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醫院出來之後,溫悅汐這才朝着皇后的寢宮走去。
“皇后娘娘,蔚王妃回來了。”
一聽這話,皇后立刻道:“趕緊請她進來。”
一旁坐着的段蔚予亦是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不多時,溫悅汐便是跟着那宮女一起走了進來,那宮女識趣的退下之後,皇后立刻迫不及待地開口問溫悅汐道:“怎麼樣?瑩妃怎麼說?”
溫悅汐搖了搖頭,“她……我覺得她似乎並不在乎皇上的身體,她一直在跟我裝糊塗,故意岔開我的話。而且,我覺得這個瑩妃……很危險。”
溫悅汐說這話的時候是看向段蔚予的,方纔在瑩妃的寢宮之中面對她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對那個瑩妃真的產生了害怕的感覺。
“什麼意思?”皇后皺眉追問道。
“她明明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卻故意裝作聽不懂,我分明是在跟她說皇上的身體,她卻突然跟我說起她養的山茶花,我覺得她是知道我要跟她說什麼的,而她不想跟我談,所以就故意岔開。而且,她岔開的還另有深意,讓我覺得這個瑩妃實在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
“此話何意?”什麼叫另有深意?是什麼讓蔚王妃覺得這個瑩妃不簡單,應該不止是單單岔開她的話這樣而已。
“皇后娘娘應該很清楚趙太醫給瑩妃娘娘開的是什麼藥吧,那些藥瑩妃一口都沒喝,全都倒在了那花盆裡。我幾乎可以肯定,瑩妃是故意把那盆山茶花端到我面前來的,她知道我懂得醫術,或許她也知道是皇后娘娘讓我去找她的,所以我說,這個瑩妃很危險。”她並不是一個漂亮的花盆而已,也不是有顏無腦,她故意讓自己知道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呢?利用自己來告誡皇后,還是希望自己能站在她那一邊,幫她做些什麼,比如幫她把這件事揭發出來。
溫悅汐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是有些搞不懂這個瑩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了。
皇后聽了溫悅汐的話之後,頓時變了臉色,她的震驚是雙重的,她沒有想到溫悅汐知道了自己讓趙太醫給瑩妃開藥的事情,更沒有想到那瑩妃根本一直都沒有喝那藥,而且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爲什麼呢?既然她知道那藥有問題,爲什麼不去告訴皇上呢?反而一直把藥偷偷倒掉,這不就是在幫自己毀滅證據嗎?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什麼藥?”段懷瑾看着自己母后的神色,知道這件事一定跟她有關,難道母后已經對瑩妃下手了?
皇后沒有吭聲,溫悅汐更不可能代她回答,所以一時間大家都是沉默了。
段懷瑾卻是緊緊盯着皇后,“母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什麼藥?趙太醫究竟給瑩妃開了什麼藥?”
皇后終於看向段懷瑾,開口回答了他,“是能讓瑩妃無法懷孕的藥,不過很可惜,她沒喝。”
“母后……”
“懷瑾,我不得不這樣做,至於理由,你心裡也很清楚。”她不能讓那個瑩妃生下皇子來威脅自己兒子的地位,太子的位置是懷瑾的,這從一開始就是定好了的。
“我不僅僅是爲了我或者是爲了你。”皇后沉聲道,“你們都很清楚,這瑩妃進宮纔多長時間,皇上對她的縱容已經引起了朝臣以及百姓們的無數非議,再這樣下去,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以皇上現下夜夜在瑩妃宮中留宿的情形,瑩妃懷上龍種是早晚的事情,等到她把孩子生下來,若是個皇子,懷瑾,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你預料不到嗎?這不僅關係到你,還關係到朝臣和天下百姓的命運啊,本宮不能不早作打算。”
她承認她的確是有私心,但是他們也不能不承認,自己這樣做於社稷穩固也是很有必要的,皇上已經被那女子迷了心竅,懷瑾纔是昊黎的希望,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原本她是恨不得直接要了那瑩妃的性命的,但是如果瑩妃死了,皇上定然會極力徹查真相,到那時定然是雷霆震怒,自己這個皇后只怕也是性命難保,萬一要是連累了懷瑾,那就更麻煩了,所以她只是讓趙太醫給那瑩妃開了讓她不能懷上孩子的方子,這樣只要小心謹慎一些,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可是現在蔚王妃卻告訴自己,那瑩妃早就發現了,而且一直都沒有喝那藥,如果這是真的,那自己可就太小看這個瑩妃了。她又不告發自己,這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段懷瑾的心中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母后,事實上,他現在也恨不得殺了那個瑩妃,不過,“蔚王妃確定那瑩妃是知道藥裡的秘密的嗎?”這點讓人匪夷所思,如果她知道那是什麼藥,爲什麼一直都不吭聲?
溫悅汐點頭,“雖然她當時狀似無意地跟我扯到那山茶花上,不過我覺得她就是故意讓我發現那山茶花裡秘密,也許,她是想通過我讓皇后娘娘知道這件事,至於她爲什麼要這樣做,我也是想不通。總之,她給我的感覺……非常不簡單。”而且,當時她雖然笑着,但是眼神中卻透露着某種讓人如墜冰窖的寒意,看來之前是自己小瞧了這個瑩妃,她纔不是一個無聊的人,她太神秘了。
“而且,當我跟她說起皇上的身體狀況,並且讓她勸一勸皇上的時候,她的態度是漠不關心的,好像……好像皇上的生死,她並不在乎一樣。”
皇后冷哼一聲,“她自然不在乎,她不過是狐媚着皇上,讓皇上寵着她罷了,她怎麼可能真心在乎皇上?也只有皇上那麼鬼迷心竅。”
看來皇后真的是氣壞了,這樣不該說出口的話就當着段蔚予和溫悅汐的面說了出來。不過她也並不怎麼擔心,因爲她看得出來段蔚予對於皇上獨寵瑩妃這件事,也很是憂心,可以說,現在他們是站在同一邊的,不止是他們,現在朝中的那些大臣們哪一個不是對這瑩妃頗有微詞,不過卻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總之,皇后娘娘拜託我的事情,我是辦不到了,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段懷瑾親自送了段蔚予和溫悅汐出去,眼看着前面就是寢宮的大門了,段蔚予停下腳步,對段懷瑾道:“太子留步吧,不用再往前送了。還有,太子還要多勸一勸皇后,在弄清楚這個瑩妃的目的之前,先不要輕舉妄動,也許她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危險。”
如果事實真的如悅汐猜測的那樣,那瑩妃之所以緘口不言,想必還有更重要的目的,這個時候實在不宜輕舉妄動。
“是,我會勸說母后的。”
“那我們就先走了。”段蔚予正要攜着溫悅汐一起離開,太子卻又突然開口問道:“這瑩妃會不會跟之前的臻貴妃一樣,用了什麼特殊的香料,才讓父皇……難以自拔?”
之前臻貴妃不就是用了啓辰二皇子給她的香料嗎?也許這個瑩妃也是用了同樣的手段,不然如何解釋父皇突然之間有了如此大的變化,他都變得不像是自己原來的父皇了,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溫悅汐輕聲道:“這個可能我也想過,所以我今日見到那瑩妃寢殿裡的時候特別留意了一下,沒有聞到有什麼特殊的香味兒,也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當然,極有可能是我疏忽了,畢竟寢殿那麼大,我不可能仔仔細細都檢查過,而且有些藥物是聞不出來的。”
段懷瑾輕輕點了點頭,是啊,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這樣,那瑩妃又怎麼會輕易讓別人發現呢?如果能抓到這瑩妃的身把柄就好了,可是這瑩妃平日裡根本就不出門,別說是抓到她的把柄了,連見她一面都很難。
段蔚予和溫悅汐離開皇宮之後,坐上馬車回蔚王府,馬車之上,溫悅汐略顯深沉地對段蔚予道:“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個瑩妃太難琢磨了,我擔心……你說皇上身體越發虛弱是不是她造成的。不對,這的確是造成的,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她故意造成的?”皇上不是個毛頭小子了,知道牀笫之事應該有節制,可是他的身體卻越發虛弱,如此縱慾過度,難道僅僅是因爲不能自持?
“我之前讓人去查過這瑩妃的身份,她是被人從西域買過來,幾經轉手纔到了那韓大人的手裡,又被韓大人進獻給了皇上,這麼看來,倒不像是故意衝着皇上來的,因爲中間轉手的這幾個人互相都不認識,如果是衝着皇上來的,誰能保證最後一定會被送到皇上的面前呢?”段蔚予說着,又是略頓了一下,才接着道:“不過這種事情也說不準,或許就有人能恰好做到這般地步,有關於這瑩妃的來歷,還是得繼續在西域查查清楚。”
溫悅汐的手指拂過自己衣袖上的流紋,低聲道:“反正那個瑩妃看着我的時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她的眼神,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挺瘮人的。”
其實她也想過,瑩妃這般故意讓自己知道她把藥給倒了,而沒有告發趙太醫,是不是真的出於善意。但是溫悅汐想起當時她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和眼神,她就立刻打消了這種想法。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瑩妃絕對是來者不善,只不過她現在還像是一團迷霧,所有人都還沒有看清她的真實面目。
這天之後,宮裡倒是沒什麼消息,風平浪靜的,溫悅汐想,趙太醫給瑩妃開的那藥已經已經停了,只是這瑩妃究竟是什麼目的,他們所有人都還是搞不清楚。
而段蔚予派人去西域查那瑩妃的底細,至今還是沒有什麼進展。但是不管瑩妃的底細如何,皇上還是決定要帶她出席這昊黎一年一度的大典了。
不過,皇上可以破了規矩帶皇后和自己的愛妃出席,其他王爺卻是不能帶自己的王妃的,所以儘管溫悅汐也想去看看這大典的盛況,但是卻不能跟段蔚予一起,他是要跟其他王爺一起陪着皇上坐在看臺上的,她是不能出現的。
段蔚予知道她不會錯過這看熱鬧的機會,所以提前在附近的酒樓給她定了個位置。
這一年一度的大典,由皇家籌辦,每年都是盛況空前,而今年尤甚,其原因自然是皇上首次打破祖宗規矩,帶着自己的皇后和嬪妃出席,更讓人好奇的是,皇上要帶着出席的這嬪妃可是最近處在風口浪尖上的瑩妃,那個傳聞中美貌無雙的、令皇上沉迷難以自拔的女子,他們也都很好奇,這個得到皇上無上寵愛的女子究竟長成如何模樣。
正因爲今年前來圍觀的人特別多,大家爲了看一下那個傳聞中的瑩妃娘娘,簡直是拼了,好多人半夜就來這裡佔位置了,希望能更清楚地看到那瑩妃娘娘究竟長成何等模樣。
所以,溫悅汐纔要特別艱難地越過人羣來到之前預定好了的這間酒樓,進到雅間之後,溫悅汐這才靠在椅子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綠弗已經點好了茶點,走回到溫悅汐的身邊,她也是不由朝着下面看了一眼,那黑壓壓的人頭只看得人眼暈,“今年來觀看大典的人似乎特別多。”
溫悅汐點了點頭,“是比去年多了很多。”嘴角浮起意思笑意,不由想起了去年時的情形。
正在這時,下面響起一陣歡呼之聲,溫悅汐朝下面一看,卻原來是皇上和那些王爺已經到了,從溫悅汐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皇上的身邊帶着兩個女子,一個是皇后娘娘,而這另外一個就是那瑩妃娘娘。
不過那些想要一窺瑩妃娘娘的容顏的人怕是要失望了,因爲這瑩妃出現的時候頭上是帶着帷帽的,根本看不清容顏,而且緊接着就被皇上給帶到後面的隔間裡去了。
這是皇上特別吩咐的,給皇后娘娘和瑩妃準備的隔間,段映湛還曾經跟自己抱怨過,說皇上既然想讓那瑩妃出席,就不要怕她被旁人看,還要特意在旁邊準備個隔間做什麼。
看着皇上帶着皇后和瑩妃進去了隔間,而其他王爺已經依次坐下,溫悅汐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了段蔚予的身上,而段蔚予似有感應一般,此時也朝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溫悅汐還是覺得他肯定看到了自己,不由起身站到了窗邊。
而另外一邊的段蔚予的確是看到了溫悅汐,這個距離雖然看不太清,但是能認出那就是她。
回想起去年這時的情景,段蔚予的臉上不由浮起一笑,那丫頭可真是大膽,在大庭廣衆之下,不僅跳了一舞,還親了自己……
這個時候大典還沒有開始,段映湛坐不住,正要過來找段蔚予說話,卻只見得段蔚予擡眸盯着某一處在看,他也順着段蔚予看的方向看過去,一下子就知道段蔚予在看什麼了,不由含笑輕聲道:“蔚皇叔,這是在看什麼呢?”
段蔚予聞言收回目光,倒也沒有避諱什麼,徑直對段映湛道:“悅汐在那上頭。”
段映湛又是朝着方纔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看不太清,但是隱約可見是一個女子,想來定是溫悅汐了。
“我就知道這樣的熱鬧,她肯定不會錯過的。”
二人正在這裡說着,卻突然聽得隔間背後傳來一聲尖叫,那聲音頓時劃破了周圍的熱鬧之聲,讓人心頭不由浮上一種心悸的感覺,這絕對是一種不好的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