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颼颼的颳着冷風,凍得再場的人不由一陣哆嗦。
“昕哥,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蘭沐星問得有點小心。
項昕看向她,忽地陰陰一笑,笑得她渾身汗毛直豎。
“怎麼辦?把你的男人借我幾天。”
她的男人?蘭沐星一愣,本能的將目光投向唐澤彥。
後退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滿臉戒備的看向項昕,“你想打我什麼主意?”話音剛落便覺得這話說得有歧義,於是急忙糾正:“你要我幫什麼忙?”
項昕輕聳下肩:“你不是探長嗎?那就幫我查一下柳藝婕一個勁的往我身上潑髒水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天查不清楚,小星星就扣在我這裡一天。”
想到之前念念一事也是這小子幫自己查清楚的,便偷懶的想將這些費腦力的事情轉丟給他。
無視唐澤彥驚訝與憤怒的目光,項昕一手插兜欲轉身瀟灑離去。
蘭沐星猛地回神,一個躍步上前一把拉住他:“昕哥啊,這是你和柳小姐之間的私人感情問題,幹嘛要扯上我和澤彥啊?”
項昕微微側頭,視線先是在她那無辜的臉龐上停滯數秒,然後落到她那緊扒在自己胳膊上的玉手,桀桀一笑:“你的意思是說這事和你們沒有關係?”
蘭沐星心下一凜,卻依舊死鴨子嘴硬,“本來就沒我倆什麼事啊?”
項昕:“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項昕喜歡你蘭沐星,你現在跟我說這事和你沒關係?沒關係的話她柳藝婕爲什麼要處心積慮的坑你?”
蘭沐星一噎,悶聲應了一句:“……當然是因爲你不喜歡她唄。”說到這,雙眼霍地一下大放光彩,一抹掩飾不住的興奮光芒從她的眼底流瀉出來,諂笑道:“昕哥,我突然想到一個可以完美解決這個難題的方法。了”
項昕濃眉一挑,本能的覺得這不會是一個好辦法,但還是給面子的問了一句:“什麼方法?”
蘭沐星雙眼鋥亮:“兩情相悅啊!她這麼處心積慮的針對我,無非就是她愛你,而你又不愛她。如果你反過來也愛她的話,那不就……”
“呵呵……”項昕冷笑的打斷了她的美好設想,涼涼的說:“經你這麼一提醒,我也想到了一個可以一勞永逸的方法。”
蘭沐星嘴角半彎,心驚肉跳的問:“什麼方法?”
“把小唐介紹給她,然後讓她愛上小唐。這樣一來我不就一身輕了?”說着還調戲般的輕眨一下右眼,然後纔在她呆滯的神情中朗笑離去。
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蘭沐星半晌回神:“……你大爺的!想都沒想!”
回身瞪向唐澤彥,怒:“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去查!難不成你還真想讓昕哥把那姓柳的介紹給你!”
唐澤彥嘴角一抽,其實他纔是真正的事外人好不好!
然而爲了能將眼前這個橫眉豎眼的女人早點帶回家,他也只好硬着頭髮接下這份苦差。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沈夢一直都在刻意避免和饒四爺接觸,也刻意忽視他那些爲討好自己而所做出的舉動。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等着饒四爺能正眼看自己一下,如今他就一直站在自己家的樓下,可她卻沒了開門迎他進來的勇氣。
饒四爺已經在她家的樓下站了好幾個小時,惹得整條小巷裡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那天找回她之後,他問她想要什麼,卻不想她竟回答了他:她要回家,回到那個沒遇見他之前的家。
她臉上的表情太過平靜,讓他絲毫不敢再強橫再霸道,於是他妥協了,甚至不惜紆尊降貴的乞求:“我可以借住在你家嗎?你給我個地方住就行,你要是平時心情不好,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沈夢一直都知道他其實是一個很會哄女孩的男人,只是他曾經從未有過要哄她的意思,哪怕是一絲一毫。
因爲他不屑!甚至厭惡!
他從來都不肯在她的身上多浪費一秒鐘的時間。
說這話時,饒四爺一直緊緊的盯着沈夢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的變化,繼續討好着:“洗衣做飯這些我都可以。夢夢,你就當請了一個保姆行不行?”他從來都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
沈夢依舊面色無波的看着他,最終搖了搖頭。
於是,他便天天到她家樓下報道,一連數天。
一開始左鄰右舍都覺得饒四爺的動靜鬧得有點大,有點譁衆取寵爲博眼球的嫌棄,可漸漸的,批評聲多了起來,且幾乎都是指向沈夢。
甚至有些年輕的女孩像是看不下去般跳出來斥罵她太作,罵她是在持寵而驕,罵她賤踏男友的自尊,說像她這樣的女孩不配擁有男友這麼深的愛……
沈夢倚靠在老舊的玻璃窗前,靜靜的聽着樓下那些同齡女孩的譴責討伐聲,嘴角噙笑,內心自問:難道她連放棄也是一種錯?
同時,她也不解,那此女孩沒有經歷過她的過往,憑什麼來評判她的對與錯?
下雨了,看着那猛烈拍打在玻璃上的雨珠,最終她打開了門。
“進來吧。”
饒四爺屈身進沈夢破舊的老宅這件事兒在圈子裡變成了轟動一時談資,有不少人明裡暗裡的打聽着,八卦着……最終,衆人得出了一致的結論,那就是:恭喜四爺旗開得勝抱得美人歸!
然而再高的呼聲中都會有那麼一兩個不識相煞風景的,蘭沐星便是其中一個,當她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天啊,沈夢居然這麼快就原諒了饒四爺!”
於是,她不可避免的被炮轟了。爲此她已經兩天沒敢踏出項昕的別墅一步,就怕被饒四爺的人給一磚拍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那份好奇心。
她給沈夢發了信息:“你現在和他……算是怎麼回事兒?”
良久,沈夢給她回了信息,只有一個搖頭的表情,沒有說話。
看着這個表情,蘭沐星像是明白了,便也不再多問。
沈夢看着手機裡蘭沐星所發來的信息,久久沒有回神。
不是她不想回答蘭沐星的問題,也不是因爲手傷不方便回覆,而是因爲她自己也不知道現在她和他算是怎麼一回事。
爲了儘量避免單獨與他見面,她找了一份工作。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那家公司之所以肯收下她這種學歷不高外加手殘的人,絕大部分是迫於他的權勢。
而他,自從住進來後每日清晨都會給她做好早餐,送她去公司,而等她晚上從公司回來的時候,他也恰到好處地準備好了晚飯,無論她在公司裡刻意磨蹭到多晚,桌上的飯菜總是熱的。
終於,她哭笑不得的問他:“四爺,你的人生規劃裡什麼時候有了當保姆這一項?”
饒四爺笑着說:“照顧自己的妻子,本來就是我人生規則裡的一項,只不過我將它提前了而已。”
沈夢被他的這句話給噎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有野心的男人,她想他是不可能真的一輩子就窩在這個不足四十平方的舊房裡,他遲早有一天會回去,而他的世界她卻始終融入不了。
項昕別墅裡,大佬雲集。
莫劍英:“三百萬,合!我賭四爺會變成妻管嚴!”
項昕:“五百萬,合!我賭四哥會變成妻奴!”
“三百萬,合!我賭四爺會變成奶爸!”
“六百萬,合!我跟昕哥一樣,賭四爺會變成妻奴!”
……
“一千萬,離!我賭饒四爺與沈夢會分!”一道篤定的女聲猶如平地驚雷般炸起,瞬間讓偌大的客廳一片死靜。
項昕從驚愕中回神,氣得差一點兒就一巴掌呼上她的臉:“你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麼回事?四哥都住進了沈夢家,這事還黃得了?怪不得四哥看你不順眼一個勁兒的想整你了,你他孃的,就是欠收拾!”
每個人都唱合,就她一個腦抽的唱離,饒四爺不整她整誰?
蘭沐星撇了撇嘴,押注的手沒有絲毫收起的意思,“有一種女人天生外柔內剛,不巧,沈夢就屬於這個類型。所以我賭他倆至少現在不會有美好的結局。”
項昕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最終只能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傻逼!到時這錢賠了可別找我哭!”
莫劍英微微一笑,他知道項昕爲蘭沐星所擔心當然不是這一千萬的錢,而是怕有心人將蘭沐星的這翻話傳到饒四爺的耳中,且它好死不死的靈驗了……如此一來,饒四爺還會輕饒她?
不過對於像蘭沐星這種會蠢到在室內使用爆破的女人,他莫劍英也是不敢招惹的,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就給她陪了葬,得不償失。
此時在場的人,除了蘭沐星自己,誰都不相信她會贏,可是結果,她真的贏了。
那一天,晚飯過後,饒四爺提出要沈夢陪他到江邊走走。
江的兩邊燈光絢爛。
街燈下,他替她撐着傘,陪她慢慢地往前走。
細蒙的小雨中,他們各懷心事,相顧無言。
沈夢在一樁護欄前停住腳步,饒四爺同她並肩立着,隔着寬寬的江水眺望對岸。
他將傘往她那邊偏了偏,自己有半個肩膀露在外面,上面點點水漬。
這讓沈夢記起很久以前,同時是這樣的一場細雨,他冷眼看着她的父親倒在血泊中痛苦呻吟卻無動於衷,眼神淡漠。
只是此刻,他溫柔相待,而她卻嚐盡酸甜苦辣,心已然涼了。
“四爺,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喜歡你臥室窗前的那盆水仙,因爲每當我在你安排給我的那個房間裡偷看你的時候,它剛好可以擋住你的視線,讓你發現不了我在偷看你。”
饒四爺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其實那盆水仙已經……”
“我偷偷的看過你很多次。”沈夢打斷他的話,不肯讓他開口,“次數多到連我自己都記不清。可你卻看不到我。你的視線永遠投在牆壁上馮靜的照片上,餘下一點的注意也給了馮菲。不過還好,我運氣不差,不然現在站在你身邊的就不會是我了。”
饒四爺微微擰起眉來,覺得她話裡有話。
沈夢笑了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傘,合了起來:“陪我淋一場雨吧,讓它沖刷掉我們之間的所有恩恩怨怨。”
細雨無聲,繁華長街行人腳步匆匆,沒有人卻注意他倆。對岸的萬家燈火點燃夜幕,他倆並肩而立,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靜靜地看一場潤物無聲的細雨。
良久,沈夢輕呼一口氣,側頭看向饒四爺。
饒四爺以爲她被冷着了,於是伸出手,她卻後退一步,眼波平靜的看着他,冷靜的說:“四爺,我們和離吧。”
所謂和離便是和氣的分離。
饒四爺定定地望向她,眼神複雜,似不解、似不甘、似不表、似難捨……融匯成一股難言的暗流。沈夢的聲音生硬而麻木:“我爸走了,我沒什麼牽掛了。我手殘了,我也不再有什麼夢想與追求。四爺,從今往後,你就放我自由吧。”
雨漸漸的變得急了起來,夾帶着輕風,拂過她那滿是雨痕的臉龐。
她擡手抹了抹自己的臉,一片冰涼。
饒四爺的嘴脣動了動,對上她麻木的視線後,一片沉默。
漸漸的,雨水糊了視線,視物逐漸模糊了起來,看不清對方的面容,看不清未來。
望着漫天的細雨,沈夢突然間覺得有點遺憾,爲什麼此時下的雨,而不是雪。如果是雪的話,霜雪落滿頭,也算共了白首。
可現實中,卻是雨水沖刷過往,漂洗未來。
不是她不想堅持,而是已經沒有了那份勇氣。
她曾想與他地久天長,到了最後,也只剩下這陰雨綿綿的回憶。
饒四爺搭在護欄上手指緊緊的握着,似乎想那根鐵條上摳出幾個洞,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如果連見她都將成爲一種奢望,那麼他的愛情又將何處安放?
沈夢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透過車窗,看着他皺眉的臉笑了笑:“四爺,盼了這麼多年,你終於實現了讓我們父女沒有好下場的願望。不過……我不恨你。”唯獨一顆愛他的心,已經疲憊不堪。
從此,他高高在上,而她沒入人潮,再也與他無干。
看着那漸行漸遠的出租車,饒四爺仰面望天,閉上眼。
一個精巧的紅色盒子從他的掌心拋出,落入江中,激起數層小小的浪花,那裡面裝着一個鑲有藍寶石的婚戒,以及一張寫有他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的心裡話:我們從頭來過,好嗎?
世間結束一段戀愛的方式有千萬種,而他去選了最爲無奈的一種:一個情起時,另一個卻已然心死……他大笑出聲,眼淚卻落下,透過淚眼,他似乎重新看到了他與她那跌跌撞撞又相互錯過的過往,那個聽話乖巧的她,那個不勝其煩的他。
他明明可以擁有幸福的,卻硬是生生的讓自己給錯過了。
當江風將這個消息告訴項昕時,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良久,他看向蘭沐星,微微一笑:“你前世是那被后羿用箭射下來的太陽吧?”
蘭沐星硬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被后羿用箭射下來的那幾輪太陽叫金烏……他這是在拐着彎兒罵她是烏鴉嘴。
嘴巴一撇,辯白道:“什麼啊,我這叫未卜先知!預言!”
莫劍英輕笑出聲,補了她一刀:“其實預言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烏鴉嘴,區別在於被說中的是好事還是壞事罷了。”
蘭沐星暗翻白眼。
項昕有些好奇的看向她,問:“你怎麼就猜得那麼準呢?”四哥明明都已經住進了沈夢的舊宅裡,兩人最後怎麼還會分了呢?他想不通。
蘭沐星嘿嘿的笑了兩聲,伸出一隻手輕搓着兩根手指頭,恬不知恥的說:“很簡單啊,因爲我會掐指算啊?”
項昕斜睨着她,問:“既然你這麼會算,那你現在就替你自己算一下,如果你不說實話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吧。”
蘭沐星悻悻的收回自己手,低嚷着沒意思。
吧唧了好幾下嘴巴後,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我幾天前沒事做在微博裡隨便的轉了幾句話,然後就看到沈夢默默的在下面點了個贊,所以當時就有了一種她其實對饒四爺心死的感覺。所以就覺得他倆遲早是會分了,所以我就下了一千萬的注,想不到……”
她頓了一下,眉開眼笑:“想不到我的預感會這麼準!這次賺發了耶,哈哈哈……”
看着她那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項昕嘴角猛得一抽,“如果讓四哥知道了你現在這副德性,非打死你不可!”
蘭沐星努力的止住笑:“你不說的話,他怎麼會知道?”
項昕冷哼:“那可不一定,畢竟你又不是隻贏我一個人的錢。”
蘭沐星驀地一呆,是啊,萬一那些人輸不起而心生怨恨跑到饒四爺面前舉報揭發她怎麼辦?那她還不得被四爺追得滿街跑?
想到這,冷汗滑了下來。
一旁輸了錢的莫劍英開腔:“如果你告訴我你當時在微博裡都轉了什麼話,我就答應你不向四爺提這事。”
蘭沐星瞟了他一眼,落井下石,卑鄙!
儘管無限的鄙視他,最後她還是乖乖的告訴了他,沒辦法,誰讓她怕死。
“如果有人傷害了你,可以原諒,但永遠也不要再相信他。原諒是放過自己,而盲目信任卻只會給他再傷害自己的機會。我們當然可以相信人會改過,但驗證的機會就留給別人吧……”
聽完蘭沐星的唸誦,衆人汗顏。
這哪叫什麼預感,什麼掐指算?人家沈夢點贊,分明就是直接暗示,她想把驗證饒四爺的機會留給別人……
莫劍英撫額,無力道:“我可以懷疑你這是在作弊嗎?”
蘭沐星急忙將手中的支票紛紛收好,藏在貼身處。“當然不行。”
唐澤彥回來了,從他那微微揚起的嘴脣來看,對於柳藝婕一事的調查似乎有了什麼收穫。
“查清楚了?”項昕拋了一根過去。
唐澤彥伸手接過,夾在兩指間卻不急着點上。
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緩了一些神纔開口:“昕哥,你這仇怕是不好報復了,我覺得最好的處理的方法就是算了,當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好報復?什麼意思,她柳藝婕要嫁給總統了?”項昕冷哼,眼神灼熱,危險的光芒在閃動。
唐澤彥從文件夾裡摸出張資料放到項昕的面前:“這是柳藝婕的鑑定書,你先看下。”
蘭沐星見狀,湊近。
當她看到鑑定書上赫然寫着精神鑑定等字樣時,整個人懵了。
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柳藝婕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題外話------
明早起來改錯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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