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看着凌雲漸漸下沉的身軀,愣了一下,就趕緊跳進湖裡。他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往下游去。奈何在他奮不顧身的瞬間,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會游泳,反而增加了救援的難度。
他像秤砣一樣下沉,眼前一黑,鼻子一嗆,喝了幾口水,掙扎了幾下,想不到越是掙扎,就越下沉。
岸上的成年人看見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凌先生朝水中划船的兩位老人大呼道:
“大爺,快去救人。”
水中兩個老人像是耳聾聽不見似的,無動於衷,仍舊悠哉悠哉地划着輪胎改裝的小船。
幾人都是旱鴨子,他們面面相覷,他們都比大器聰明,不敢貿然行動。
凌先生嚥了嚥唾沫,大喊:“一人一百!”
除了衆人的呼吸聲外,一片死寂。
“一人二百!”凌先生大叫,他已經風度全失。
兩個老人仍然無動於衷。
凌先生跺着腳:“一人五百!”
兩個老人伸出一根指頭,然後開始脫衣服。
凌先生看他們已經動心,生怕耽擱時間,就一咬牙,同時掏出一疊鈔票:“一人一千!”
話音剛落,兩個老人撲通撲通跳下了水,往水深處鑽去。不大功夫,他們兩人各自頂着一個少年浮上水面,放在輪胎船裡。輪胎船略一傾斜,又停穩了。
凌先生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人把凌雲和大器身體放在船上,把上身垂到船下,急速拍打,功夫不大,凌雲吐了很多髒水。
他們又把凌雲和大器身體鋪平,按壓胸口,凌雲比大器醒來得早。他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甄恨天在哪裡?”
正在這時,大器睜開了眼睛:“凌雲救上來沒有?”
凌雲聽到大器關心自己,無比感動:“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我不虛此生!”
凌先生還在岸上叫:“趕緊把船划過來!”
老人各自伸出一個手指頭。
凌先生明白了,又把那一疊鈔票舉起來。
老人划着輪胎船急速靠岸。凌先生把錢交給他們,但是他們卻不肯離開。
凌先生問:“一人一千,不欠你們的。”
兩個老人道:“把啤酒給兩瓶唄。”
凌先生:事先沒有說要啤酒啊。
老人:一瓶酒多少錢?一條命多少錢?
凌先生想了想,去拿了兩瓶啤酒。
老人接過來:有煙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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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先生又拿了兩盒煙。
兩個老人這才心滿意足回到輪胎船上,很快就把船劃到了蘆葦蕩中。
凌雲看着大器,一笑,說了聲:“我去換身衣服。”就跑開了,他一頭鑽進一個粉色的帳篷裡去,好半天才出來。
一個風度翩翩的小帥哥,和剛剛見面時又有很大不同。
他手裡拿着一套衣服,遞給大器:“把你那身皮脫掉,換上吧。”
大器接過衣服,找到一棵樹,脫下原來那身土裡土氣的舊衣服,換上一套筆挺瀟灑的新衣服。遺憾的是這身衣服實在太小,太窄,大器幾乎不敢走路。還沒走到跟前,褲襠咔一聲繃扯了。
大家哈哈大笑,剛纔的一切危險,似乎從來就不曾發生過似的。
大器有點尷尬地說:“我還是穿我的衣服吧。”說着就又回到剛纔那棵樹後。
兩分鐘後大器換上自己的衣服回來了。
凌先生盯着大器,滿臉帶笑:“回頭給你買身好衣服。”
大器:“我這衣服就很好。”
凌先生:“我家的客人不能穿得這麼寒酸。”
大器不假思索就是一句,似乎受到凌雲的傳染:“我啥時候說要去你家做客?”
凌先生:“一般人想到我家做客還排不上隊。”
凌雲:“恨天,別跟他一般見識。做不做他的客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客人?”
大器笑道:“我和你,誰跟誰呀?我不僅想到你家做客,還想到你家做主呢。”
兩個爲這句俏皮話笑得前仰後合。
凌先生聽到這話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這種表情被凌雲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給凌雲敲警鐘:“我和誰交朋友,都是個人的事,你不許干涉。”
凌先生連連點頭:“當然當然。”
這時候南風送來陣陣烤肉的香味。大器直咽口水,肚子也發出咕咕的叫聲。
凌雲拽着大器的胳膊,來到燒烤架跟前,他繞開羊肉串和烤魚,直奔那條蛇。
凌雲打死的那條蛇,被彎成波浪形穿在一根粗大的鐵籤子上,現在已經烤成了黃褐色,凌雲炒起來就給大器喂到嘴邊,大器表示謙讓,凌雲堅辭不受。大器咬了一口,卻咬不斷,畢竟這不是羊肉串,有脊椎骨連着。大器想起了自己的刀,就用刀把它切了下來。大器大口咀嚼,大口吞嚥。
凌雲碰碰他的胳膊:“你的吃相怎麼這麼野蠻?以後……”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
大器減慢了咀嚼的速度:“以後怎麼樣?”
凌雲笑起來:“沒事沒事,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吃得香吃得開心就是好吃相。”
得到這一鼓勵,大器就甩開腮幫子大吃起來,那蛇活着時兇猛,死後卻這麼不經吃,在大器看來,像白刺果一樣。吃完蛇,凌雲又抓起一大把羊肉串,遞給大器:“吃得越野蠻越好!”一面說着,一面大吃大嚼起來,那樣子比大器剛纔還要野蠻,倒是大器現在吃得斯斯文文。
凌先生先是陪客人吃喝,忽然想起來凌雲,於是拿過兩瓶可樂:“你們喝點可口可樂吧。”
凌雲卻搖搖頭:“我要喝酒。”
凌先生想攔阻,想了想又止住了,他可不敢再惹這個任性的兒子。所以凌雲拿起啤酒的時候,他遞過來一把開瓶器。那是一個豹子形狀的不鏽鋼做成的,磨得油光鋥亮。
凌雲接過開瓶器,卻不知如何使用,凌先生用開瓶器上豹子張開的嘴,卡住酒瓶蓋,輕輕一撬,酒瓶冒出一股泡沫。他撬開兩瓶,意思是給凌雲和大器一人一瓶,大器急忙擺手:“謝謝叔叔,我喝酒中毒。”
凌先生不勉強,凌雲卻糾纏住大器:“今天是我們相識的日子,我們相識,也是生死之交,不喝酒說不過去。”
大器後退着說:“你不想讓我中毒吧?”
凌雲一臉詭秘:“我就想讓你中毒,毒死你!”
大器仍是搖頭。
凌雲大失所望:“既然你不陪我喝,我陪你不喝,這總行吧?”
說着舉起一瓶可樂,大器也舉起一瓶可樂:“爲了我們的友誼!”
兩個可樂瓶重重地碰撞了一下,兩個人大口地喝了起來。
由於平時喝得少,大器被嗆得直咳嗽。
兩個人已經吃得差不多,凌雲說:“我上個廁所。”
大器跟上:“我也去。”
凌雲:“你跟來幹什麼?”
大器:“我們是好朋友呀。”
凌雲哼了一聲,嘟着嘴走了。
大器一個人在那裡納悶:同樣是好朋友,邵軍寧從來都和他一起上廁所,從來不拒絕,這個凌雲爲什麼這樣古怪?動不動就發脾氣,連他爸爸都要忍氣吞聲?
這個問題,後來好長時間都困擾着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