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悅汐卻是心情頗好地把剛編好的花環給戴在了頭上,徑直往府裡走了。
讓溫悅汐大開眼界的是,這蔚王府裡果真一個女子都沒有,全都是男人,連上來奉茶的都是男人。
奉茶的那人見溫悅汐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緊張,心想,這位小姐是誰啊?這麼大的面子,竟然能被王爺允許進來這蔚王府,自己在這裡也做了很多年了,從來就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女子進來過,包括小女孩兒。
待那奉茶的人下去之後,段蔚予看着溫悅汐開了口,“說吧,來這裡找我是爲了什麼事。”
溫悅汐展顏一笑,“我是來跟師叔道謝的,王太醫的醫術很好,我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溫悅汐笑得如此熱絡,段蔚予的態度卻顯得有些冷淡,“那就好。”
溫悅汐頓了一下,一雙清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段蔚予,開口問道:“師叔是討厭我嗎?”語氣裡很有些委屈。
段蔚予聞言稍稍靜默了片刻之後,微微點了點頭,“是有些。你的母親是一個利落果斷,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有的時候她身上的那股氣魄連男人都及不上,可是你……爲了糾纏太子,已經完全丟棄了自尊,你一點兒都不像你的母親。”
原來這個蔚王是討厭溫悅汐的,難怪溫悅汐每次見了他都要躲着走,如果每次見面的時候,他都是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跟溫悅汐說話的話,溫悅汐不躲着他纔怪,畢竟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哪像自己,已經二十多歲的人了,這些話當然能頂得住。
而且她覺得這蔚王殿下說得挺對的,自己也挺瞧不上這個溫悅汐對太子死纏爛打、完全放棄自尊的樣子,溫悅汐爲了那個太子幾乎已經魔怔了,自己的前世竟然是這樣的性子,也是有些想不通。
溫悅汐點頭,“嗯,師叔說的是,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我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也都想明白了。有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以後太子他愛喜歡誰喜歡誰,愛娶誰娶誰,反正我是不在乎了。”
段蔚予聞言搖頭,“真是小孩子心性。”
“師叔不相信嗎?太子今天敢退婚,我就敢答應,我說到做到。”
那張小小的臉上滿是堅定,看得段蔚予心中不由訝然,難道這小丫頭真的想通了?這落水淹了一遭,她的變化還真是大。
“太子不可能退婚的。”段蔚予淡淡開口道。
溫悅汐點頭,“我知道。”這纔是讓她苦惱的地方。
“你知道?”段蔚予眸光微微一變。
“不是太子自己不願退婚,是皇上根本就不可能允許他退婚。如果皇上允許的話,他早八百年就跟我退婚了。”
段蔚予聞言,眼睛裡閃過興味,嘴角亦是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溫悅汐道:“那你跟我說說,皇上爲什麼不允許太子跟你退婚?”
“當然是因爲皇上喜歡我啊。”說完之後,溫悅汐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擺手道:“當然不是這個原因。有誰會喜歡像我這樣一個瘋瘋癲癲又惡名在外的女孩兒做兒媳婦呢?但是誰讓我是平晏侯的女兒呢,我父親爲了昊黎國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戰功卓著,年紀輕輕就當了將軍,最後還戰死在沙場之上。他用自己的命換來了平晏侯府和我的郡主之位,而皇上將我許配給太子,也是對軍中將士的一種表態,這是對忠烈後代的嘉獎。如果太子執意要退婚,天下百姓會如何議論,而軍中將士又會怎樣想,皇上是肯定不會允許這個情況發生的。所以,退婚的事情只有我這邊來提出,纔有可能成功。”
段蔚予坐在那裡,研判似地看着溫悅汐,口中道:“沒想到落一次水,你倒是比以前聰明瞭很多。”
“已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了,還有什麼是想不明白的呢?有些事情該放下也就放下了。只是我琢磨着,我跟太子的這個婚還是不好退,先說退不退得成,這件事我那親叔叔和嬸母就首先不會同意。”
段蔚予覺得現在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哦,你說說爲什麼,爲什麼他們不會同意?”
“因爲他們的女兒溫珺雅啊。他們想把溫珺雅嫁給太子,但是我叔父的官職又太低,就算是嫁過去頂多也只能做個側妃,還有可能被別的地位高的側妃給欺壓,他們得讓我這個炮灰侄女給他們的女兒佔着這正妃的位置,省得將來他們女兒嫁過去之後被太子的那些妃子給欺負了。”
段蔚予聞言輕輕點頭,神情裡有着讚許,“你看得倒是清楚。”
溫悅汐坐在椅子上,悠哉地晃着兩條腿,裙襬隨之水波一樣地輕蕩,她淺笑着開口道:“也許那湖水日日在那裡吸取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把我的腦子也給洗得清明瞭些。”
段蔚予失笑搖頭,“胡話。”
“好了,如果你今天只是來道謝的話,這謝也道過了,我還有事情,先讓人送你回去。”
溫悅汐聞言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段蔚予的身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扯着他的衣袖道:“我可以在這裡多呆一會兒嗎?回到府裡看到那些人我心煩,而且,我還從來沒有看過師叔的府邸呢,讓我在這裡面轉轉看看可以嗎?”
段蔚予見這孩子神情可憐,又看外面天色還早,便也是點頭答應了,揚聲喚來一個下人,對他吩咐道:“帶郡主在府裡四處轉轉,我要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你讓人送郡主回去。”
“好的,王爺請放心。”
段蔚予又是看了一眼溫悅汐,溫悅汐衝他笑着擺了擺手,段蔚予這才轉身去了書房。
只是到了書房之後,段蔚予卻有些靜不下心來,還是忍不住在想溫悅汐的事情,今天的溫悅汐跟之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難道真如她自己所言,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就在段蔚予兀自出神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片刻之後,來人推門而入,把手裡的信遞給段蔚予,“這是主上前陣子吩咐要查的那個人,已經有結果了。”
段蔚予伸手接過,正要拆開了信來看,那人神情中帶着些好奇,猶豫着開口道:“王爺,昇平郡主她……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你見到她了?”段蔚予連頭都沒擡。
“屬下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她正在跟府裡的下人賭牌來着。”
“什麼?”段蔚予眉頭一皺,立刻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