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姓齊的侍郎大人本還以爲會遭到孟立夫的刁難,沒有想到他竟這麼通情達理,連句難聽的話都沒說就讓他們的人隨便搜了,頓覺這位駐邊大將軍是個通情達理,並且氣度非凡的人,不由吩咐自己的屬下道:“你們搜歸搜,不過可千萬小心一點兒,別把將軍家裡的東西給弄壞了。”
這位齊大人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一道宏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大人,這裡發現血跡!”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着他那個方向看去,這位齊侍郎走上前去,立刻就有人拿着火把給他照亮,他低頭看去,果然看到草地上有明顯的血跡,而且血跡的旁邊還有一個鞋印,看起來應該是剛剛留下的。
“行了,都別圍在這裡了,趕緊給我搜,那個飛賊肯定就在這裡,今天晚上必須把他抓住!”
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讓自己給逮着了。之前那一通射箭肯定是傷了他,他這才趕緊找了一個地方藏起來,沒想到竟是恰好躲在了孟將軍的家裡,如今整個孟府都已經被刑部的人圍得嚴嚴實實的了,這次他是插翅也難逃了。
“都給我仔細點,犯人受傷了,順着血跡找。”
整個府裡都被刑部的人這樣搜,孟府裡的下人心裡不由有些慌慌的。
“太嚇人,犯人現在就在我們府裡啊,該不會突然從哪裡冒出來吧?”
“哎呀,你別嚇唬我。”
所有孟府裡的下人全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而孟立夫則是跟這位齊侍郎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
因爲孟府並不很大,所有很快就有了線索,“大人,這間房門口有血跡,旁邊有鞋印,看着像是進去了。”
那位齊侍郎聞言頓時嚴肅起來,快步走到那房間的門口,果然看到房門外面有血跡,旁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鞋印。
齊侍郎朝着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散落在周圍的那些官兵立刻都輕手輕腳地圍了上來,他們心裡都很清楚,犯人這個時候很有可能就躲在這個房間裡。
看到這情形,在一旁看着的孟夫人也是不由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了孟立夫的衣袖,而孟立夫看起來則淡定得多,他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這種場面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那位齊侍郎猛地踢開房門,一旁候着的士兵立刻就手持武器衝了進去。
這是一間客房,平時沒有人住,所有房間裡並沒有點燈,不過此時官兵們手裡的火把已經把這間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齊侍郎掃視了一下整個房間,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搜!尤其是那個櫃子,還有那個大箱子,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給我好好搜一遍。”
“是。”
這一回齊侍郎也親自到處查看,可是卻一直也沒發現更多的血跡。
“大人,您看這個。”
齊侍郎聞言立刻回頭,只見自己的一個手下正拿着一件衣服朝自己走過來,一開始的時候,齊侍郎沒有看清,待那屬下走近了,他才注意到原來那衣服上是有血跡的。
“大人,還不止這一件。”
齊侍郎聞言皺眉,“什麼意思?”
“還有一件跟這件一模一樣的,上面也沾了血跡。”
“什麼?!”這語氣完全是驚詫了。
“是真的。”那人以爲齊侍郎是不相信,趕緊走到那大箱子旁邊把另外一件也拿了過來。
果然兩件衣服一模一樣,上面還都沾染了血跡。
“你是從哪裡發現的?”
“就在這箱子的後面,這牆角的地方。”那人指了指牆角處的那塊地上。
齊侍郎手裡拎着這兩件衣服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有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就算兇手在這裡換下了沾血的衣服,也不會有兩件一模一樣的啊?難不成兇手還有穿兩件相同衣服的怪癖不成?
而且這衣服的料子摸上去這麼好,有哪個做賊的會穿着這麼好的衣服去偷東西啊?
就在這位侍郎大人疑惑不解的時候,孟立夫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原本是因爲見他們許久都沒出來,想進來看看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沒有想到一進來就看到齊侍郎手裡拿着的那兩件衣服,剛剛跨進房門的那兩隻腳立刻就僵住了,怎麼可能?這兩件衣服怎麼會……?!
齊侍郎轉過頭去看到孟立夫僵在那裡,眼睛裡似有驚恐之色,不由起了疑心,孟將軍現在的神情跟自己審問那些犯人,把證據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是一樣的。
難道自己手中的這兩件衣服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孟立夫驚訝過後,便是滿心的慌亂,究竟是誰把這兩件衣服放在這裡的?之前夫人不是說已經把那件給丟掉了嗎?怎麼此時會在這裡?難道是有人撿了回來?那這另一件又是怎麼回事兒?這裡是客房,府裡的下人不會把自己的衣服給放在客房裡的。
此時的孟立夫完全懵了,難道自己是在做夢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孟將軍?”見孟立夫久久不能回神,這位齊侍郎不由出聲喚道。
孟立夫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之後,他已是萬分懊惱,方纔不應該表現得那麼失態的,這下肯定會被懷疑了。
“正好下官有事情要請教將軍,請問這兩件衣服是貴府原本就有的嗎?”
這個時候,孟立夫已經走近,清楚地看到了兩件衣服上的血跡。但現在關鍵的不是這個,自己要怎麼回答這位齊侍郎的問話?
到底是承認還是否認?
“怎麼了?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嗎?”孟將軍看起來怎麼像是在猶豫?這兩件衣服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是我的。”爲了讓這位齊侍郎不再糾纏在衣服的問題上,情急之下,孟立夫也沒有辦法想太多,急忙承認是自己的。
“兩件都是?”
“對,兩件都是。”然後解釋道:“因爲當時喜歡這個布料和款式,就讓人一樣做了兩件。”
“原來是這樣。”齊侍郎笑着點了點頭,可是心裡的懷疑卻並未消失,從方纔孟將軍進門看到這兩件衣服時的反應就能看出來,這兩件衣服於他而言很重要,一定是隱藏了什麼秘密。
“孟將軍,這個……您看,這上頭留有那飛賊的血跡,算是物證,照規矩,我們得拿回去交差的。不過您放心,等收錄歸檔之後,我們就會把它們還給您的。”
孟立夫手心裡不由冒出冷汗,“不過是那飛賊偶然間在上面留下了點血跡,算不得物證吧?”
孟立夫越是這樣的態度,齊侍郎心中就越是懷疑,如果只是兩件普通的衣服,他爲什麼這麼怕自己拿回刑部去?
“孟將軍不知道,我們刑部的規矩嚴得很,像這樣的物證,要是不上報,若是以後被查出來了,肯定要受到重罰的。而且這才牽扯到朝中的好幾個大臣,尚書大人要求得就更加嚴格了,我們實在是不得不按照規矩來,還請將軍能夠體諒。”
孟立夫知道如果自己再繼續阻止他的話,就會引人懷疑了,畢竟若只是兩件衣服而已,何至於費這般口舌,壞了刑部的規矩。
可要是這衣服真的被他給拿回刑部去了,那自己豈不是就危險了,這位齊侍郎雖然沒有去太子的婚禮,可是刑部尚書去了啊,他要是認出這衣服是自己在太子婚禮上穿的那件的,再聯繫之前的事情,那豈不就要懷疑自己了?
“齊大人,能借一步說話嗎?”
“當然可以。”
二人走出客房,到了一旁安靜的地方,孟立夫這纔開口道:“齊大人,實不相瞞,這兩件衣服是我夫人親手給我做的,我實在不忍它們被拿去刑部,過那麼多人的手。再說,這衣服上的血跡,只是兇手在這裡藏身的時候偶然間滴上的,就算拿回刑部去,應該也沒什麼用。就請齊大人通融一下,不要把這兩件衣服作爲證物帶回刑部去了。”
“原來是這樣,只是……我們刑部也是刑部的規矩,不如這樣吧,如果孟將軍您實在是擔心的話,我來跟夫人說,請她見諒。”
眼看着這位齊侍郎轉身就要去找自己的夫人,孟立夫趕緊道:“算了,還是別讓她知道了,就瞞着她吧,她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傷心了。”
孟立夫當然不希望齊侍郎去找自己的夫人說這個,因爲他方纔說的都是假的,那衣服當然不是孟夫人幫他做的,他還沒有跟自己的夫人對過,如果讓齊侍郎這樣找去,自己的夫人肯定會露餡兒的。
“將軍放心,我們會小心的,不會弄壞或者弄髒了您的衣服,到時候我親自跟您送過來,您看行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孟立夫還能說不行嗎?
刑部的人在孟府裡搜了大半夜,除了幾處血跡、幾個足跡之外,唯一找到的就是那兩件衣服了。
因爲孟立夫以‘怕自己的夫人看到會傷心’爲藉口,不讓那兩件衣服出現在自己夫人面前,所以孟夫人只知道刑部的人從客房裡搜到了什麼東西帶走了,卻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等到刑部的人都撤離孟府之後,孟立夫吩咐所有的人都各自回房,他自己也拉着孟夫人回了他們的房間,一關上房門之後,孟立夫就沉聲道:“出事了。”
孟夫人還沒有從方纔的那場慌亂裡回過神來,此時聽到孟立夫這樣說,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你知道方纔那位侍郎大人帶走了什麼東西嗎?”
“什麼?”
“我的那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孟夫人倒吸一口冷氣,“怎麼可能?!”
“我問你,之前的那件衣服,你的確丟掉了嗎?”
“是啊,我肯定我丟掉了。”
孟立夫喃喃道:“難道是又被什麼給撿了去?”不對,就算被別人撿走了,也不會送回孟府裡來,更不會擱在孟府的客房之中。還有另外的一件衣服,上次讓下人洗好自己,分明是自己親手放在了衣箱的底下,怎麼會跑到客房裡去了呢?
想到這裡,孟立夫趕緊跑去衣箱跟前,打開來,着急地去看自己壓在箱底的那件衣服還在不在,結果真的不在了。
“將軍,你在找什麼?”
孟立夫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親手放的那件衣服不見了,你真的沒有動過它嗎?”他轉而看向站在那裡的自己的夫人。
“我沒有動過,我發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孟立夫扶着桌子在旁邊坐了下來,怎麼刑部抓賊的一件事情,卻演變成了自己的危機?
那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已經被拿去刑部了,萬一他們要是懷疑自己……孟立夫漸漸恢復了理智,他想來想去,這件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在陷害自己,什麼捉賊,完全就是一場戲,目的就是讓刑部的人搜出那兩件衣服並且把它拿走,客房裡其他的地方都沒血跡,只有那兩件衣服上有血跡,分明是有人故意要讓那兩件衣服被當作證據給帶走。
而孟立夫的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人,溫悅汐!只有她有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再加上她有蔚王殿下的幫忙,這一切都不成問題。
大約上次她約自己和夫人一起去郊外吃飯,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爲了試探自己的,那她又是怎麼知道那兩件衣服的事情的?
“我問你,你之前是不是有意或者無意跟昇平郡主說起過我有兩件相同衣服的事情?上次她請我們一起去郊外吃飯的時候,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
此時孟夫人的心裡亦是十分緊張,雖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很多壞事,但是她也並不想讓自己的丈夫出事啊,此時聽到孟立夫這樣問,孟夫人趕緊搖頭,“我沒跟她說過衣服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麼?”
“我……”孟夫人還在猶豫着該說不該說。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瞞着我做什麼?難道你想看着我們全家去死嗎?”
“我跟昇平郡主請求過,讓她幫我勸你儘早離開京城。我還跟她說……說若是我們再在京城留下去,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孟立夫的神色頓時變得嚴厲起來,“你跟她說我下毒的事情了?”
孟夫人連忙搖頭,“沒有,我沒有說這個,我只是說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其他的什麼都沒說。”自己只是想要提醒昇平郡主而已。
“愚蠢,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你的這些話,纔會有今天晚上的這些事情,等着看吧,說不定明天刑部的人就會來找我問話了,這下子,如果弄不好的話,我們全家都得完!”
“你懷疑今天的事情是昇平郡主做的?”
“你以爲呢?她可沒有你認爲的那麼蠢,除了她沒有別的人有這樣的動機、這樣的能力去做這件事。”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只能好好想想了。有一件事你記清楚了,我方纔跟那位齊侍郎說,那兩件衣服是你親手給我做的,我很珍視,以後若是再有人問你,你可別說錯話了。”
孟夫人不解,“爲什麼要這樣說?”沒有必要去撒這樣的謊吧?
“我這樣說是爲了讓那個齊侍郎不要把衣服作爲證物拿走,可是這個人卻是軟硬不吃,堅持要把那兩件衣服拿走。早知道他一定要拿走,我當時還不如否認衣服是我的,今後推脫起來也方便些,只說別人陷害我的也就是了,可是我方纔又親口承認了衣服是我的,這就麻煩了。”
現在後悔也沒用了,這可是生死攸關的事情,給太子妃下毒,這樣的罪名,足以株連九族了,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