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也很清楚,其實父皇這樣做是爲了自己和母妃着想,但是他又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父皇。
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剛聽到這個消息時候的糾結了,經過這一遭,他心裡已經暗暗有了決定,原本飄飄蕩蕩的一顆心如今也終於是歸回了原位。
藺玉公主終於還是把溥承蘊從廚房裡趕了出去,有他在旁邊看着,她實在是不自在。
溥承蘊原是不想出去的,但是看到藺玉公主臉上那不甚自在的臉色,他也就不忍心了,終於還是走出了廚房。這時候,廚房裡終於只剩下藺玉公主一個人,她這才放鬆下來,之後嘴角又是不夠勾起一抹清甜的笑意來。回想起方纔的那個擁抱,雖然實在有違禮數,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喜歡那種感覺,他抱着自己的感覺。
藺玉公主一邊做飯,一邊難免胡思亂想,所以這頓飯也比往常做得慢了一些,等到藺玉公主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溥承蘊不由心疼道:“索性還是請個廚娘好了,一日三餐都要你自己來做,委實辛苦了些。”言罷,他又是斟酌了片刻,才繼續道:“如果是銀子的問題話,我可以……”
不等他說完,藺玉公主就搖了搖頭,“銀子不是問題,悅汐在這裡給我們留下了足夠的銀子。”這宅子,還是那間鋪子都是蔚皇叔派人準備好的,不過她心裡也很清楚,這一切定是悅汐的意思,若不是看在悅汐的面子上,蔚皇叔哪裡會注意到自己這麼個人。
雖然在離開皇宮之前,自己和母妃也做了一些準備,把珠釵首飾什麼的託悅汐帶出來變賣了一些,但是等自己和母妃住進了這宅子裡,才發現悅汐在宅子裡給她們留下的銀子要遠遠高於那些珠釵首飾能賣出的價錢。
“難得你們兩個這般投緣,能成爲如此要好的朋友。”溥承蘊心中暗自感慨,當初自己在啓辰見過的溫悅汐,是一個討厭任何麻煩事的人,若不是她跟藺玉公主的關係非常要好,她是絕對不會插手這件事的。
藺玉公主一邊給溥承蘊布筷,一邊輕聲道:“能認識悅汐,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她幫我,甚至連我的這條命都是她救回來的。爲了讓我跟母妃能平安出宮,她和蔚皇叔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這些遠遠不是銀子來衡量的。只是,我卻什麼都幫不上她,如今我遠離了京城,以後想要跟她見上一面也是難了。”
“幸好溫悅汐是女子。”溥承蘊含笑道。
“嗯?”突然聽到溥承蘊說這樣的話,藺玉公主不由疑惑地看向溥承蘊。
溥承蘊這才笑着解釋道:“若她是男子的話,你的眼裡還能看到我嗎?”
其實這話不過是玩笑罷了,他只是見藺玉公主說起這個,心情有些失落,便說出這般玩笑話逗她一笑而已,對溫悅汐,他心裡亦是感激的,如果當初不是溫悅汐救了藺玉的性命的話,自己哪裡還能遇見藺玉,有今日的緣分。
藺玉公主聞言亦是輕輕笑了,“如果悅汐是男子的話,那蔚皇叔豈不是慘了?大概這輩子都要孤獨終老了。”她一直相信悅汐和蔚皇叔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只有在悅汐的面前,蔚皇叔纔不是那個冷冷清清,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王爺,而是一個會說會笑,會呵寵自己心上人的男人。
藺玉公主這話,讓溥承蘊不由想起懷螢公主,自己的皇姐,她是從皇后肚子裡出來的嫡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裡,偏偏長得又是極美,天下間有多少男人競相追捧,可偏偏她的一顆心盡數系在昊黎那蔚王殿下的身上,又偏偏,那位蔚王殿下對她並無男女之情。只是那個時候,人們還沒有預料到會有一個昇平郡主橫亙在他們中間,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兩個郎才女貌,無論從身份地位各個方面,他們都是般配得很,就算是這般拖着,他們遲早都會成親的。
而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認爲的。誰能想到一個原本被所有人都嘲笑的昇平郡主,一下子成了那蔚王身邊的寵兒。
“只是可惜了恭陽小侯爺,他亦是真心喜歡昇平郡主的。”
藺玉公主聞言微微皺眉,“他喜歡悅汐,這是他的事情,不能要求悅汐以同樣的心情來回報他,悅汐在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約之後,她的全部心思都已經放在了蔚王的身上,她並無意去招惹旁人。”
溥承蘊見狀,趕緊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雖然司空禹是跟我一起長大的兄弟,但是我並非是要替他委屈什麼,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勉強不得了。再說了,對於這種事情我也是深受其害……”說着,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就好似那位齊公子,他喜歡你,可是你不喜歡他,是嗎?”
說來說去,怎麼又扯到這上頭去了,藺玉公主難免含羞,只低頭道:“趕緊吃飯吧,你不餓嗎?”
溥承蘊只是看着藺玉公主笑,他簡直太喜歡她這般羞澀婉轉的模樣了,難怪旁人說,百鍊鋼也能化爲繞指柔,如今自己是真真體會到了。
“不等伯母和先生回來一起吃嗎?”在這裡,他自然不能再稱呼他們爲‘萱貴妃’和‘蔡大人’了。
“他們午飯就在學堂裡吃,也省得這樣來回在路上折騰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直到晚上,這家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藺玉公主下意識應了一聲,可卻覺出些不對來,不由擡起頭來去看溥承蘊,而溥承蘊則是笑着道:“別這麼看着我啊,我就是隨口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藺玉公主原本還不覺得,如今被溥承蘊這麼一解釋,倒真有些難爲情了。此時她只是紅着臉低頭吃飯,再不看溥承蘊一眼。
而溥承蘊也不再逗她,亦是安靜的吃飯,時不時擡眸看坐在身旁的她一眼,此時正是中午時分,秋日的陽光正好,褪去了夏日的灼人,只是微微的暖,清風拂過,送來一陣桂花的甜香,給這靜謐的時分增添了幾分旖旎。
午飯之後,藺玉公主仍舊帶着溥承蘊出去了,對於此時的她來說,跟溥承蘊兩個人單獨呆在家裡,她會不自在。
這一次,沒有了齊公子這個外人,他們兩個坐在船上,一邊看着岸邊的風景,一邊閒聊,倒是比上午的時候要自在開心得多,這其中自然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他們解開了心結,對他們二人的將來又有了新的期望。
小船行至一處,溥承蘊見着岸上似乎有一處觀宇,隨口問道:“那是什麼地方?道觀嗎?”
不知怎麼地,藺玉公主這次卻沒有回答溥承蘊,面上亦是浮起羞澀之意,溥承蘊原本是隨口一問,但是見着藺玉公主這般反應,心知定有蹊蹺,不由繼續追問,“怎麼不答我?那裡是什麼地方?”
藺玉公主仍是不答。
溥承蘊卻越發靠近了她幾分,繼續問道:“嗯?那是什麼地上。”
這人一定是故意的!藺玉公主擡眸看他,沒好氣地道:“月老廟!”
溥承蘊卻是含笑道:“既然這麼巧碰到了月老廟,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不去。”藺玉公主難得地耍小性子。只是話音落下之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向以爲身爲女子,自該是溫婉大氣纔好,平日裡也都是這樣做的,可今日倒是幾次跟他使了小性子,全都是不自覺的。
只是這般想罷之後,她心裡又是有些甜蜜蜜的,她知道,只有被嬌慣的女子纔有耍小性子的權利,正因爲知道他不會真的跟自己生氣,所以纔會無所顧忌地跟他使小性子。
而很顯然,溥承蘊也喜歡她這般對待自己,跟對待旁人的那種客氣疏離的溫婉是全然不一樣的,自己在她心裡亦是如此特殊。
“走吧,就當是陪我。”
到了這時候,若是再推脫,就真的不妥了,藺玉公主也便跟溥承蘊一起下了船,二人朝着那月老廟去了。
因爲這月老廟前些日子剛剛做過廟會,所以今日倒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這是合了溥承蘊的意,這樣的氛圍剛剛好。
“走,我們去大殿中拜一下月老。”說着這話的同時,溥承蘊極自然地牽起了藺玉公主的手,而藺玉公主心中一慌,連忙往左右兩邊看了一下。
溥承蘊見狀湊到藺玉公主的耳邊,輕聲道:“不用擔心,來這裡的人大都是有情人,他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果然,周旁的那些人雖然時不時裝作無意地去瞥溥承蘊和藺玉公主一眼,但這也僅僅是因爲他們兩個容貌和氣質的出衆,純粹的羨慕和欣賞罷了,並不是因爲他們二人牽手的動作。
殿內供奉的月老慈眉善目,彷彿永遠含笑注視着全天下的男男女女,二人拜了月老之後,正要離開,卻在門口遇見了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對他們二人笑着道:“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這裡有加持過的手繩,皆是成雙成對,一對有情人戴上之後,定能保有情人長長久久,不受世事羈絆,不知二位……?”
這明顯是做生意的手段了,藺玉公主正要拉着溥承蘊離開,溥承蘊卻是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笑容溫柔清潤,“別急。”
溥承蘊到底是買了一對手繩,把其中的一條給藺玉公主繫上,紅色的繩子系在藺玉公主那白皙的手腕上,醒目得很,繩子上只繫着一顆紅豆,樣子很是簡單,但是藺玉公主卻是看得出了神,只覺得這簡單的紅繩比自己之前戴過的那些珠鏈手釧都要好看。
“幫我也戴上吧。”溥承蘊把另外一條手繩遞到藺玉公主的手中。
藺玉公主雖然羞澀地不敢擡頭去看溥承蘊,卻並沒有拒絕溥承蘊的要求,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手繩,靈巧地把它系在溥承蘊的手腕上。
繫好之後,溥承蘊又是牽起藺玉公主的手,聲音輕揚,“我們走吧。”
藺玉公主不由低頭去看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那紅繩幾乎觸在一起,炫目的好看。如此一來,藺玉公主突然覺得他們這樣好像是私定終身的感覺,雖然他們之前已經定過親了,可是這感覺卻是不一樣的。
他們二人剛剛敞開心扉,自然是忍不住想要再多呆一些時候,這般在外面遊玩,卻是忘記了時間,等他們回去的時候,萱貴妃和蔡大人都已經回到家中了。
原本他們倒也不怎麼覺得奇怪,雖然藺玉公主和溥承蘊的確是回來得晚了一些。可是在萱貴妃和蔡大人看到他們兩個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來的笑意的時候,他們這才覺得事情的發展似乎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而就在吃晚飯的時候,他們的猜想又有了新的突破,因爲他們兩個都注意到了溥承蘊和藺玉公主手腕上繫着的紅色手繩,那分明是一對兒啊。
萱貴妃和蔡大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卻什麼都沒說,兀自安靜地吃飯。
等吃罷晚飯之後,萱貴妃這才拉着藺玉公主回了房間,藺玉公主見自己的母親進去之後先是把房門給關上了,就知道她是有私密的話要跟自己說,隱隱約約她也猜到了自己的母親會跟自己說什麼。
萱貴妃關上門之後,這才拉着藺玉公主的手,到了牀上坐下,母女兩個礙着坐下,萱貴妃這才輕聲開口問道:“你跟七殿下是怎麼回事兒?”
“我……”雖然猜到了自己的母親要跟自己說什麼,可是藺玉公主此時也不知道怎麼跟自己的母親說這件事。
萱貴妃看了一眼自己女兒手上繫着的紅繩,道:“這紅繩……你跟七殿下一人一個,上面還繫着紅豆,你不打算跟我說什麼嗎?”
見着自己的母親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紅繩看,藺玉公主下意識伸手遮了一下,繼而纔開口道:“我跟承蘊今天去了月老廟,我跟他,我們……他讓我等他半年,半年之後,他會娶我,而且讓我過我想過的日子,就跟現在一樣。”
月老廟?半年?萱貴妃聽得只倒抽了一口冷氣,本來是想着給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讓他們兩個把話說清楚呢,結果卻變成了這樣,這個事情對於萱貴妃來說太意外了,在藺玉公主的話音落下半晌之後,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下意識想勸自己的女兒再想想,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溥承蘊知道他說這樣的話意味着什麼嗎?半年?半年之後,他能保證他不會後悔嗎?對他來說,那可是皇位啊,他如何能做到他的承諾。
對於溥承蘊這半年的承諾,萱貴妃並不怎麼看好這個結果。
一時間有好多話她想勸誡自己的女兒,可是斟酌了一番之後,她開口的話,只是:“玉兒,你自己確定自己想好了嗎?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你知道,有的承諾,說出來容易,要做到可就太難了。”
藺玉公主聞言,微微點頭,應道:“我知道,但是半年,我等得起。就算他不給我這個承諾,半年之內,我也不會喜歡上其他男子的,於我,這跟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半年?也許一年,甚至兩年,自己都不可能會喜歡上其他男子,所以半年對自己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但是萱貴妃作爲一個過來是清楚地知道這二者之間的不同的,若是沒有這個半年的承諾,自己的女兒會在這半年內慢慢忘掉七皇子,但是有了這半年的承諾,在接下來的這半年內,自己的女兒就會守着這個承諾果然日子了,她對七殿下的情意不但不會減退,反而會愈加濃烈,如果半年之後,等來的是一個壞的結果,那對自己的女兒實在是太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