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蟬不懂董貴妃這話的意思,但是她也顧不上多問,因爲黑貓已經帶她爬上宮牆順着圍牆奔向安坤宮裡的正殿方向。
朝陽宮和安坤宮本就是一牆之隔,柳玉蟬隨着貓身行走宮牆上,將朝陽宮的內景也是看的清楚,牌匾,掛角上蒙着白布,院裡的樹枝上也拴着白練,小環和雲衣這會兒的正忙着前後收拾,似乎是爲着靈堂而忙活。
宮院裡有一點哭聲,那是小環止不住的嗚咽,而云衣則不苟言笑的忙活着,看不出她是悲還是冷。紀嬤嬤已經不在宮裡,聽說在皇上回宮的前夜,紀嬤嬤已經照着批下的旨意,榮歸故里。此時朝陽宮的蕭瑟與悲蒼讓柳玉蟬十分的不舒服,即便此刻皇上下旨追封她爲皇貴妃還是厚葬,可到底裡面的蕭瑟卻說明着這事在帝王的心頭卻是一個節。
“你到底有無越軌,如今是沒法查了,可皇上的心裡卻是起了嫌隙的,你和淑妃在他的心裡一定都是厭惡的,別說你的珍珠,只怕佑殿下也多少會被牽連,等着吧,過兩天就是淑妃薨世,估計你姐姐也會將她洗清,倒時候她纔好捧着佑殿下安心立儲……”
“賢妃不是要去阻止嗎?呵,我管不到這些,她們愛怎麼爭就怎麼爭吧,我,我只想看看珍珠,我只有四十來天的時間,我,我要看我的珍珠!”柳玉蟬的腦子亂哄哄的,這個時候她也無心顧忌這些,只自己一心的想看她的女兒。
黑貓迅速的潛入了宮殿,繞進了偏殿旁的廂房,從掀開一半的窗戶裡縮進房內,就發覺此刻地龍燒的正旺,那麼孩子應是沉睡其中的。黑貓瞧見正中的搖牀被籠紗罩着,便想靠近去瞧瞧,可忽然聽到殿外腳步聲聲,便是立刻縮到了一邊的角櫃之後……
門一把被推開,一身素服打扮的柳玉蝶進了殿,身後還跟着丫頭秀芳。
殿門一關,柳玉蝶便張了口:“皇上這會還有心思來看這小東西,真是邪性了!”柳玉蝶的話裡分明帶着不快,她眼掃着秀芳問到:“你確定皇上正過來?她應該是去隔壁院纔對吧?”
“主子,王公公叫了人來知會,自然是皇上要過來,奴婢尋思着,皇上這會心裡還不痛快呢,對於貴妃的事他心裡惱是惱,可畢竟兩說,他也不好定論,但孩子是他自己個的,他就是生貴妃的氣,也不會對孩子不好,來看看也是正常……”
“生氣?生什麼氣?現在誰敢說我妹妹通姦?所有的證據都是指着淑妃誣陷,我妹妹不過是被冤枉的,皇上這會應該是去看妹妹纔是,倒往這裡跑,以我看,就是這個小丫頭,他更加上心!”柳玉蝶說着一撩籠紗瞧着睡的香甜的小人口中喃着:“珍珠?這個時候你還想着她不成?”
柳玉蝶的話才說完,殿門外就有了聲音:“主子,皇上轎輦過來了!”
聲音一落,秀芳就趕緊的抓了跟前的茶沾了些水到了柳玉蝶的胸口,而後柳玉蝶自己沾了點茶水有滴落在臉上,再伸手抹了兩下,而後便急急的將孩子抱進了懷裡。
許是動作太猛不夠輕柔,驚醒了珍珠,小丫頭咧着嘴的哇哇哭了起來,此時柳玉蝶伸手拍打着孩子就忽然哭了起來:“你別哭啊,嗚嗚,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姨媽的心好痛,好寶貝兒,你快別哭,姨媽會待你好的,啊……”
“主子,您別傷心,公主還小怎知喪母之痛?興許是餓了,奴婢這就傳奶孃來,主子,你可別在哭了,這一天的您竟抹淚了,您的身子骨也要緊……”
“我能不哭嗎?妹妹她天真出塵,今年還不入雙十,我當時接她進宮不單單是希望她爲柳家扶住一份恩澤更是希望她能得皇上喜歡,我老了,玄兒又不在了,皇上對我情深意重,我千皇上太多太多,我原本指望她能給皇上一些青春之愛,可如今……如今皇上有心寵愛她,封她爲皇妃,可我卻不加提防,竟讓她被淑妃給……我,我真是無用,妹妹受冤之事,我卻因氣而責罵她丟了柳家的臉,卻不想她是被人冤枉,如今真相大白,妹妹卻含冤而死,我,我真真的對不起她啊……”
“主子……”
主僕兩人的哭聲才揚起,殿門卻被推開了,龍天舒那一張動容含悲的臉湊到近前,驚的秀芳立刻下跪,而柳玉蝶也一臉茫然姿態。只有小公主珍珠還在忘情的哭着,哭的在黑貓之身上的柳玉蟬是其心都碎了……
“速抱孩子下去給奶孃!”龍天舒看着皇后懷裡的小人急聲吩咐着,秀芳應着趕緊從柳玉蝶的手裡抱走了孩子哄着出去了。殿內龍天舒看着滿臉滿身都溼,濡了的柳玉蝶,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玉蝶,快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朕已經厚葬於她,你還是節哀想開些吧!”
柳玉蝶抱着皇上的肩頭嗚咽聲聲:“皇上,臣妾痛失妹妹,心中不能平復,還請皇上勿怪……”
龍天舒拍着柳玉蝶的背輕聲說着:“朕怎麼會怪你呢?昔日,錦瑟遠去,朕悲傷而不能言,是玉蝶你守在朕的身邊,日夜撫琴,水食親嘗,伴朕度過那些最難過的日子,今日裡,朕自當陪着你,伴你度過……”
“皇上!臣妾,臣妾謝皇上……”
“別這樣,玉蝶,你與朕之間不用這些,柳尚書那裡朕差人去安撫了,玉蟬的事,你還是放下吧……”龍天舒說着拉了柳玉蝶到了一邊的椅子坐下,一邊爲她抹淚一邊說到:“珍珠還小,交給別人朕不放心,你就……”
“皇上,我是珍珠的姨媽,自當用心教養,皇上放心吧。”柳玉蝶說着也漸止抽泣,出言輕問:“皇上,如今後宮出了這樣的事,這個時候,那些大臣們沒催您立儲的事嗎?”
“他們想催啊,可畢竟貴妃薨世,淑妃又,又病危,他們這個時候怎敢撞上來問,自己找不快嗎?估摸着兩邊的事弄完,他們就會開口來,看來立儲的事弄不好就是下月的事,那時,你又該忙碌了……”
“皇上,臣妾是皇后,這些事是應當應分的事,不說什麼辛苦。只不過臣妾的意思,如今淑妃雖有罪,但其子無辜,且外人不知底細,他們看到淑妃死,只怕都會齊心於盤殿下那裡,若這樣時間久了,臣妾怕到時反倒對佑殿下不利,所以……臣妾覺得,不如皇上過上幾日就宣告立儲之事吧……”
“這,這不大好吧?太子一定便是大喜,這一應喪事都要避諱,這對玉蟬不就不公……”龍天舒有些意外。
“皇上!臣妾也知道這樣對妹妹有所不公,可臣妾是以一國之母的身份來說這話的,妹妹冤死是沒錯,可淑妃不也算是伏法?她至少可以閉眼了。如今珍珠我會替她照顧,她在地下也可安心。可國祚乃是大事,大於天,怎麼能爲她而有所延誤?太子之事不定,佑殿下其母又薨世,您說那些臣工們會怎麼想?先前皇上爲了安撫盤殿下對他多有讚賞,這個時候若不立下佑殿下,只怕所有的臣工都會往盤殿下那裡用心思,佑殿下只是嬰孩,哪裡爭的過盤殿下呢?皇上,您還是要早做決斷,免得耽擱了大事!至於妹妹……臣妾和妹妹都是皇上的人,生死掛的都是皇上的事,國事爲先,相信妹妹泉下也是贊同……”
“玉蝶!”柳玉蝶的話說的是大義凜然,聽的龍天舒更是感動萬分,這會將柳玉蝶摟在懷裡是激動不已:“朕有你這樣的皇后真是萬幸,好罷,立儲的事,朕會早提,但貴妃畢竟大喪,其後淑妃還要……不如再等四天,等玉蟬的頭七過了着吧……”
“一切隨皇上的意思!”
……
柳玉蟬看着眼前的兩人,心中只有苦笑,她今日才知道姐姐這般演戲的功夫竟是到了這等地步,終於秀芳抱着睡熟的孩子進了殿,柳玉蝶和皇上便小心的看着秀芳將孩子放回搖牀。
龍天舒伸手輕輕的摸了下珍珠的臉,看着她睡熟的模樣,輕輕一嘆之後,出了殿,柳玉蝶立刻追了出去相送,可龍天舒卻攔了她叫她好生休息,自己出了宮吩咐人去了隔壁。
皇上前腳一走,柳玉蝶後腳就返身回殿,此刻珍珠已經睡的香香,秀芳輕搖着小牀,可柳玉蝶卻走到秀芳跟前,徑直的朝秀芳身上踹了一腳:“沒眼色的東西!”
突然的一踹令秀芳倒地,搖牀也劇烈的晃動,可憐的珍珠又被晃醒,立刻哇哇大哭。
魂在黑貓的柳玉蟬急的就想衝出去,但體內的董貴妃卻扭着身子,令她出去不得。
“主子!”秀芳有些慌的跪好,急忙說到:“主子請別動怒,奴婢只是想着皇上喜歡小公主,便送過來討好的,沒,沒別的意思……”
柳玉蝶聽着珍珠哇哇的哭聲,惱恨地說到:“這個時候皇上都要來看珍珠,我的心裡已經不快,這小東西若做我的栓帝之物我忍,可我現在需要嗎?皇上叫她珍珠,叫一次,我心痛一次,你聽着,以後若非必要,少讓皇上與她親近!”柳玉蝶不耐的說完衝着秀芳說到:“抱她去吃奶!”
秀芳嚇的青着臉趕緊哄着孩子出去,柳玉蟬卻看着那空空的搖牀發脾氣似的嘟囔:“一個雜種也想得到皇上的寵愛,做夢!於子之愛,只能是我的玄兒!”說罷一個扭身也出了殿。
殿裡剎時安靜了,空蕩了,即便地龍燒的火熱卻也暖不了柳玉蟬的心。但她的心中也涌起怒火,那怒火蔓延旺盛卻偏偏寒冷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