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挽禎心中一慌,拉着溫悅汐就快步離開,可是那個人亦是緊追不捨。
“挽禎,我看到了,是你。”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聲音,秦挽禎終於停下腳步,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但是她沒有勇氣轉過身去面對他,手心都開始變得冰冷,握着溫悅汐的手也是下意識的收緊。
而溫悅汐則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別怕。”然後就看着已經站到她們面前的男人,氣定神閒地道:“無論你想問什麼,我們先單獨聊兩句行嗎?”
可是這男子卻只是盯着秦挽禎的背影,“我想聽她自己親口跟我說。”
“陳公子,請你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你的出現太突然了,我們就不能……”
溫悅汐的話還未說完,秦挽禎已經轉過身來看向陳季澤,神色已經恢復泰然,“好,我來親口跟你說,季澤兄。”
……
四個人在附近的一個茶舍裡坐了下來,一時間卻都沒有人開口,原本有一肚子話要問的陳季澤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終還是溫悅汐先打破了沉默,“陳公子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你可別告訴我說是巧合。”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知道一下溫小姐你和你師父究竟是什麼身份,身邊竟然有不少於兩個的高手暗中保護?你們接近挽禎究竟是什麼目的?”
溫悅汐聽到陳季澤這般問話,卻是不由看向身旁坐着的秦挽禎,她擔心秦挽禎因此而失去了對她們的信任。但是此時的秦挽禎卻並未有陳季澤的話而有任何表情上的變化,依舊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盯着面前的茶杯看。
“陳公子,好像是我先問你的吧?不過你也不用回答了,既然知道我的身邊有暗衛,我猜你大概是跟蹤我們來的。陳公子也真叫我刮目相看。”能逃得過暗衛的耳目,而成功跟到這裡,這位陳公子實非是一般人。
陳季澤倒也沒有否認,坦然應道:“我是跟蹤你們來的,那是因爲溫小姐你並沒有跟我們說實話,我與挽禎自幼相識,我不想他被人騙,被人利用了。”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一直都被秦挽禎給矇在鼓裡,挽禎他竟然是個女子,這麼多年,自己竟然毫無所知!
聽到陳季澤這樣說,秦挽禎心裡不由升起一股歉意,於是擡頭看着他道:“抱歉,季澤兄。”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分明是女子,爲什麼卻一直……”就連自己都從未懷疑過她男子的身份,就更別說其他人了,誰能想到秦家並無少爺,而是兩個女兒呢?可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秦挽禎握緊了自己的手心,這纔開口道:“那年,我祖父病病重,大夫說已經時日無多了。我父親幾個庶出的弟弟都已經有了兒子,只有我父親,成親幾年了,母親的肚子卻一直沒有消息。然而就在祖父臥牀沒幾天之後,我的母親有了身孕,這對於我父母來說自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爲這樣以來,他們就不用擔心,祖父因爲父親沒有兒子而把家裡的生意交給庶子去繼承了。”
說到這裡,秦挽禎停下來,喝了一口茶,這才繼續道:“可是誰都不能保證母親肚子裡的會是個男孩兒,但是爲了家產,母親肚子的孩子一定要是一個男孩兒,所以父親一早就做了安排,拿錢收買了找好的穩婆,無論到時候生下來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對外都一定要說是男孩兒。很遺憾,母親最終生下的一個女孩兒。”
“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祖父去世的日子,他是聽了我是男孩兒的消息之後才嚥氣的,父親也只來得及匆匆看上我一眼,就忙着祖父的葬禮去了,我想他那時候一定萬分沮喪,母親並沒有如他所願生下一個兒子。但是謊言已經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了,覆水難收,我母親生下的那個孩子必須是男孩兒,所以……就成現在這樣了。”
溫悅汐心道:原來是這樣,看來當初秦夫人懷孕的事情是真的,她也的確生下了一個女兒,不然他們夫妻直接買下一個男孩兒應對就是了,不至於這麼麻煩。
“你生下來之後,秦老爺一直忙着你祖父的葬禮忙了很長時間嗎?”
秦挽禎聞言有些詫異,聽了自己講述的這些話之後,她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麼呢?秦挽禎完全摸不着頭腦,但還是開口應道:“是的,我祖父的遺願是葬回老家的祖墳,所以當時父親操辦了祖父的喪事之後,擔心祖父的遺體會腐爛發臭,所以又趕緊把祖父的遺體護送回了老家下葬,當時父親離開了京城很長一段時間。”
這就對了,孩子一定是在那個時候換掉的,秦老爺和秦夫人的女兒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而當時忙着操辦父親喪禮,甚至都沒功夫看一眼自己女兒的秦老爺是不知道的,這一切都是秦夫人自己的主意。
秦老爺之所以對挽禎很好,那是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挽禎並非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是被自己的夫人給買來的,這樣說來的話,那當初秦夫人生下的那個女兒想必是……夭折了,她只能用這樣的辦法來掩飾。
而相比較溫悅汐,陳季澤的問題就顯得很正常了,“可是他們可以再生一個兒子啊,讓一個女孩兒一直扮成一個男孩兒,很困難不說,還有被別人發現的風險,只要再生下一個男孩兒,你就可以恢復女孩子的身份了,你父親的那些庶子頂多鬧上一陣兒,根本也改變不了什麼。”
“是啊,我父母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母親又很快懷了身孕,可是結果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雪兒。再後來……”秦挽禎貝齒輕咬下脣,似乎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長長的頭髮隱隱綽綽地遮住她有些因難堪而發紅的臉頰,“再後來,我父親受了傷,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所以你就必須作爲一個男孩兒長大,一直到老死?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嗎?”陳季澤的眼睛因爲氣憤而漸漸發紅。
溫悅汐聞言亦是開口道:“我想說的也是這個。”
而這個時候,一旁始終沉默着的妙毒夫人伸手去握秦挽禎的手,“孩子,這麼多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有很多委屈。”
這般輕柔疼惜的一句話叫秦挽禎再也繃不住,瞬間落下淚來,爲什麼自己的母親從來不曾這樣疼愛地對待過自己,哪怕是輕柔地跟自己說句話呢?
秦挽禎自小就暗示自己,自己是個男孩子,有了委屈痛苦都要往肚子裡咽,自己是絕對不能哭的,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堅強而忍耐的。
也許是因爲今日終於把心中隱藏了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一下子輕鬆了下來,那些給自己的暗示和防備也統統不見了,只想痛快地哭一場。
妙毒夫人見她這樣哭,更加心疼起來,不由伸手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自己的女兒。
看到秦挽禎這樣哭,那陳季澤也不再說話,溫悅汐亦是坐在那裡沒有出聲,她想給妙毒夫人和秦挽禎留下這段母女間溫馨的時光。
慢慢的,秦挽禎的哭聲停了下來,她用繡帕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又恢復了那沉穩的模樣,“抱歉,讓你們見笑了。”
“挽禎,你不必這樣說,受委屈的是你,你有權利哭。”陳季澤看着她認真地道。
“季澤兄,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方纔聽到的話,你不要跟任何人說行嗎?”
陳季澤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你還要這麼繼續過下去?你不能再這樣了,你是個女子,不可能一輩子假扮男人的。”
秦挽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語氣淡淡地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個男人,從來沒有被人發現過,以後的許多年也會一直都是。這件事除了我父母之外,就只有現在在場的幾個人知道,就連我妹妹都不知道,所以只要你們都不說,就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
“可是,你開心嗎?你願意嗎?一輩子都做一個男人?你想好了?”
秦挽禎點頭,“是,我想好了。”
“那你爲什麼要穿着女裝出來遊玩?挽禎,你現在比較快樂,還是以前比較快樂?”
溫悅汐審視地看着面前坐着的這個陳公子,這個陳公子倒是挺懂得如何抓重點的。
“我……我只是……”秦挽禎說不出辯解的話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現在比較快樂,可是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時刻擔心被人發現、被人拆穿,不必時時刻刻扮演另外一個人。
“挽禎,人的一生還很長,你的十幾年已經很不快樂了,難道以後的幾十年你也想要在這種不快樂中度過嗎?”
秦挽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讓母親知道我被人發現了女子的身份,我一定完了,她會很生氣、很失望,他們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溫悅汐頓時義正言辭地道:“不,那不是他們的努力,而是你的努力。”
“不,不行,若是讓那些人知道我不是男子,他們一定會請族長出面重新分配家產的,到時候我父親、我母親、我妹妹,他們該怎麼辦?”
陳季澤看着這樣的秦挽禎,不由道:“他們,他們,你別總想着他們,你也想想你自己好不好?若是他們肯爲你着想,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了,要不然,你也把這件事告訴雪兒,看她怎麼選,我相信雪兒一定不會在意什麼家產的。”
秦挽禎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的搖頭。
溫悅汐此時深深看了妙毒夫人一眼,她覺得現在必須要提前把她們要告訴秦挽禎的事情說出來了,她們要讓秦挽禎知道,她的父母對她並沒有疼愛,最起碼她的母親是那樣的。
可是妙毒夫人有些猶豫,現在挽禎這樣的情緒,此刻告訴她真相,她能接受得了嗎?
在沉思了片刻之後,妙毒夫人朝着溫悅汐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儘快擺脫那秦家,現在讓她知道真相也好。
見着妙毒夫人點頭,溫悅汐擡眸對那陳季澤道:“陳公子,麻煩你先回避一下好嗎?我們有些重要的話要跟挽禎說。”
陳季澤現下對溫悅汐的身份還存有懷疑,所以對她很有些不信任,“有什麼話是不能當着我說的?”
“是有關於挽禎的秘密之事,至於能不能讓你知道,那得等挽禎聽了之後,她自己決定要不要告訴你。”
陳季澤猶豫了一下,最後看向眼睛哭得紅紅的、顯得有些可憐的秦挽禎,目光中帶着詢問的意味。
見秦挽禎向他點了點頭,陳季澤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今天已然這樣了,有什麼話你們就都說出來吧,讓我知道你們到底爲什麼要故意接近我,我想我身上也沒有是值得你們如此費盡心機的吧?”
溫悅汐跟妙毒夫人對視了一眼,這纔開口道:“你什麼時候懷疑我們是故意接近你的?”
“我妹妹從來都沒有救過你吧?以你這樣的身份,就算被人追殺,也不至於聯絡不上自己的人,淪落到沿街乞討這樣的地步。而且自從那日之後,你從來都沒有向我問起我妹妹,問的一直都只有我的事情,說明讓你們感興趣的並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
溫悅汐輕笑着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那你之前爲什麼不拆穿我呢?”
“我想看看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歡跟她們呆在一起,這些日子是自己有生以來最高興的日子,自己捨不得,就一直這麼猶豫着、徘徊着,遲遲不肯開口質問。
“好吧,現在我們就告訴你,我們真正的目的。”溫悅汐下意識擡頭看了妙毒夫人一眼,這才繼續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吧,我師父這次之所以來京城,是來找她的女兒的。我師父她並非是有意要拋棄自己的女兒,而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在這個世上,所以當她一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着,就到處找消息。前段日子,她終於找到了當初從她母親手裡抱走孩子的那個婦人,她供稱當年那個孩子被買去了京城,買下那個孩子的還是一個富貴人家。”
說到這裡,溫悅汐可以聽了一下,眼睛看着秦挽禎,而秦挽禎則是十分驚訝地看着溫悅汐,她想她已經明白溫悅汐暗示的意思了,難道自己竟然是……?這怎麼可能?!
而溫悅汐接下來的話證明了她自己心中的猜想,“那個孩子的手腕上有一塊褐色的胎記。”
秦挽禎不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難怪當初她那麼在意自己手腕上的傷疤,還問起傷疤的來歷。
可是她仍是搖頭,“不,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挽禎……”妙毒夫人擔憂地看着秦挽禎,生恐她接受不了。
“你手腕上的傷並不是燙傷的,而是爲了祛掉那塊明顯的胎記,怕你的親生父母找來,所以才生生割了下來,給你重新換了一塊皮。而我想,這件事情應該是你母親一個人做的,你父親並不知情,你父親還以爲他的女兒還活着,其實那個女孩兒已經夭折了,他懷中的女兒是他夫人從別人的手中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