銀玉環滴上了一滴無色無味的液體。
要想用子母蠱控制他人,則必須將母蠱飼養在隨身之處,時時看護。
刺激子蠱感應母蠱,是現在找到證據最好的方法。
窗櫺——檀木櫃——案几——牀鋪……
蘇穆冉提着銀玉環在屋子各處仔細搜尋了一番,卻不見什麼動靜,怎麼會,如果母蠱在這裡,這銀玉環一定會響。
鈴鈴~~
蘇穆冉一頓,卻見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小成子?”
“不好,清語,快把門打開。”
喚作清語的婢子,猛地推開了殿門,抽出了腰間的匕首,環顧四周,卻連個蟲子的腳印也看不出來,連窗戶都是緊緊關好的。
“回稟皇后娘娘,什麼也沒發現。”
皇后心中惴惴不安,她側頭看向遠處的天空,星星點點的火光不似尋常的炸出,“那是?”
“娘娘,咱們還是回宮吧。”
“不,清語,宮裡一定是出事了,本宮……”
“娘娘,陛下交代了,您體虛身寒,必須在坤德殿靜養。”清語低着頭恭敬的說道。
“清語!”
“擺駕,回宮。”
清語自扶着皇后朝着外走去,全然不理會外頭越鬧越大的聲響和漸漸逼近的火光。
皇后默然,好似習以爲常般的順從,沒有再言語,只是眸子裡含了淡淡的嫌惡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