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李靜珊打完電話,牛一點陷入了深思。他又在想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局。在省城這些日子,他的事業進展很快,雖然報紙的刊號遲遲沒有批下來,但是動靜搞得很大,招收的人員或者說整合的資源,遠遠超出了本地一些傳統的報刊。
由於沒有自己的報紙,沒有自己的任何印刷品,他有些虎落平陽的無奈感和無力感。好在他迅速結交了一批本地媒體,特別是通過顧盼盼的事情,更加增進了和當地媒體們的交情,經常都可以互通有無,共同開發。原本以爲電視臺錄製完顧盼盼的節目,馬上就可以掄起鐮刀瘋狂收割,想不到關鍵時刻被這個李靜珊突然襲擊一下。
他當時就有些懵了,和地痞流氓面對面,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誰想到一個女流之輩竟然能狠狠咬自己一口。他越來越感覺這是黑洞的詭計,這個癟三一直讓他感覺陰森森的,好像有什麼陰謀。現在看來是兩個人商量好了要害他。真後悔當初不該收留他,東郭先生和狼!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好像也不如東郭先生善良,沾花惹草的毛病一直不曾改掉過。這個毛病,在大學時代就屢試不爽,走上社會後更是遊刃有餘。李靜珊投懷送抱,發生點小故事也不算太過分,畢竟他也免了他們的許多費用,給黑洞提供了工作機會,還讓李靜珊吃着空餉,啥事都不做,這是夏小暖都不曾有過的待遇啊!
現在他急切想要確定的是,李靜珊到底有沒有懷孕?如果懷孕,是不是他的?如果是他的,他能不能給錢?雖然已經口頭承諾,但是畢竟還不能算是正式的契約。口頭承諾是可以撕毀的,畢竟時過境遷,證據滅失,你又能奈我何也?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當面談判,把情況搞得更加清楚,萬不得已,也可以帶她到醫院檢查。他是可以拉下這個臉皮的,既不怕和熟人鬧翻,也不怕見醫生,畢竟在省城這些日子,他雖然鬧得動靜不小,但大都是充當幕後英雄。推到前臺的是顧盼盼和她奶奶,至於他,並沒有進入大衆視野,認識他的人,除了那些媒體朋友之外,別無熟人。
幾句空話把李靜珊穩住後,剩下的最撓頭的問題就是期限只有三天。如果三天內不把錢交給她,她說自己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但願她只是虛張聲勢。
按理說,如果不是最近激進擴張,他本來是可以拿出一些錢來的,畢竟巧立名目收到的各種費用,也有二三十萬。
怎奈計劃沒有變化快,他手裡的錢燒得比導火線還快。而未來的錢還需要假以時日。過去已經收到的款項,有些給了報社,有的給了電視臺,有的給了夏小暖,有的給了顧盼盼,還有一些,買了股票。
對於股票,牛一點並不是太精通。但是前些日子招聘招來的人多,加之想成立盼盼基金會,又拉得一些贊助。所以有那麼短暫的幾天,他手頭比較寬鬆。手頭一寬鬆,內心就有些膨脹,把所有的現金流都當成了利潤,把高峰值當成了平均值,用錢也就不加節制了。
思前想後,可把牛一點給愁壞了。
忽然他想起來一個人。記得盼盼的報道剛剛出來時,有一個名叫邢寒雲的失孤離異婦女,總是纏住他,想認盼盼做乾女兒。他記得當時還隨口作過一些承諾,可以讓她交兩萬塊錢,當盼盼基金會的副秘書長之類的話。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聯繫過,牛一點也沒有聯繫她。
沒有聯繫她,是因爲他這些年對於中年婦女是一直不太在意的。要不然她的前妻也不會在寂寞中跟會計暗渡陳倉,攜款私奔。
剛剛大學畢業時,他有過那麼一段時間,喜歡接近中年婦女,把她們當成事業的跳板。後來隨着吸管逐漸伸入社會的肌體,他把目光從中年婦女轉向了青年婦女,越年輕貌美越好。
不過,牛一點在中年婦女心理研究方面,仍然屬於資深人士。想當初他之所以能從一個剛剛走向社會的大學生,快速獲得提拔,打開局面,也在於他能對中年婦女拿捏得當。只要是有權的中年婦女,或配偶有權的中年婦女,他都能快速搞定。未婚和離異的,只需要言語和眼神中搞些曖昧,經常噓寒問暖就可以。
已婚的也不難辦,嫂長姐短,甜言蜜語再加上小恩小惠,就可以快速拉近關係。如果需要的話,他還會去家裡拜訪,在廚房裡忙活,不僅僅是做些洗菜、刷鍋、掃地之類的配角,還經常做個紅燒肉,燒頓水煮魚什麼的。如果家裡有老人,他還會像乾兒子一樣噓寒問暖;如果有小孩,他則像親叔叔一樣爬在地上當馬,逗得小傢伙嘿嘿直樂。這些人搞定,那位男領導自然會對他刮目相看。
所以想起邢寒雲,牛一點還是頗有一些把握的。只是由於沒太在意她,她的名字,害得他想了好半天。事情和樣子記得,就是想不起名字。幸虧她的聯繫方式,她給他寫在了電話號碼本上。
邢寒雲沒有手機,只有呼機。他忽然明白,他沒太在意她,是因爲她沒有手機,沒有手機的都是窮人,交往價值不是很大。除非特殊情況,才能進入他的法眼。
傳呼打出,邢寒雲很快就回話了。
牛一點當然不能把實際情況和盤托出,而是喜氣洋洋地向她介紹了最近的工作進展。
邢寒雲聽得一愣一愣,直後悔自己這些天沒能一直跟進。當即表示馬上見面。
牛一點把見面地點約在了“一點酒吧”。
“一點酒吧”雖然和他毫無關係,但名字相同,這也多少算是一種緣份。酒吧老闆對他很客氣,還有優惠,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的客人會誤以爲這個酒吧是他開的,至少他是股東。
牛一點在一個小隔間坐下來,二十分鐘後,邢寒雲來了。
一見面,牛一點就關心地問:“她最近怎麼一直沒聯繫?”
邢寒雲說是老家了:“父親和母親都七十多了,還打得不可開交,最近非要離婚,我回去調解……”
牛一點嘆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邢寒雲說:“還不是因爲沒房子,在一間小屋子裡擠,要是分開住,啥問題也沒有。”
牛一點說:“是這個理兒呀,不過呢,房子得花錢買。”
邢寒雲嘆了口氣:“我這次就是回去,想買房子,先把老母親接出來,別讓她再跟着那個老榆木疙瘩受氣。”
牛一點問:“買好了嗎?”
邢寒雲說:“還沒哪,只交了一萬塊錢訂金。”
牛一點說:“現在的房地產,全是泡沫,還不是買房子的最佳時機,說哪天崩盤就崩盤了……聽我一句勸,房子一定要買,但是一定要等崩盤了再買!”
邢寒雲說:“可我已經交了訂金……”
牛一點說:“得想辦法要回來。”
邢寒雲問:“人家要是不給退怎麼辦?”
牛一點說:“無良奸商,敢不退,咱們讓電視臺曝光他!”
邢寒雲又問:“其實我也挺矛盾的,錢要回來,總不能一輩子在銀行裡存着吧?”
牛一點說:“當然不能存着,母雞不下蛋,和公雞有什麼區別?公雞留一個打鳴,其他的都該殺了吃肉。”
邢寒雲表示同意:“可是我們普通老百姓,怎麼讓母雞下蛋呢?買股票?”
牛一點說:“股票?股票是高級賭博,人家把甘蔗吃完了,最多給你留點甘蔗渣,甘蔗渣能幹啥?餵豬豬扎嘴,點火火不着……”
邢寒雲犯愁了:“那可怎麼辦呀?”
牛一點把嗓門壓得很低:“辦慈善呀。慈善事業,是太陽底下最可愛、最高貴、最聖潔、最偉大的事業!辦慈善,比辦企業更有價值。辦企業再好,最後落個奸商的惡名,辦慈善,卻可以成爲慈善家,社會活動家!”
邢寒雲苦笑:“像我這樣的窮老百姓,還搞慈善給別人捐錢?別人搞慈善給我捐點錢還差不多!”
牛一點循循善誘地看着邢寒雲:“你這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三沒三辦’的典故你聽說過嗎?”
邢寒雲搖搖頭。
牛一點說:“沒工作才辦職業介紹所,沒老婆才辦婚姻介紹所,沒錢才辦慈善。”
邢寒雲說:“牛老師的話太深奧了,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牛一點說:“諾貝爾獎你聽說過吧?一百年前諾貝爾只捐了三千一百萬克朗。現在發了快一百年了,前前後後給五百多個人都發了獎,每個人發的獎都是天文數字。你猜發獎的結果是什麼?錢發完了,關門了?沒有!錢越發越多!這就是因爲搞投資啊。所有的企業都是賺錢,越賺錢越多;只有慈善事業是發錢,越發錢越多……但最後,企業倒閉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慈善機構卻沒有一家倒閉的!”
邢寒雲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四個字來形容了。愣了半晌,她又說:“上次見面,我們就商量好了,我也要搞慈善的……”
牛一點說:“是啊是啊,雖然當時沒簽合同,只是個口頭約定,但是誰讓你失約了?記得當時你說很快準備就兩萬塊錢,加入基金會,可是你失蹤了……”
邢寒雲抱歉地說:“實在是老家有事呀,想給老母親買房子……再說,牛老師,我這不是又來了嗎?”
牛一點說:“幸虧今天你來了,要是再不來……”
邢寒雲表情緊張:“那我今天就把上次約定的那兩萬塊錢給你交上。”
牛一點聳肩攤手:“時機不同,行情也不同了。”
邢寒雲問:“行情咋就不同了?這纔多長時間?”
牛一點說:“天氣預報是不是一天好幾變?最小也報三次吧!行情變化更快。那天的兩萬塊,現在已經升值到十萬塊了!”
邢寒雲眼睛瞪得老大:“這麼誇張?”
牛一點說:“是啊,假如那天你及時把兩萬塊錢送來,現在再把這個秘書長的位子轉讓給別人,你已經淨賺了八萬塊!人在家中坐,八萬掉下來!”
邢寒雲的心裡翻江倒海。
牛一點還在火上澆油:“投資方面,我準備專門寫一門書《慈善經濟學》,讓更多人加入進來,人人搞慈善,人人賺大錢!”
邢寒雲眼眨巴着眼睛:“牛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這些學問,你全寫到書裡,看你書的人一多,懂投資的人就多了;懂投資的人一多,加入的人不就也多了嗎?加入的人多了,不就是餅越攤越薄,湯越熬越淡了嗎?最後誰賺誰的錢?”
牛一點說:“賺錢的辦法多了去,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廉,人廉我快,人快我轉,人轉我飛……”
邢寒雲的眼神裡透出四個字:高山仰止。
牛一點還在慷慨激昂:“好在你是幸運的,我這本《慈善經濟學》,現在連百分之一都沒寫出來呢……比起上次,你確實是晚了,但是比起別人呢,可就早得太多了!”
邢寒雲點點頭:“行,跟着牛老師,永遠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