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對傅逸的思念漸漸淡了,她有時候仍然會夢到他,醒來淚溼枕巾,她留在京都,無非是放不下他罷了。
阿雙拍着她的肩膀,“別哭了,我們多請兩個夥計吧,你挺着肚子太不容易了。”
連枝點點頭。
這時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走過來,看着一片狼藉的豆腐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今天還有豆花賣嗎?”
連枝一看是傅逸門店下新來的夥計,立刻招呼他道:“有的,有的,你先等着,廚房還能用,很快就好。”
說着連枝就鑽進了豆腐坊。
小書童點點頭,看着挺着肚子的連枝,撈撈頭,“沒事,我家公子不急,就是想念你們家的豆腐味道了,讓我來跑一趟。”
阿雙幾次欲言又止,看到連枝進屋了,才一臉兇相的問小書童,“你家公子可有打探過我們豆腐坊的豆腐西施?”
“沒……沒有……我家公子是正人君子……”
“呸!”阿雙瞪他一眼,“今天吉祥樓的事,不準告訴你家公子,聽清楚了沒!”
“喔喔……好的。”
“還有……我家夫人的事兒,也不準透露半個字!不然我就在你們吃的豆花裡下瀉藥!聽清楚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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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不會多嘴的!”小書童嚇得臉色發白,這吉祥樓的當家掌櫃長得漂亮,又總是讓人忍不住親近,可這店裡的夥計也太兇了。
不多時,連枝從裡面出來,手裡提着一個食盒,裡面盛了一大碗豆花,她擦擦額頭上的菸灰,將食盒遞給小書童,又將一件包裹好的外衫遞給他道,“這是上次你託我幫你縫的衣服,一起帶走吧。”
小書童笑了笑道:“夫人以後叫我雲棋吧。”
“雲棋?”
“嗯,這是公子給我起的名字,店裡還有云墨,雲書,雲華呢。”
連枝看着清秀的書童,眼裡透着落寞,聲音卻依舊溫和,“早些回去吧,別讓你家公子等急了。”
“好的,我代公子謝過夫人了。”
雲棋提着食盒轉身,看着手上的衣服,公子什麼都好,就是身邊缺個貼心照顧的女子,傅宅裡甚至連個女人都沒有,公子平日裡又節儉,他瞧着公子的衣服破了,自己也沒熟知的女子,便求了這豆腐西施幫忙縫補,想不到她一口便答應下來。
雲棋一陣感慨,世上竟有如此溫柔賢淑的女子,只可惜這夫人的丈夫走得早,生生耽擱了這麼好一個女子。
傅宅
雲棋回到宅子裡,老夫人已經被下人推進了房裡午睡。
雲棋提着食盒,推開書房的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傅逸正埋頭快速撥動着算珠,他書桌旁搬進了一張小桌子,晚上的時候,傅逸看書寫字。雲棋就在一邊的小桌上亂寫亂畫,兩人共用同一盞油燈,省錢的同時還能有個伴兒。
但最近,雲棋這個“伴兒”已經變味兒到和空氣沒什麼兩樣。
剛開始傅逸和客人在書房商討生意上的一些策略和想法時,雲棋在一旁伺候着,也是一本正經的聽着,時不時的還皺着眉思考一番,而後拿出紙筆,記上一連串他聽不懂的商業術語。
其實雲棋並不喜歡生意上的事兒,因爲太費腦子,可每次瞧見傅逸說話的時候,那些店鋪夥計拿着賬簿一臉崇拜又敬畏的神色,雲棋又忍不住豔羨。
傅逸很少跟客人出門喝花酒,偶爾出去,也只是聽個曲兒。大多數時間都是不厭其煩的在書房裡,反覆推算賬本。或者叫上幾個賬簿先生,到各個鋪子去巡查一遭,諸如此類,樂此不疲。
近來傅逸經常忙到夜半三更,雲棋很多時候都很迷惑,傅逸並不像其他公子一樣紙醉金迷,他總是努力掙錢,可他卻捨不得花銷,日常吃穿用度都非常節省,雲棋不知道他攢下那麼多銀子是要做什麼。
傅逸算完了賬簿,發現雲棋正靠着門框發呆,不由笑道:“傻站着做什麼,豆花可是買回來了?”
“買……買回來了。”
“怎地去了這麼久?”
傅逸本是隨口一問,不料卻聽到雲棋皺眉道:“那豆腐坊被昭王妃拆了,這豆花是老闆娘現做的,所以久了些。”
“昭王妃……拆了?”傅逸聽到沈凌酒的頭銜,不由心裡有些酸澀。
“是啊,聽街坊領居說是一羣大老爺們跑去調戲豆腐坊的老闆娘,正好昭王妃在裡面吃豆腐,然後……然後昭王妃便將那些男人的衣服都……扒了……豆腐坊的房頂也被她打穿了……”
傅逸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個“嗯”的音節。
“趁熱吃吧。”
傅逸面無表情的接過食盒,看着裡面的豆花,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她也喜歡那裡的豆花嗎?
看着桌上的豆花,傅逸遲遲沒有入口。
想到沈凌酒,傅逸黯然神傷,其實以前真的是自己一廂情願,他對她的示愛,她從來都沒有迴應過。對方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他卻遲遲不願放手,忍不住,抱着一點希望,希望時間久一點,感情就會慢慢深入。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她心裡已經有了人,就跟他喜歡她一樣,他又怎麼能奢望她回頭看他一眼呢?
這時雲棋拿出手裡包裹的一件外衫,“公子,上次我瞧見你衣服破了,便找人縫了一下,公子看看可還湊合?”
傅逸心思淡淡的接過,原本撕破的袖口處多了一道繡紋,針腳細密,不似大家閨秀針法那樣莊重華麗,卻透着點小家碧玉的溫和細膩。
這樣溫柔小心的姿態,突然就讓傅逸想到了連枝。
現在想來,當初確實是他太苛責她了,作爲侍妾,她安分守已,即使喜歡什麼也矜持的很,從不跟他討要,偶爾跟他眼神對視時還會閃躲,會紅臉,除開她那些爲人不齒的手段,她確實好到無可厚非。
他有時候不是很懂她,一方面很矜持,一方面又敢耍手段。
但即使耍手段和他歡好,在榻上也是一張掛着淚花惹人憐愛的小臉,不知怎的,她越是作態,他動作就越粗暴,言語也越來越嘲諷。
有時候也會夢到她,不過多半是她抽抽噎噎的哭泣聲,想來相處久了,她在自己心裡也是留了一點點痕跡的。
他走神的瞬間,一直撫摸着衣服上的繡紋,他都不知道他這個癡迷的樣子落在雲棋眼裡掀起了多大的震驚!
要不要告訴公子,這件衣服是誰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