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奴婢確定,是奴婢親眼看到貴妃娘娘和藺玉公主把茯苓糕吃下去的。”
“這是在蔚王妃離開之前還是之後?”溥承蘊追問道。
“是在蔚王妃離開之後。”
“只有萱貴妃和藺玉公主兩個人吃了茯苓糕嗎?蔚王妃呢?她沒吃?”既然段懷瑾和司空禹都已經聽出自己在懷疑溫悅汐了,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在刻意隱瞞了。
面前的宮女似乎被自己的話給嚇到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搖頭道:“茯苓糕只少了兩塊,蔚王妃沒有吃。”
溥承蘊聞言眸光越發深沉了幾分,但他也沒有再問什麼了,那宮女這纔跟他們行了禮,退身而去。
“七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要重新查案嗎?”段懷瑾語氣不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只是有些地方搞不懂,並非是要重新查案的意思。”說着突然轉口道:“我能去藺玉公主的寢宮裡看看嗎?”
話題被這樣轉開,三個人也沒有再提及剛剛的事情,溥承蘊也沒有再找這裡的宮人問些什麼,在藺玉公主的寢宮之中呆了一會兒,也便跟司空禹一起回了他們在宮中臨時的住處。
“你真的懷疑是溫悅汐殺了藺玉公主和萱貴妃?”有些話不適合當着昊黎太子的面說,但是對於溥承蘊的這個懷疑,司空禹也覺得荒唐極了。
溥承蘊一邊往房間裡走,一邊沉聲道:“難道我不可以這樣懷疑嗎?這件案子辦的本來就沒有那麼嚴謹,不過是兩個宮女的指控而已,誰能證明那兩個宮女沒有說謊呢?”
“你現在是相信那個綺珍公主的話了是嗎?就因爲她在臨死之前還不承認是自己殺了藺玉公主和萱貴妃?什麼將死之人,其言也善,那綺珍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她不過是想要在臨死之前再搞出一些風浪來。藺玉公主和溫悅汐是什麼樣的關係,你還不清楚嗎?”
進到房間之後,溥承蘊把房門關上,回身看着司空禹,“關係好就不可能殺人了嗎?人總有一時衝動的時候,關係再好也有爭吵的時候,比如我們兩個現在。”
“可縱然我再怎麼跟你吵,我都不可能會殺了你。”司空禹堅定地道。
“那是我們,蔚王妃和藺玉公主才認識了多久。”
司空禹無奈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溥承蘊,“所以你現在是非要懷疑溫悅汐不可了?”
溥承蘊略鬆了些語氣,對司空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難道這件案子真的沒有疑點嗎?如果柳妃和綺珍公主不是兇手的話,那兇手就只有可能是溫悅汐了,因爲那天跟藺玉公主和萱貴妃見過面的,出了柳妃和綺珍公主就只有溫悅汐了。就這一點來說,蔚王殿下查出來的結果並不能相信,因爲他肯定會護着自己的王妃。”
“你這叫強詞奪理,你怎麼能確定柳妃和綺珍公主不是兇手?”
“我不能確定,所以我現在只是懷疑。禹,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爲什麼問那個宮女有關於茯苓糕的事情,你心裡應該也很清楚吧?”
司空禹面上一滯,是啊,當承蘊不斷地問起那宮女茯苓糕是在溫悅汐離開之前還是之後送來的時候,他就明白承蘊的意思了。
當年溫悅汐在自己面前女扮男裝的時候,自己一度很不理解,一個男子會什麼會那麼喜歡那種甜甜膩膩的糕點,像個小丫頭似的。
溫悅汐很喜歡吃糕點一類的甜食,就算是在扮男子的時候,還是戒不掉這個喜好,當司空禹還把她當做男子的時候,很是吐槽過這一點。所以,他明白溥承蘊爲什麼會特別在意溫悅汐究竟有沒有吃那茯苓糕。
見司空禹不說話,溥承蘊道出他心底的疑惑,“所以,你應該也覺得有些奇怪吧,那個叫怡竹的宮女說,溫悅汐來見萱貴妃和綺珍公主的時候,那碟茯苓糕就放在她的面前,以溫悅汐對糕點的喜好,她竟會不吃嗎?”
司空禹皺眉,“可是你這理由未免太過牽強,縱然再怎麼喜歡吃糕點的人,也不會看到糕點就吃的,而且還是在身爲客人的情況下,那茯苓糕又是皇后特意賜給藺玉公主和萱貴妃的,她應該也不好意思吃吧?”
“我也知道這是有一點牽強,但我卻也是不由得懷疑,禹,其實我很怕,如果綺珍公主和柳妃真的不是害死藺玉公主的真兇的話……她會死不瞑目的。你知道當我聽那宮女說,溫悅汐去見藺玉公主和萱貴妃的時候,那碟茯苓糕就在她旁邊放着的時候,我不由想,如果當時溫悅汐吃了那茯苓糕,身爲醫者的她肯定能發覺糕點裡的不對,這樣的話,藺玉公主和萱貴妃就不會死了。”
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該有多好。
“其實你是遷怒溫悅汐對吧?你恨她沒有去嘗那茯苓糕,是嗎?”
溥承蘊把臉埋進自己的手掌,“我心裡也很清楚,溫悅汐殺害藺玉公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爲什麼當時她不去嘗那茯苓糕呢?爲什麼她要那麼早就離開呢?”
司空禹見狀輕輕嘆了一口氣,承蘊也是不甘心吧。
儘管如此,溥承蘊還是去蔚王府找了溫悅汐。
溫悅汐已經聽說溥承蘊要將藺玉公主的衣冠迎回啓辰,並繼續大婚之禮的事情了,對於溥承蘊的這份心思,溫悅汐亦是感動的,只是感動之餘,未免愈發可惜,以溥承蘊對藺玉的情意,他們二人成親之後,溥承蘊肯定會對藺玉好的,這樁婚事到底是太可惜了。
正因爲感動於溥承蘊對藺玉公主的這份心思,所以見得溥承蘊這樣懷疑自己,溫悅汐也並沒有生氣。
卻惹得一旁來蔚王府打聽萱貴妃和藺玉公主下落的段映湛橫眉豎眼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懷疑蔚王妃殺害了萱貴妃和藺玉公主嗎?也真虧你想的出來,蔚王妃當初可是救過藺玉公主的命,如果沒有蔚王妃的話,藺玉公主早就……”
溫悅汐打斷段映湛的話,“過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呢?我與藺玉的情誼,不必跟旁人說太多,既然七殿下懷疑是我殺害了藺玉公主和萱貴妃,那儘管查去便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做過的事情,我心裡坦蕩蕩的。”
一旁的段映湛心道:你可真是坦蕩蕩的,整個偷樑換柱,把兩個大活人給弄出宮了,你倒不怕人真的去查。
其實溫悅汐還真就不怕他們去查,既然策劃了這麼多久,每個細節他們都想到了,雖然綺珍公主和柳妃的事情事出突然,但是處理的也都很完善,就算溥承蘊真的去查,也查不出什麼來,這是肯定的。
“你當時爲什麼沒有吃那茯苓糕呢?”溥承蘊的聲音低低的,不像是問溫悅汐,倒像是自言自語。
溫悅汐聞言略怔了一下,繼而有沉幽的語氣道:“是啊,我當時怎麼就沒想着去嘗一嘗那茯苓糕呢?”
事實上,幸虧自己嚐了,只是這樣的話是不能跟溥承蘊說的。
也許是因爲溫悅汐面前溥承蘊質問的時候面色太過坦然,也或許是因爲打從一開始他也不相信是溫悅汐害死了藺玉公主和萱貴妃,所以溥承蘊沒在蔚王府裡呆多久也就起身告辭了。
司空禹陪着他一起走出蔚王府的大門,溥承蘊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他也知道殺害萱貴妃和藺玉公主的兇手絕對不可能是溫悅汐。
“承蘊,你……”
司空禹一句話沒說完,就見到一人一馬疾馳而來,司空禹下意識擡頭去看,卻見來人已經翻身下馬,只見那人身上穿着驛使的專有的衣服,一眼便可認出其身份,看來是來給蔚王府送信的。
果然見着來人下馬之後,快步走向蔚王府門口守着的侍衛,把手中的信遞給那侍衛道:“這是送到蔚王府的信,您收好。”
那侍衛接過之後,來送信的驛使便是快步轉身離開,重新翻上馬背,復又疾馳而去了。
既然是需要驛使來送的信,想必是從遠地方來的,司空禹方纔朝着那信封上看了一眼,信封上一個字都沒有,只在左下角畫了一株蘭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司空禹也沒有多想,便是跟溥承蘊一起離開了。
而不多時之後,那封信便是被送到了段蔚予的手中,一看信封上的蘭花,他就知道寫來這封信的人是誰了,轉而把信交給了身旁的溫悅汐。
在信封上畫一株蘭花,這是之前溫悅汐和藺玉公主商量好的暗號,因爲擔心旁人認出筆跡來,所以信封上就什麼都不寫,只畫一株蘭花。
是以,溫悅汐看到信封上的蘭花就知道是藺玉公主寫來的信了。
一旁的段映湛聽了不由道:“這信來的可真是時候,那七皇子就在剛剛纔離開。”
而溥承蘊渾然不知,跟自己擦身而過的,正是藺玉公主寫來的信。
不日之後,從啓辰的來信,啓辰皇帝終於還是同意了溥承蘊的要求,同意讓他迎接藺玉公主的衣冠回啓辰,繼續行和親大禮。
既然自己的父皇已經同意了,那溥承蘊也便啓程回去了,雖然和親的公主已經死了,但是迎親隊伍的規制卻是絲毫沒有改變,除了馬車裡坐着的不是藺玉公主本人,而是她的衣冠之外,其他一切還是如同之前商定的一般,如果不是旁人都知道藺玉公主已經死了,所有人見了這陣仗,當真以爲這迎了昊黎的公主回來拜堂。
迎親的隊伍終於回到啓辰的皇城,但是在行大婚之禮的事情上,皇帝和溥承蘊的母妃婉妃卻又是有了不用的意見。
“父皇,您之前已經答應了兒臣了,准許兒臣跟藺玉公主的衣冠行拜堂禮的。”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略帶着些無奈地看着站在下面的溥承蘊,要不是爲了讓他儘快回來,自己能這麼輕易地答應嗎?如今溥燁然這個逆子還沒有找到,不知道他在哪裡蟄伏着,隨時都可能從旁邊跳出來咬承蘊一口,自己如何能掉以輕心,只有讓承蘊儘快回到皇宮纔是最妥善的。
“朕是答應過你,讓你跟藺玉公主的衣冠行成親之禮,可是朕卻沒有讓你這麼大操大辦,你若是有心,辦個簡簡單單的婚禮也就夠了,賓客、宴席什麼的就不必了。”承蘊將來可是要繼承自己的皇位,成爲啓辰的皇帝的,允他跟那藺玉公主的衣冠行成親大禮已經是無奈之舉了,萬不能大操大辦,最好只有一個小小的儀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怎麼可以?藺玉畢竟是昊黎的公主,這事兒若是讓昊黎皇帝知道了,只怕也不同意。”
皇帝的語氣放柔了些,對溥承蘊道:“承蘊,朕知道你喜歡那藺玉公主,可是她已經死了,你何必再如此折騰她,早日讓她安息不好嗎?你這樣大操大辦的,也擾了她的亡靈,這又是何必?放了她,讓她早已投胎爲人,這樣對你對她都好,不是嗎?”
不止是皇帝,就連婉妃也不贊同自己的兒子這樣做,她倒不是顧念着皇家臉面什麼的,她只是爲自己的兒子着想。她是一個母親,也是一個女人,她看得出來自己兒子對那藺玉公主感情不淺,可越是這樣,自己越不能讓自己的兒子陷得太深,若那藺玉公主還在世,自己肯定爲他們二人高興。可是藺玉公主已經死了,若是自己的兒子一直對她念念不忘,自己的兒子豈不是要苦一輩子了?早點忘掉那藺玉公主,自己的兒子也能早點從這種痛苦中脫離出來。
父皇和母妃都不同意,溥承蘊自己也是無力糾纏,想着,也便罷了,自己跟藺玉成親,也不是要做給旁人看的,自己無非是要完成自己的夙願,讓她成爲自己的妻子,儘管她已經不再人世,在名義上,自己也是她的夫君。
婚禮的日子沒有變,還是之前定好的那個日子,只是原本準備好的宴席卻是不必了,因爲到了那天,不會有賓客來的,父皇不同意。
在等待着婚禮之日來臨的時候,司空禹經常進宮來看溥承蘊,看見他日漸削瘦,司空禹心裡也不是滋味兒,他很擔心照這樣下去,溥承蘊總有一天會受不了的。
這一日,司空禹依舊進宮找溥承蘊,原本是想拉着他出宮走走的,可是溥承蘊卻並沒有興致,不願意出宮,兩個人也便是坐在涼亭裡說起話來,秋日漸涼,宮女拿來披風給想要給溥承蘊披上,溥承蘊卻是搖了搖手,只有這樣感覺到冷的時候,他纔會清醒一點,平日裡總感覺自己有些渾渾噩噩的。
說話的時候,也總忍不住提起藺玉公主,“她雖然是公主,以前過的日子也是苦,她之前不是被趕出宮外住了很多年嗎?想來日子過得定然是不好的。”
其實司空禹是不想跟溥承蘊談論藺玉公主的,正如婉妃所說,現在讓承蘊儘快忘記藺玉公主纔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一時也想不到怎麼自然地轉開這個話題,便只能順着他的話,點頭道:“是啊,這件事我聽說過,後來是因爲萱貴妃的父親親自進宮向昊黎的皇帝求了情,昊黎的皇帝看在萱貴妃父親的面子上這才重新接了她們母女兩個回宮。這萱貴妃的父親當真是有面子,只是奇怪的是,他之前怎麼不替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求情,讓她們白白受了那麼多年的苦……”
說到這裡,溥承蘊卻突然打斷了司空禹的話,“萱貴妃的父親!我怎麼沒有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