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惡臭撲鼻而來,差點讓她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
漢州饑荒,浮屍餓殍隨處可見,但被打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目光觸及躺在地上苟延喘喘的男子,沈凌酒吃了一驚,她捏住鼻子蹲下,仔細觀察着他。
此人即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卻不吭一聲,既不求救也不求饒,一雙充滿血絲的眼裡盛着如同滿月的清輝,有一種遺世獨立,讀書人才有的凜然氣節,紅色的血已經乾涸,凝固在他臉上,睫毛上,原本白皙的臉頰盡是塵土,由於他身體孱弱,原本不是很重的傷,卻讓他呼吸粗重,難以承受,修長有形的食指和中指有常年握筆磨出的厚繭。
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此人了。
不知道這廝是不是仗着俊秀的面龐和縣太爺的美嬌妾有一腿才被用狗鏈拴在牆角,讓他自生自滅。
沈凌酒嘆了口氣問他:“說吧,是不是縣太爺的美妾對你用強,你誓死不從,卻被縣太爺撞見,蛇蠍美妾乾脆脫掉衣服冤枉你?”
畢竟這種戲碼比較符合這種弱不禁風白面書生的人設,“說詳細點,千萬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環節!”
書生看了她一眼,像看個智障,半響才道:“我是本縣的縣簿,寒窗苦讀十載,求取功名任職公堂之上,本想報效朝廷,想不到縣令竟是個貪贓枉法,不顧百姓死活的奸臣,我多次爲民請命,讓他開倉振糧,不與他同流合污便落得如此下場……”
沈凌酒大失所望,瓜子都摸出來了,他就跟她說這個?
念在他聲音動聽的份上,沈凌酒問:“想離開嗎?”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去哪裡,能做什麼?”
沈凌酒聽懂了,這話意思是說,他一沒背景,二沒了官職,空有一身才學,一腔報國熱情,卻無用武之地。
沈凌酒麻利的找來一把斧子將他的鐵鏈斬斷,看着他道:“當今天下,朝堂三分,皇帝,赫連家族,昭王,若讓你投靠,你會選擇誰?”
少年沉思了一會兒,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皇上。”
“皇上雖然是個選擇,你現在卻沒有資格選擇了。而且皇上並不是最佳選擇。”
沈凌酒找來一根木棍,“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個都不選。”
她在沙地上畫了起來,“赫連一族權勢滔天,皇上遲早會除之而後快,赫連也不會坐以待斃,昭王雖有實力一掙天下,卻無心帝位,所以他會隔山觀虎鬥,但皇帝生性多疑,赫連詭計多端,註定昭王不能獨善其身,所以不管你選擇了誰,下場都不會很好,勢必捲入一場腥風血雨中,還沒報效國家便身先士卒,一命嗚呼了。”
“想不到你一介閨閣女子竟將天下大勢看得如此通透,令人傾佩。”
沈凌酒呆愣的迎着他傾慕的目光,心想還是不要告訴他這些是聽沈煜書牆角聽來的好了。
“你分析得不錯,如今天下大勢勢如水火,內戰一觸即發,現在入仕確實不是明智之舉,可國家危難之際,不去力挽狂瀾,反而作壁上觀?”
“力挽狂瀾?這句話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昭王有資格說。”沈凌酒繼續比劃着:“你既不能力挽狂瀾,又不能作壁上觀,唯一的辦法就是充當幕後,去做幕僚。”
男子沉默了一下,“誰的幕僚?”
“昭王的幕僚。”
“不說昭王身邊人才濟濟,就是昭王也是睿智多謀,未必看得上我。”
“所以,這就看你本事了。”沈凌酒磕着瓜子,“而且,他是你唯一的選擇。”
“京都世族門閥何其多,姑娘何出此言?”
“不信啊,你可以試試。”說着沈凌酒起身,“一個月後京都會舉行三年一度的才藝大會,如果你抓住了機會,那麼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如願以償。”
以他毫無背景還是帶罪之身的身份,轉做幕僚躲在大樹底下先混臉熟,何愁沒有機會入仕?這也算是曲線救國了。
沈凌酒來到雞舍,抱着雞,摸着雞毛感慨道:“百年世族,流水皇帝,不要把目光侷限於一家一姓之中,若你看不透這層迷霧,即便他日平步青雲,也一樣會掉下來。”
“敢問姑娘芳名?”
“噓……要死啊,我在偷雞,你覺得我會傻到跟一個當官的自報姓名嗎?”
“……”男子一臉震驚。
“後門的守衛都被我放倒了,還不快走……”
“……”
不等沈凌酒同目瞪口呆的男人說完話,兩個小廝便遠遠的提着狗食來喂狗了!
沈凌酒頓如五雷轟頂,挾持了母雞,拉着男人就跑,跑到小巷裡,沈凌酒和男人分道揚鑣,走在大街時,沈凌酒聽到了一個十分蛋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