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已經破罐子破摔了,默唸着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深情地凝視着眼前的男人:“你這是要回去洗洗睡了?”
顏司明終於緩緩垂眸,看她道:“來,吻我。”說着他緩緩側過臉去,強調道:“舌吻。”
沈凌酒:“……”
見她杵着沒動,他也不催促,沈凌酒嚴重懷疑她的腦子被驢踢了,她居然從顏司明眼睛裡看到了一絲落寞。
她拉過他的手,鼓起勇氣,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
溫潤的觸感襲來,顏司明看着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這夜,兩人靜靜站山地裡,夜風將她的裙襬掀起,他將她攬進懷裡,感受到她的體溫,在薄涼的夜風裡驅散了滿身的寒意。
以前他也在山野中做過許多風雅之事,只是單純的抱一下的確確實實是頭一遭。
沈凌酒已然將顏司明看作了一塊木頭,每日深情表白,已經成了常態。
大多數顏司明都是獨自撫琴,或者坐着發呆,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無聊至此,也可以沉寂至此,每次看到他的背影,她都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顏司明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靜靜地坐在小山坡上,看魚塘裡的魚躍出水面,看夕陽西下,看風將蒲公英吹散,又或是閉上眼躺一會兒,聽風聲,聽鳥叫,聽她唱歌。
沈凌酒閒不住,不會像他這麼沉靜,她忽然覺得她可能真的沒有辦法讓他愛上她,或者讓他去愛一個人,他封閉太久,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她只要靜靜的陪着他,他好像就很滿足。
草色如煙,他的笑隱沒在霞光間,風過枝葉,依稀可見。
她閉着眼睛默數了一百頭牛之後,睜開眼問:“就這麼待着,一直看同樣的風景,每日重複,你不感到厭倦嗎?”。
顏司明翻個身,壓倒了無數蒲公英的絨花:“等你習慣了,也就不會覺得厭倦了。”
沈凌酒難以理解,“你之前告訴我你很寂寞,你如此沉寂,又怎麼會覺得寂寞?”
“因爲一直都是這麼寂寞,寂寞了很多年了。”
沈凌酒坐起來,拄着下巴,她不想去看他的眼睛,更不想和他對視,他瞳孔裡流動寂寞是她無法彌補的,她說:“我們出去散散心吧。”
“出去散心?”
“嗯,去看潮漲潮落,去看農舍的炊煙,去看孩子們放風箏,放紙鳶。還可以去看西禹的冰雕,長河落日,去看那些卑微卻能撼動人心的人和事。去真正的享受生命,感受萬物的神奇,體會生命的意義。”
沈凌酒說起那些花紅柳綠,顏司明目露惆悵之色。
她輕聲道:“我們一起去遨遊江湖,去吃遍美食,去體驗各地的風土人情,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在某處住一段時間。”
顏司明陷入了沉默,他可以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但他卻無法得到她的心,她想着外面的大千世界,她是如此鮮活,又怎麼會偏安一隅?
沈凌酒一直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說完了大江南北,又談到她身上的趣事,“小時候我經常缺衣短食,沈煜書不在府裡的時候,你知道嗎?整個二房的人連同許多下人,都污衊我,說我爲了一塊糕點,將沈雲兮推到了蓮池裡,你能感受那種衆口鑠金的力量嗎?所有人都憎恨你,厭惡你,指責你,都希望將我和我哥趕出沈府,不管是不是你的錯,你都百口莫辯。剛開始我不服氣,骨頭硬,捱了不少板子,後面就學聰明瞭,我哥不在的時候,我就跑去跟我祖父住,他雖然整日喝酒,不管府裡的閒事,但好歹吃穿用度不會苛待我,等我學會武功後,更是給二房找了不少事兒幹,你知道我幹了什麼嗎?”
顏司明搖頭。
“我把二嬸的金釵偷了,偷偷塞到那個喜歡打我板子的管家枕頭下,就連二嬸的兜肚也給藏在了下面,哈哈哈——然後那個管事就被我二叔亂棍打了出去。”
顏司明脣角微微勾起,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衣袍上,他的衣袂反射着光,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摻了三分邪魅七分風情:“還有呢?”
“還有一次,京都燈會,我和沈雲兮一起跑出去看花燈,她說請我吃混沌,我一時沒忍住就信了她的邪,等我坐下,她給我叫了十碗混沌,我以爲她想撐死我,用心實在險惡,然後我才發現我錯了,十碗混沌吃下去,我已經撐得追不上她了,我身上沒有銀子,只好報了沈府的門第,讓人來領。我左思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又多吃了兩碗混沌,等我祖父過來時,眼睛都瞪大了,匆匆給了銀子便將我拎回了沈府。馬車上他瞧着我,不停的問:你肚子裡是誰家的孩子?
我看了看圓潤得像是懷孕四個月的肚子,面不改色的撒了謊,說是傅府傅逸表哥的。
當時如果我說是吃成這樣的,我毫不懷疑我祖父會當場劈死我!
當時,我祖父雖然生氣,但想着我醜,傅逸配我也是夠了,第二日便將傅逸弄過來問了一整日,傅家也不是吃素的,當面對質,我圓潤的肚子便不見了,當時若不是我傅逸表哥說日後會娶我,我覺得我還是會被祖父打死。”
顏司明:“……”
“不過當時也就十三四歲,沒把他的話當真,也就認爲他是寵我,幫我渡劫的,誰知道這呆子表哥,竟真的會一頭扎進去。”
顏司明哧笑:“你在閨閣裡,有幹過一件正事嗎?”
沈凌酒翻來覆去的想了一下,苦着個臉道:“真要說起來,確實沒幹過什麼正事。”。
顏司明抿脣:“其實有,只是你不覺得那是正事而已。”
這幾日沈凌酒一直再給顏司明講她小時候的事情,講到後面,她聲音沒了往日的輕鬆愉快。
顏司明,“我很羨慕你,有個疼你寵你的哥哥,有個護你周全的表哥,有個愛你的丈夫,有個我沒見過的兒子,雖然你小時候悲慘了些,但你其實很幸福,你從不缺愛。”
沈凌酒咬脣,“不用羨慕我,以後我同你一樣,也是孤家寡人了。”
顏司明皺眉,“爲什麼?”